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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落九州 268 79 网 /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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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西凉大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寒兮也从一开始的欣喜变为了不安。

他想见她,从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她。

但是,他又没脸见她。

他没有勇气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自己已经娶亲的事实。

日子过的飞快,无论是他愿也好,不愿也罢都逃不开这样一个现实。

穆萨仁回来那日,寒兮没有像以前一样跑去老远来迎她。

他静静的站在那,手里还牵着自己的发妻。

他看着她,看着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孩子,三年的军旅生涯,丝毫没有改变她的美丽,黛眉杏眼,依旧是记忆中最灿烂的一道阳光。

然后,他看到了她惊愕的脸。

寒兮的嘴角依然含着笑,他说,“阿姐,这是我的妻。”

一句阿姐,轻轻柔柔,把两人的痴缠划得干干净净。

他看到眼前的‘女’孩子,她眼中的光芒迅速的暗了下来。

穆萨仁在躲着他,寒兮很清楚,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因此也只能佯装不知。

同一座宫墙,两人在最近的距离,心却离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远。

一个月后,莫熙的婚书送来,群臣跪在殿外,请求可汗答应莫熙的婚事。

寒兮也站在殿内,一脸的倔强,他对父亲说,“阿姐,不嫁!阿姐,不嫁!”

父子俩起了争执,他跪在寝殿不吃不喝,整整三日。

最后,穆萨仁还是嫁了。

那些日子,寒兮竭尽全力安排着穆萨仁的婚礼,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说了,他要给她最盛大的婚礼。

即使,那个‘女’孩子的未来不属于他。

邵阳公主的婚礼果然风光,比起当今的莫熙帝王和他的发妻的婚礼还要来的盛大。

同样都是青梅竹马,多年的牵绊深入骨髓,却是一者爱有意,一者爱无心。

那是最盛大的婚礼。

满眼都是鲜红,满眼都是鲜红……

他没有送她去莫熙,连最后的送别也没有。

他将她‘交’给了莫何王子,然后,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个送亲队伍载着他心爱的‘女’孩远去。

踏出西凉的领地后,她就是那个男人的妃,而他也早已有了结发的妻子。

她再也不属于他,而他未来的生命里也不会再有她。

即使是在史册中,紧挨着穆萨仁的名字也不会是寒兮。

不会是他。

不会是他

他突然想到了临行前的那一夜,穆萨仁身边的黄金三人组与他擦肩而过,‘鸡’翅与羊‘腿’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让他感觉一阵尴尬。

就是穆萨仁的贴身‘侍’‘女’‘奶’酪,也是一脸的无奈,‘女’孩子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叹了口气道,“殿下,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公主她那么喜欢你,可是你……”

‘奶’酪摇了摇头,看了看寒兮又叹了一口气,寒兮刚想开口,走在最前面的‘鸡’翅冰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奶’酪,你还在那里说什么?”

男子的声音冰冷,他的步子一顿道,“殿下,时间不早了,明天是公主大婚的日子,请您也早些休息吧。”

看着寒兮一脸茫然错愕的样子,‘鸡’翅的嘴角划开了一个不带善意的微笑,“殿下,既然你当初选择了那位贵‘女’,就不要再来纠缠公主了。”

“你放过她吧。”

你放过她吧

一句话冰冰凉凉,寒兮愣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三人的背影。

是啊,如今他再来纠缠穆萨仁又有什么意义?

他能带给穆萨仁什么?

他能给她什么!

这么久了,他才想起思考,过往有无数个日日夜夜,二十余载的时光足够漫长,然而他都给了她什么?

无非是恼人的心伤,是他让那个‘女’孩子的笑容日渐暗淡,终于光彩不复。

如今,你满意了么?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寒兮彻底茫然了,他一夜未眠,第二日在妻子担忧的目光中看到了心中的‘女’孩。

这是寒兮第一次看见穆萨仁身着一身鲜红,不再是简单的杏‘色’衣衫,少‘女’时代的俏皮在此刻也转为了美丽的娇‘艳’。

那身红‘色’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如同悦动的火焰。

美的惊人,也耀眼的刺目。

等莫何王子回来已经过了大半年的光景,那位王子看着他眼神依旧带着不屑,但是脸上似乎有些欣慰,那日他对他说了很多,他说,“萨拉是我的梦,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萨拉能够幸福。但是,你承担不起,寒兮,萨拉的幸福你承担不起。”

一直低垂着头的莫何王子,扬起了那张俊秀的有些‘阴’柔的脸孔,“那个男人,他很好,即使他不是萨拉爱的,但是至少他比你有担当。”

至少他比你有担当。

莫何王子的一句话犹如惊雷把寒兮击中,他有些无措的辩解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个人,莫寒他”

那个辜负了莫莲的情深,伤他至深的男人,怎么可能担得起有担当这样的话,他又如何能承担的起穆萨的幸福?

莫何王子淡淡的看了寒兮一眼,他毫不温柔的打断了寒兮的话,“那个菡萏王他和萨拉夫婿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总归有些耳闻,告诉我寒兮,你以为他错了么?他真的错了么?”

“从那个人的角度,我以为他没有错。皇后是他爱的人,直到最后他依旧守着她,护着她。”

乌黑的眼睛扫了扫寒兮,话语中的凉薄透过不再温暖的秋风锐利的刺骨。

“殿下,他跟你不一样。”

他跟你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莫何王子就走了,回突厥了,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有他的妻‘女’有他所有的牵挂。

寒兮呆呆的立在那里,无知无觉。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紧什么一般努力一握,却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眼泪也砸了下来,不一会便消散在了风中,什

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

穆萨仁出嫁那日,莫莲也回来了,那段日子寒兮一直倦倦的,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会‘混’入队伍参加穆萨仁和莫寒的大婚。

莫莲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寒兮一点也不清楚,那个温柔的少年将手中的大摩盖到了寒兮身上。

然后轻轻柔柔的开了口,“果然还是没有什么感觉,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断的干干净净,毕竟在他的心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参加他的婚礼。”说这话的时候,莫莲的脸上全是释然,只可惜那种发自内心的放松与愉悦并没有打动寒兮。

寒兮惊愕的望着莫莲,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昔日爱莫寒至深的那个人。

看出了寒兮眼底的惊讶,莫莲柔柔一笑,“我没道理为了一个不见光亮的爱恋赔上自己一辈子。爱情就如同魔障,他就是自己的心魔,待到走出你就会发现并没有什么。”

我曾以为那个人就是我的世界,可是,当我走出莫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目光所及之处竟然这样的浅。

就好像我自以为是的全世界,他也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莫莲依旧笑着,然后接着念道,“我远远的看见了,小阑和小离又长高了,他把他们照看的很好呢。纳兰家的那两个小鬼也来了,现在算来那小鬼已经到了弱冠之龄,连那个任‘性’鬼都长大了。”

继续讲述着他的所见所闻,莫莲的话语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轻快,寒兮看着他柔和的侧脸,昔日的感情再也找寻不到,那双碧绿的眼瞳唯有黯然。

他呆呆的听着莫莲轻快的话音,“紫宸早已是冰国的王,血染的事变之后,纳兰紫庭的存在被彻底抹杀。伴在王身边的不过是贴身的影卫,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当初那个任‘性’鬼的模样半分都找不到了,他长大了,不,就算是我们也”

之后的话,莫莲梗在了喉间,有些话他不必说寒兮也清楚。

当初的羸弱少年,放下了魔障,笑谈过往,一切恩怨烟消云散。

当初的任‘性’鬼,已经长大,年幼时的倔强化为了支持哥哥,支持国家最坚实的力量。

当初的明

媚少‘女’,为了国家披挂上阵,最终又为了家国天下远嫁他国。

不知不觉间,在时光的洪流中,他们都长大了。

只有他还在那里。

只有他-

莫莲还说了些什么,寒兮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那之后不久,身怀有孕的妻子难产,带着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并走了。

寒兮却并未感到悲伤,有的只有一片茫然,或许他的心已经死了,在那个‘女’孩离开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被带走了彻彻底底。

一手‘操’办着妻子葬礼的时候,他总会觉得一阵凄凉。

一身白衣的温婉‘女’子躺在那里,仿佛还像从前一般会对他笑,会柔柔的跟他道一声早安。

他想自己终究是负了他,二八年华,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岁月。

然而他却让她丢了‘性’命,岁月的尘埃掩埋了红颜,绝代芳华为谁展颜?

寒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累过。连穆萨仁出嫁的那一刻都没有过。

他记得那时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他说,“寒兮,你总该长大了。”

你总该长大。

上一次对自己说这样话的人是穆萨仁

他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漂亮的脸孔,那是一张多美的面容,从幼时起他就觉得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即使是他的母亲也不及父亲的容貌来的俊俏。

可是,时光易逝,那张好看的脸上也终于染上了痕迹,寒兮终于知道加诸于父亲身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

家国天下。

然而,对于王来说,国家永远高于一切。

治国平天下这是父亲要做的,就是自己也不让人省心,更不要说,还有那个已成疯癫的幺妹需要父亲照顾。

“父亲,我明白了。”

寒兮点了点头,碧绿的眼瞳绽出了光芒,终于看出了长大的模样。

从那时候开始他试着接手国事,当年的莫熙与西凉一战,父亲为了锻炼他将他带到了战场。可是,无论是穆萨仁还

是莫莲都要比他懂得多。

他就像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伴在身边的‘女’孩子心思缜密,作为西凉与突厥的监军掌控全局,就是那个羸弱的少年也遵从自己的意愿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可笑的是,自己为此还与穆萨仁大发雷霆,几乎坏了大事。

幼年时,总是有人说他和穆萨仁是天作之合,他曾以为穆萨仁就是他的翅膀,他曾以为只要有穆萨仁他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后来,随着穆萨仁的离开,他才发现或许没有人能跟随他一辈子。

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即使是后悔也晚了。

树海能感觉到自己儿子的成长,他这个儿子一直太过懦弱,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像是他的孩子,就是雪莲家的那个小鬼头都比他强的多。

雪莲家的小子虽然外表柔弱,‘性’情也不见得多么刚强,灵魂却包含着少有的韧‘性’。

树海也不知道儿子的转变与穆萨仁和莫莲的离去有多少关联,但是他深知穆萨仁的远嫁对儿子的影响颇深。

虽然,对自己说过儿子喜欢莫莲这样的话,但是,对于相处多年的小表姐,对莫莲朦朦胧胧的感情终究还是逊‘色’了几分。

这么多年来,穆萨仁就是寒兮的影子,她以倔强又坚强的力量支持着他。

那样的感情无可替代。

当知者‘迷’,旁观者清。

陷入谜局的人却不知道,旁人已经将他看的透彻。

若是放在以前树海是很愿意开导儿子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穆萨仁的父亲去世后,新任突厥可汗也就是穆萨仁的亲兄作风雷厉风行。

西凉和突厥的关系一度紧张,加之穆萨仁之前忙于莫熙与西凉一战,连父亲的最后一面甚至是父亲的葬礼也未来得及参加。

其实,寒兮与月氏贵‘女’联姻若是穆萨仁的亲兄拖穆雷从中阻挠也是不行的。

但是,他并没有,这个新上任的突厥可汗甚至都没有告诉妹妹,未婚夫即将结婚的事情。

他以前也以为拖穆雷是疼这个幺妹的,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皇室之中真正的温情实在太少,即使是有着亲情最后也只能与利益挂钩。

虽然,穆萨仁是以西凉邵阳公主的名义去莫熙联姻,但是任谁都知道,邵阳公主不过是挂了那么一个名字,毕竟穆萨仁是突厥可汗的嫡亲妹妹,突厥的九公主。

所以,与其说莫熙跟西凉皆为了姻亲,不如说连带着突厥也因此与莫熙‘交’好。

但是,无论如何穆萨仁是为了寒兮,为了西凉远嫁他国,无论其间隐藏了多么不堪的事实,树海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包括整个西凉欠了这个‘女’孩子太多。

但是,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永远也没办法左右。

天意‘弄’人。

以前不曾发觉,现在才知道,这样的话说的很对很对的。

它实在是最残忍的话,自以为是的人在自然面前多么渺小无知。

树海自然知道身为穆萨仁的姑姑,寒兮的母亲的西凉可敦其木格也多次跟儿子谈过,便是自己那个倔强的侄‘女’她也多次讲过。

然而,在这点上儿子和侄‘女’两个人的决定竟然出奇的一直,她对穆萨仁说,萨拉,寒兮对不起你,你可以选择自己的良伴。侄‘女’笑着安慰她,却还是耗费自己的青‘春’等着他。

而自己曾多次对儿子提过与穆萨仁的婚约,儿子也是在跟自己打哈哈,到了最后娶回了别人家的宗室贵‘女’。

树海突然有些感慨,穆萨仁和寒兮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从幼时起就是顶好的玩伴,无论是感情还是默契都是那样的契合。

怎奈缘浅情深,最后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现下战‘乱’刚平,西凉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寒兮不停的忙碌着,这样的忙碌麻痹了他,也忘记了很多很多。

岁月匆匆,一年的时间不过是九天玄‘女’的一夜美梦。

寒兮从未想过,穆萨仁会归来,一年有余,这段时间他没有给她写过任何信件,她也没给他发过任何书信。

幼时总是黏在一起,分离半刻都闲太长,长大了倒是习惯了分离,没有什么敌得过时间。

时间划过,少了一个人的陪伴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得知穆萨仁归来那日他‘激’动的浑身颤抖,他驾着马,和往常一样跑出去迎她。

没有了出嫁时浩浩‘荡’‘荡’的嫣红,随行的不过是她的贴身‘侍’卫。

往常习惯坐在马背上的‘女’孩子,这次却坐在了轿中。

然后他看着她从轿中走下,雪肤乌发,杏眼黛眉,依旧是那样好看的‘女’孩子。

不同的是,此刻的她手中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

他所熟悉的骄傲眼瞳也变为了入骨的温柔,寒兮突然觉得一阵发晕,他几乎要跌下马去。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穆萨,他的‘女’孩正抱着一个孩子?

穆萨仁一步一步走向寒兮,她依旧笑着,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半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轻抬着头,对紧紧攥着缰绳不放的寒兮说。

“我回来了。”

寒兮,我回来了。

然而,寒兮却依然愣在那里,半晌他垂下了头。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得不到糖果,不知满足的委屈小鬼。

“她?”

穆萨仁笑了,还是记忆中犹如朝阳般温暖的笑。

她说,“回舞,她是我的‘女’儿。”

回舞,是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

寒兮死死的攥住缰绳,身体颤抖着,他低垂着头不想让穆萨仁看见他难看至极的脸。

“没错,你可是她 的舅舅呢。”

穆萨仁的声音依旧俏皮,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柔和,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些离别,好像她只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跟他道了一声午安。

“舅舅?”

寒兮终于下了马,他似乎有些‘迷’茫,

碧绿的眼瞳闪了闪望了望穆萨仁,“孩子?穆萨和莫寒的孩子?”

他的样子似乎有些难过,穆萨仁却挑了挑眉她轻哄了下怀中的婴孩,“你家的孩子呢?他应该比回舞还大才对。”

“他已经死了。”寒兮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阿姐,他们都不在了。”

听到寒兮的话,穆萨仁赫然睁大双眼,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伸长了手臂,将怀中的‘女’婴抱到了寒兮眼前,“要抱抱么?”

穆萨仁这样问道。

寒兮沉默着,眼前的‘女’娃有着和莫寒如出一辙的眼睛,乌黑的丹凤不含任何杂质。

是这样一双眼睛,那是莫莲的眼睛也是莫阑与莫离的眼睛,是莫家人的眼睛啊……

然而‘女’孩子的脸庞的轮廓却肖像穆萨,不似莫寒那般轮廓分明,粉嫩‘玉’琢的样子的确非常讨喜,一看就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寒兮,突然想起微雨在闲聊时对他说过的话。

微雨讲,纳兰紫庭很奇怪,明明对那个小‘女’娃好的很,但是,他的眼神却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纳兰紫庭他的眼神总像是要杀死那个婴孩一般。

当初还觉得奇怪,以为是纳兰紫庭在别扭,现在寒兮才算明白,纳兰紫庭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看着寒兮也没有什么动作,穆萨仁伸回了手臂,逗了逗怀中的小娃。

“寒兮,你看回舞与我多像啊。”

轻柔的声线却引得寒兮抬头,他看了看穆萨仁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小娃。

是啊,多像。

多像啊……

一瞬间,寒兮突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的干干净净,整个人倦得很。

他甚至非常想问问穆萨仁,你为什么回来了?穆萨,你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回来?你为什么不回突厥。

穆萨仁是何等聪慧的‘女’孩子,寒兮心里想的这些她又如何不明白?

但是这世界不是她能左右的,当年她因为寒兮跟亲兄闹翻,身为她嫡亲的长兄,拖穆雷原本是极为疼她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拖穆雷不

怨妹妹。

毕竟她错过了父亲的葬礼,毕竟因为寒兮她让整个突厥‘蒙’羞了。

这些哥哥虽然没有对她提起过,但是不代表穆萨仁不明白。

她是不愿意归国的,可是,那位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大小姐已经容不下她了。

事实上,穆萨仁本人自然愿意归国,西凉呆了再久突厥才是她的母国。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已经是个母亲了。

若回舞是个儿子,已经身为可汗的兄长大概会很欢喜,毕竟,若是男孩在皇后无所出的情况下,他就是正统的继承人。

但是,换句话说如果回舞是个儿子,她也不会让她活下去了。

就是因为这是个‘女’娃娃,不会影响莫离与莫阑的地位,她才愿意养她,愿意给她最好的一切。

既然要给她最好的一切,就是因为这样穆萨仁才就不能回突厥,因为无论是她还是这个孩子的身份都相当微妙,回到突厥不过是让自己的‘女’孩更难看罢了,当年雪莲公主和莫莲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莫莲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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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她抱紧了怀里的小东西,然后高高的举起了她。

“回舞是我的‘女’儿,我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说这话的时候,穆萨仁的嘴角上扬,挽起的弧度完美到刺眼。

寒兮无端觉得凄惨,他勾了勾‘唇’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笑不起来。

那一刻,他很想告诉穆萨仁,他情愿她从来都没有回来。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寒兮一直在躲着穆萨仁,直到穆萨仁拦住了寒兮,‘女’孩子的眼睛依旧是清亮,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在躲着我,为什么?”

寒兮摇了摇头拧紧了‘唇’,一言不发。

穆萨仁的目光有些改变,“寒兮,告诉我,你不喜欢回舞么?”

你不喜欢她么?

“为什么、”

明媚漂亮的‘女’孩子,轻轻的发问,她说,为什么?声音轻轻柔柔。

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寒兮觉得发寒。

“莫莲叫你一声表兄,而我是你的表姐。莫阑和莫离与回舞有什么不同么?”

“不,她不一样!”

寒兮一脸惊慌,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道。

他显然也被自己‘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然后他近乎慌张的想要抓住穆萨仁,他极力的想要挽回些什么。

然而,穆萨仁却躲开了寒兮伸出的手臂。

她笑得轻轻柔柔,幼年的骄傲不负,如今的‘女’孩子总是淡淡的,却让人的心疼的更加厉害。

“因为莫阑和莫离是他的孩子,而回舞是我的孩子?”

穆萨仁摇了摇头,那双蕴含着太阳光芒的眼眸,终于染上了疲惫的倦影。

她说,“寒兮,你没有心。”

你没有心

刚刚转身的那一刻,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

寒兮的眼睛泛红,犹如那个记忆中的孩子,带着哭腔诉说着他的委屈,“阿姐,我不喜欢她,可是,你走后我无法……她的母妃是柔然国的公主,我没法子,为了西凉,我没法子……我不想瞒着你,我也不喜欢你嫁给莫寒,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的孩子。”

穆萨仁静静地听着,依旧不声不响。

寒兮抱着她颤抖的身体,还是不肯松手,“阿姐,我喜欢你。”

眼泪打了下来,穆萨仁想她等了那样久,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是却又不是。

如今,穆萨仁已经二十七岁,她想到了二十年前的小小孩童,那时她才六岁,当初她从马上摔下,跌进了她喜欢了一辈子的男孩的怀里。

可是,这样的感情,时过境迁当年的感情在提不起来了。

后来的事情,就算有心诉说也是那样苍白无力,两人内心总是有个沟壑难以逾越,因为莫莲,因为那个宗室贵‘女’,寒兮给穆萨仁带来的伤害无可比拟。

如今,在他刚知道自己的心情终于迈开了那一步,在他想要弥补的时候,穆萨仁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总是哄着那个小孩

,那个名为回舞的小丫头。

为什么他的喜欢的人总是要跟那个男人挂钩?

而他继续接手国事,只是身边不会再有她,不会再有那个坚强支撑他的影子。

时光最是缠绵。

两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当初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孩已经能够歪歪斜斜的扑向穆萨仁的怀里。

在这两年间,寒兮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他试着像以前一样与穆萨仁相处。

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突厥和西凉的矛盾不断‘激’化,不只是穆萨仁,连西凉可敦其木格都回到了突厥。

可是,矛盾仍在‘激’化每个人的心间都紧绷着一根弦,连带着那些贵族看着穆萨仁的眼神都带着异‘色’。

穆萨仁终于决定回去突厥,事到如今即使不愿,她也不能留在西凉了。

也许是穆萨仁要归国 的消息制造了一个契机,寒兮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握住了穆萨仁的手,时隔多年,终于坚定的说出了那句,“穆萨,我们成亲吧。”

穆萨仁挑了挑眉,她的嘴角绽开了一个柔软的弧度,“你确定了,不在乎我已经有了回舞?”

“她是我的孩子。”

寒兮握住了穆萨仁的手,望着她又说了一次,“回舞是我的公主。”

穆萨仁终于回握住了寒兮的手。

“我应了。”

穆萨仁只是轻柔的回了一句。

时隔多年,两个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这是他欠了她多年的拥抱。

穆萨仁最终还是回去了,她回到了突厥亲口告诉了兄长自己的决定。

拖穆雷望了穆萨仁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他说,“小九,这个男人是你爱了多年的,既然喜欢那就跟他在一起吧。”

“可是……”

穆萨仁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拖穆雷望着妹妹终于说出了那么一句话,“小九嫁给寒兮之后你就是西凉未来的可敦,你身上背负的是西凉的担子,若是突厥和西凉终究免不了一战,你该念的也是西凉才对。”

“阿兄。”

穆萨仁犹豫着终于唤出了儿时的称呼,她扑到了兄长怀里,眼泪几乎要留了下来,“阿兄,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我以为你都不要我了。”

“傻瓜,你是我妹妹啊。”

拖穆雷温柔的‘摸’了‘摸’穆萨仁的头发,“小九,你要记得你是我妹妹,无论你嫁到了哪里突厥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最后,两人的婚期还是搁置了,那所谓的理由也荒唐的可笑,穆萨仁想无论是姑父还是寒兮,亦或是西凉的臣民,他们都无法再接受一位突厥的公主了。

更何况,她也不再是当初的穆萨仁了。

想要跟寒兮说的话都梗在了喉间。

然后一切都湮灭在了那场战火之中。

寒兮想,他想说的一切终是没有机会了。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好多话没有与她说,一句爱语也好,一句迟来的道歉也罢,都是他欠他的,看来也只能欠下一生一世了……

或许,也只有死亡才能把那段感情,看的更加透彻。

而死亡于每个人来说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黄泉路上,‘玉’面朱‘唇’的公子端着碗对着孟婆桥边满面风尘的老‘妇’,轻柔一语,“我爱着一个人又负了一个人。”

老‘妇’人抬起了几经风霜的面容,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是看透一切的淡然,“怎么会这样讲?”

“当我快要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心中装得竟然全是她的影子,然而这些她却已经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