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暮春夏初之计,院中梨花败了大半,微风送着素色花瓣落在那倚坐栏上的素衣女子身边。她凤眸微眯懒懒的望着天上的缓缓变换的云。
“你说天的那边会是什么?”她抬手指着天,问。
躲在一边角落的萧钧琮东瞅瞅西望望,确定陈戈诺问的别人才不好意思挠着头走出来,“自然是神明。”
“世上真有神?”她眼眸微转定到萧钧琮脸上,“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人,在拥有一切时,自己便是神;失去一切、如坠畜道,人性都可以不要哪还有神的一席之位?
“姐姐信吗?”
“信的吧。”陈戈诺垂下眸,三个字说的淡的似云雾般,只是她觉得应该信,这样义父他们还会在一起。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的有点傻。看看日头,算来时间差不多了,直起身扫开落在衣上的花瓣,陈戈诺往屋里望了望,唤道:“摇光,走吧。”
离开明府后,陈戈诺便跟着萧渊程回了萧家庄,一家人吃了顿饭,她便以萧涩梨的身份名正言顺的住回了梨院,不过在众人的多次暗示下萧渊程萧大老爷还是没把萧涩梨这名字改掉,也就是她还是没纳入萧家“淑”字辈。
萧渊程自有打算,老医虽有弟子不下百人,但真正出师了了十几人罢了,又因为江湖个众为寻地藏、地宫图而对与陈连清有所联系的老医紧追不舍,使得老医弟子受牵连折损不少,如此一来,堪堪能继承他衣钵的人可以说是无一人,恰在这时,他萧渊程的大女儿——萧涩梨却是老医之孙且又习得应魂刺穴,明摆着是老医要将医世之位传与她,所以而今他不仅不能将她入辈连她与楚慕觞的婚事也必须从长计议。
萧渊程的这些想法陈戈诺当然不会猜到,她对现状没什么不满,陈戈诺与萧涩梨之间必有一个要消失,而如今这只涩梨子可以随时消失,唯一不怎么完美的就是她得为萧老夫人医病。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恨,来到这个世界第一让她尝到恨的滋味的不是别人就是萧老夫人。即使她是花魁所生,出生上低人一等受人白眼她忍得,但这并不代表她生来就是受人**的!
萧渊程为表孝心到处找老医医治萧老夫人的眼疾,可那日老医又溜走不见踪影,于是萧渊程便希望由陈戈诺出手,可她一想起当年萧老夫人命人将她连夜绑出萧家卖进青楼,就止不住的颠茄、乌头、天仙子、贝母、钩吻……一味味的毒草往脑里冒。
“摇光,你在磨蹭什么?”摇光在自己身边近四年,她所学的医书摇光也几乎背得差不多了,与其让摇光死背书还不如拿萧老夫人来让他练练医术。
“师父,第三十卷二十五章的第三十三节我还没背顺。”摇光手里紧攥着医书,圆乎乎的脸憋得发白。
“有什么好背的,直接告诉她没得治了不就好了。”天璇,也就是钵满银盘腿坐在地上剥着不知哪来的花生,说得十分轻快。
钵满银被楚慕觞收做义女并为其重新起了名——天璇,不过钵满银本人对此名不怎么喜欢,照她原话就是“天旋地转的那不是快饿死了吗?这名和我哥那名一样不吉利,你俩可真是一家的,起个名都带衰。”
“医者父母心,你要想拜我姐为师就得懂这道理。”萧钧琮踢开她扔在地上堆成小山的花生壳,睨了眼她。
“我又不要学医,我只要知道无奸不商就好了,”她瞄准了萧钧琮的鞋猛扔了一把壳乐呵呵的看着萧钧琮躲来躲去的模样,“听说你家老太太生病找我师父看病都没付诊金嘛。”
“那是我们祖母付什么诊金?”萧钧琮表示对此莫名其妙。
“啊呜!账簿上头没兄弟,”天璇快乐的张嘴吞下扔进嘴里的花生,咔哧咔哧的嚼得起劲,还不忘看眼陈戈诺,问:“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陈戈诺收拾好东西颇为无奈的看着地上一地的花生壳,扭头瞟了眼门口往里头探头张望的女子,叹了口气道:“天璇一会儿去找你义父,他会教你你想学的。摇光,走吧。”
陈戈诺抽出摇光手里的医书将它往医箱里一放,牵起摇光的手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不要他教。”天璇狠狠地嚼口花生,“他笑眯眯地让我发寒。”
陈戈诺汗,好吧,她表示同感,但她不明白既然这样那她怎么还成了楚慕觞的义女了?
先不想这个,门口那个人张望那么久脖子快受不了了吧。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钧琮照顾她,”走了几步她又扭头回来补了句,“不许欺负她。”
萧钧琮看了眼对他挑衅般一挑眉的天璇,谁欺负谁还指不定呢,这小丫头他早看出是和楚家那个小魔头绝对是一路货色!但为了让姐姐安心,他不得不昧着良心,睁着眼睛说了句瞎话,“姐姐放心,一定会的。”
陈戈诺会放心的……才怪!
天璇拍拍裙上的花生衣,伸手就近萧钧琮的衣角擦了擦,真心的说:“未来师父放心,他不会欺负我的。”
陈戈诺会放心的……才怪……
在陈戈诺的重重不放心下,和摇光乖乖的到了萧家庄的内院。
“那个……呃……到了。”带有的小姑娘抵着脑袋偷偷瞥着陈戈诺,细声提醒道。
“哦,多谢带路。”
“不……不……不客气。”
说完,那小姑娘踩着碎步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陈戈诺深感莫名的挑眉抚了抚腕上的巧夺天工,我很可怕吗?应该是因为老医可怕吧?
“来了?”隔着门听见屋里传来平淡中带着些威势的声音,声音蛮年轻的,不是萧老夫人,那就是……
“是的。”
“进来吧。”
陈戈诺推开门,青烟带着股奇异的香味袅袅的溢出来,摇光揪着她衣角不敢迈步,她俯身拍拍他肩然后牵过他手继续往里走。摇光就像只幼猫似的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师父明明是姓陈怎么又成了萧家的大小姐而且还要让他来医治这个家的老主子?明明是白天这屋里却蒙着厚厚的布料,可是又点了好多蜡烛和油灯,烟雾蒙蒙的却不觉得呛鼻,那萧老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今天去看望孤寡老人了,好伤心,明明有四子一女却成了孤寡,辛苦大半辈子为什么还要受苦,瘦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