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鬼害他,是他点背,点背的原因是他招惹脏东西,沾了一身晦气!当时他们十多个警察去抓凶手,带了五把枪,凶手只有一个人一把枪,警察破门而入,凶手慌乱间打了一枪。我朋友没拿枪嘛,跟在后面来着,结果这一枪莫名其妙打在他身上了,你说背不背?所以鬼这玩意不是能不能收拾的问题,而是沾上就要倒霉。”
冯栏说的一本正经,弦外之音还是敲打钱大鹏,不过钱大鹏脸皮很厚,硬装听不懂。
闲聊间,屋里跟死鬼老爹要房契的人已经完事,有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领着两个模样相似,喜气洋洋的中年男人出来,那小丫头一见冯栏便欢天喜地的叫了一声哥,搂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拖。
那俩男人则满脸喜气,操着山东口音问我:“你们也是来找陈姑过阴的?陈姑真神了,刚把我爹请上来!”
胡乱应付两句,那俩男人上了宝马车离去,我进屋便见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正面带笑容跟冯栏说话,想必她就是会过阴的陈姑了。
屋里十分昏沉,窗户都用厚厚的黑布遮着,只在屋顶吊着一盏晦暗的灯泡,摆设也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木床,以及供在屋角的神龛,也用帷幔遮挡,看不清供着哪路神仙。
冯栏和陈姑用方言交流,我听不懂说了些什么,可能是冯栏介绍我们,陈姑朝我点了点头,这时我才发现她似乎得了很严重的白内障,一双老眼尽是浑浊的眼白,几乎看不到黑色,满脸丘壑般的皱纹,还长了个鹰钩鼻子,瞧着怪瘆人的。
扯了几句,陈姑要了钱母的生辰八字,慢吞吞爬上床,盘腿坐好,那小丫头将她脱在床前的布鞋扣过来一只,鞋底朝上。
冯栏招呼我去院里打水,他说陈姑的精神头不错,可以帮我们过阴。
我随口问他:“那小丫头把布鞋翻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对,陈姑的布鞋是用死人穿过的寿衣纳的鞋底,她就靠这双布鞋到下面请鬼,把一只扣过来就能下去,在过阴的过程中发生意外,只要把鞋扣回来,她就能立刻回魂儿,要是有人使坏把两只鞋都扣住,她就回不来了,其实大部分过阴婆都用这招,有些不一样的也是各地风俗不同,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穿双寿衣鞋能不能下去?”
冯栏纳闷道:“你咋那么想下去呢?要不我帮帮你?”
“就是想多了解一点呗,我给人看风水,免不了有个想亲人的客户,我要是会过阴也能多赚一点,艺多不压身!”
“那你还是别想了,过阴的本事是命中注定的,有亲戚在下面当官儿的阳间人,才能靠过阴糊口,那一双布鞋只有敲门的作用,下面不给你开门,你就是穿一身寿衣都没人搭理你。”
我提一桶井水回屋,冯栏则去厨房舀一碗大米粒回来,陈姑盘腿坐在床上,神神叨叨的摇摆一阵,等那小丫头关好门窗,关了电灯,在桌上点一根蜡烛后,陈姑摸出个锥子,戳破中指往井水中挤几滴血,便将米碗放在桶中,口中嘟囔不停,抓起大米粒撒在床前。
撒完米,她又舀一碗水,天女散花似的用指头蘸着井水四处乱弹,摇头晃脑的哆嗦起来,还用那抑扬顿挫的古怪强调,尖声念道:“神水清乡,生人回避,清一遍,清两遍,清三遍,一清土地庙,张爷护我到黄泉,二清黄泉路...”
陈姑这一番鬼鬼祟祟的动作,像发神经多过请鬼上身,但屋里渐渐降低的温度,也把我和钱大鹏,发小哥三人唬的够呛,贴在一起盯紧陈姑的情况,就看她折腾几分钟,突然低哼一声,脑袋一歪,没动静了。
几秒钟后,她又缓缓抬头,伴随着分不清喘气还是咽气的诡异声响。
冯栏推了钱大鹏一把,后者不明所以,冯栏提醒道:“老太太回来了。”
钱大鹏将信将疑,紧张兮兮朝陈姑喊道:“娘?”
陈姑缓缓扭头,那双白茫茫的内障眼蒙了一层朦胧的烛光,也不知她能不能看见,只是将脸扭向钱大鹏的位置,疑惑道:“大鹏?是你么?”
她的嗓音有些变化,但我对陈姑的嗓音也不熟悉,分不清是不是钱母上身。
但钱大鹏和发小哥却激动起来,尤其是钱大鹏,挺大的个子,说哭鼻子就哭鼻子,他嚎哭着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床上,仰着脸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陈姑怒容满脸,狠狠一巴掌打在钱大鹏主动奉上的脸蛋,一声脆响之后,我们都懵了,就听陈姑又急又快的说了一串山东话,怒不可遏。
发小哥跑过去问了一句,陈姑指着钱大鹏说了什么,冯栏和那小丫头无比震惊的看着钱大鹏,发小哥则揪着领子将钱大鹏提起,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整个过程,我唯一听懂的一句就是发小哥骂钱大鹏:“你个小婢养的。”
钱大鹏和发小哥厮打起来,我正要问问冯栏这是个什么情况,便见他脸色大变,朝我大喊一声:“快按住她,千万别让她穿上鞋。”
顺着他手指看去,原本盘腿而坐的陈姑正骂骂咧咧下床,好像要亲自收拾钱大鹏,一双没穿袜子的黑乎乎满是死皮的老脚正往布鞋里塞,只是一只布鞋底朝天,她塞了两下没塞进去,弯腰拾捡。
冯栏喊一声便跑出去,那小丫头将陈姑抱住,我也上去帮忙,这才发现此陈姑的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我死死抱住她一条胳膊,险些按不住,被她甩的左摇右晃,这才终于相信陈姑被钱母上身了,否则那几句二五不挂,四六不搭的咒语,和嗓音的简单变化,我还真有点不相信这大白天的,陈姑居然去阴间转了一圈。
我们这边被陈姑摇的东倒西歪,那边的两位又打成一团,桌椅板凳翻了一地,冯栏却跑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屋里乱成一片。
就在我快要按不住陈姑的时候,冯栏终于回来了,他边跑边将一张黄纸叠成方块,撕几下再展开,便撕出个很粗糙的小人,就是个脑袋躯干胳膊腿儿的模样。
他左手平托小纸人,右手比出剑指,隔空朝纸人画符,口中念咒。
小丫头力气用尽,急的快哭了:“冯哥你快点,我没力气了。”
我喊道:“你撒手,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