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袭扰战术
苏州关战役后,接连晴了几日,城关上的宋军忙着修筑炮台和城墙,务必要赶在金军下次进攻前,完善城防工事。
苏州的猛安孛堇率残部逃回苏州城寨后,就立即派出快马向盖州建安城的曷苏馆路兵马总管府报讯,并请求援兵。
兵马总管府立即派出三千步骑增援苏州,但军队才行出盖州地界,就接到后方传来的军令,先去增援穆州。
穆州是辽东半岛东部的一个大州,在苏州之北,盖州之南,东面全是大海,海岸线绵长还有不少深水湾,譬如州城东南一百五十里外的石人汪,就是一个两边有巨礁的深水阔湾。
南廷的十五艘水师战舰就隐伏在石人汪内,先以两百骑兵登梢船上岸,然后奔袭西北四十里外的会农县。
会农县有汉人、契丹人四百多户,女真人五十户,即一个蒲里衍。五十户女真人都住在一个寨子里,以蒲里衍的名“会罕”为寨名。
因为女真人还保持着原始的农牧渔猎制,所以每户都是大家庭,包括女真主人、本族奴隶、买入或掳掠来的契丹汉人奴隶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包括奴隶都计为该户的口数,一户约有八、九口男——会罕寨共五十户,计四百二十口男,但仅有甲士三十四名。
甲士指拥有战马兵甲的骑兵正军,女真人不交租税,无其它徭役,壮者皆兵,分为常备正兵和在户正兵。
常备正兵即常备军,金朝建国后才成定制,按一个谋克(300户)出一百正兵和一百阿里喜计,即:每户三丁出一丁为正兵,另出一口为副兵阿里喜。无论正兵还是副兵,他们的马匹、兵甲都是自备,平时驻军训练,战时立即出兵。
除了征调军中的常备正兵外,女真人在户的壮丁也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但因为马匹兵甲需自备,所以每户能养多少甲士不仅跟壮丁口数相关,还跟财力相关。
会罕寨在穆州女真寨里算是中等,四百二十口男壮,有财力配备为骑兵甲士的只有三十四名,无马无甲的刀枪壮丁五十余人,其余一百男丁只有打猎用的弓箭,箭簇多是兽牙或硬木削尖,铁箭头的极少,至于壮口奴隶则不允许有铁制兵器和弓箭,持棍棒以充武力。
这样的武力对付精甲利器的南廷骑兵显然撑不住。
那三十四名骑兵甲士当先被精钢护甲的六十宋骑围攻射杀,那些没有马匹的女真步壮根本无法抵抗精钢铠甲的骑兵冲锋,很快死伤殆尽,至于奴隶的战斗力就不用提了,敢于反抗的都被骑兵撞杀或砍杀,大多数奴隶都很听话地蹲下举手投降。
宋军只损失了二十五骑,迅速清点损失,并回收射出去的铁箭和战亡同袍的兵器,同时闯进各户门舍搜粮,全部扔到寨中空地上,和寨里人的兵器弓箭等一起浇油放火,最终烧得只剩下兵器的铁制部分,成了半废品。又将寨中所有牲口,包括牛羊幼马等全杀光,只牵走可以骑乘的战马,驮着二十五具战亡同袍的尸体扬蹄而去,留下一寨子哭泣怒骂的女真老幼、女人和奴隶。
当初,李宝、吴璘曾建言说:“要彻亡金虏,则男女老幼当尽杀之。男壮是兵员,当杀;老人是经验智者,当杀;幼男是兵源补充,当杀;女人繁衍未来兵源,当杀。”
这两人都曾目睹金军在河北屠杀村乡堡铺后的惨状,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希颜没有采纳这个意见,她道:“杀光女真族还有其他外族,屠杀只是下策,强大自己则无惧任何外虏。国家强大需要军队成为钢铁长城,这样的军队,必须拥有不朽的灵魂,但军魂的构建绝对不是残暴。以屠杀而言,虽然能使军队更快达到战争目的,但是,它也给军人的荣誉染上不光彩的血腥。一支荣誉被侵蚀的军队,他们的灵魂也会堕落,即使勇敢强悍,也不能称为军人了。”
对于南廷骑兵来说,他们不是匪徒,能够不杀那些无力反抗的老弱幼小,心理上当然轻松,至于烧光杀光寨里的粮食牲畜后,那些老弱女真人能不能活下去,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毕竟,饿死人的事没有发生在眼前,更何况,那些牲畜尸体也是能裹腹的。
就在宋军骑兵分散搜粮时,一名壮健的女真妇人悄悄摸出寨子,奔到十里外的八石寨借了匹马,打马飞奔穆州城,哭诉说有宋人三四百骑烧杀抢掠,残暴无比。穆州猛安大怒,当即点齐五百骑,驰往会罕寨。
这时宋骑正在攻打八石寨。这寨子建在半山坡上,寨里的人紧闭不出,人人舀着弓箭在土墙头严阵以待。宋骑也不强攻,斜马伫立在女真人弓箭不及的地方,呼喝叫骂不休。当骑兵统制的望远镜看见北方大队金骑扬尘过来,便立即呼哨一声,率军拨马而去。
五百金骑在后面追赶,眼见宋骑慌张弃了旗帜,一路往海边奔窜,率军的谋克下令紧追不舍。
临近海边两里时,那谋克隐约望见海面上出现大船的影子,又见那些宋骑奔到滩涂时,一边慌张往后望,一边大呼小叫往海边跑去。
那谋克当即下令冲锋,“不要让南狗上船逃了,舀弓射杀他们!”五百金骑纷纷打马疾驰,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宋骑,并摘弓上箭,准备趁宋骑牵马涉水时发箭射杀。
这时,海面上的十五艘水师战舰已经一字横开,用侧舷面对岸上,当金军骑兵驰入望远镜视野一里时,开炮的鼓令擂响了。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让金军骑兵都懵了一下,跟着就有人或马被飞溅的弹片射中,摔落跌倒不迭。
金军骑兵正在全速冲锋,就算骑术再精湛,也很难立即勒马或拨马后转,加上突如其来的巨炮轰鸣,让马上的骑士茫然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而就这几个呼吸间,水师战舰上的大炮轮次发射,炮弹没有停歇地落下,当金骑反应过来并拨马后撤时,已经死伤大半人马。更为糟糕的是,这种血肉横飞的视觉冲击瓦解了女真人的士气,纷纷打马直逃。
停在海滩上的宋骑立时策马追杀过去,摘下硬弓,一边追一边搭箭拉弦。
这些宋骑的马术不及女真兵,驰马回身射箭的本事更不及女真兵,但正面冲锋的射箭准头却是平日训练的要课之一,纵然不如步射弓箭兵那样例无虚发,但三箭中一箭的准头却是有的。
其实。无论步射还是骑射,说到底都是熟能生巧,只要有足量并且严格的训练,中原士兵完全能够缩短和游牧士兵在骑射上的差距。
而且,南廷骑兵的硬弓钢簇箭无论射程还是流血杀伤力,都不是女真骑兵的弓箭能比。前面逃跑的金骑只要中箭,如果不立即拔箭止血,过不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更何况是在急奔之中?即使女真兵马术精湛能够蹬里藏身,但战马却是藏不了的,一旦中箭,就是必死结果。
最终,女真骑兵活着逃回穆州城的不足百骑。
穆州的常备军也只有一千正兵和一千阿里喜,而作为主要战力的骑兵正军经此一战就折损近半。
宋骑经此一役后,越发猖狂地四处攻掠女真寨子,能打的就打,不好打的,就远距离射火箭,一旦望远镜里出现大队金骑,立刻呼哨逃去,无一例外地逃向海边。
金骑已经吃过一次大亏,再不敢追近海边,但还是被炮轰了两次——第一次是距海面二里之地,第二次是距海面三里之地。
这让金军吃不准宋人的炮到底能射多远,为策安全,一旦宋骑逃入海边五里之地,金军就只得停马,大骂南人无耻无赖。
宋军这种游骑上岸骚扰、船炮海面接应的战术让穆州猛安焦头烂额,却又束手无策,只得向建安城救援。就在这段时期,与穆州西部接壤的复州也遭到宋军同样战术的打击。
建安城的曷苏馆部万户孛堇先后接到这两州的求援,遂各派出两千步骑增援,至于最先求援的苏州,因为处于辽东南端,相比穆复二州的军情居于次要,遂暂不派援,只令苏州猛安征召本地各族兵员,严防宋军往北攻打。
苏州猛安只得暂且搁下夺回苏州关的心思,一边往各寨县发征召令,一边派出探哨查探宋军动静。
然而,这些女真探马却被杨再兴的水师陆战兵一个接一个干掉。在接连三个小队十五骑探马都一去不返后,苏州猛安吃亏长了记性,探马再不敢接近苏州关。
于是,苏州的金宋两军保持了一段互不相扰的平静期。
宋军趁这段平静时日,加紧将苏州关工事完成,站稳了辽东第一步——宋军在穆、复二州的骚扰战达到了目的。
而宋军在苏州关站稳脚跟,就等同于隔断了金军攻打旅顺的通道,这就确保旅顺口军港能够不受打扰地修筑完成,并成为南廷军队在金国作战的稳固后勤。即使后来北廷水师在海上阻截南廷水师,也没能完全切断这条海上运输线。
就在宋骑袭扰穆复二州时,卫希颜接到枢府发来的军报:三月初十,翟部克钝恩。
卫希颜吃了一惊,翟兴攻下了钝恩城?
这份军报是从钝恩发到陆奥,又从陆奥到枢府,再由枢府传到三山湾的战舰,从海路上绕了个大弯,抵达她手中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卫希颜甚至不知道,被迫提前攻打钝恩城的翟兴之部,现下情形如何,钝恩城是否还在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