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监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符英挽着侯大勇手臂,依在其身边,叹了一口气,道:“阿郎,不是我心眼小,侯宗武也太不像话了,以前在城南侯府里就天天地闹事,如今到了皇宫,更是不消停,刚才他带着小清,把宗林推进了花园里,弄得一身泥,手也蹭破了皮。”
阿济格是侯大勇来到这一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为侯大勇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侯大勇对于阿济格,感激之心多于爱怜之情,对于侯宗虎来说,他又是另外的概念,侯虎是亲骨肉,又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机灵劲,很合侯大勇的胃口,在大梁,他只要有时间,都喜欢把侯虎叫到面前,教他几招拳法,或是给他讲讲《孙子兵法》,他甚至还将后世的物理、化学的基本知识整理了一部分,专门教给侯宗虎和宗林。
对于侯宗虎,符英总有些心理负担,这是一个母亲保护儿子的天然反应,虽然自己贵为皇后,可是侯虎却是长子,以后谁来继续皇位,还存在着很多变数。其次的原因,侯宗虎确实是让人头疼,以前在府上,如今在皇宫里,爬山上树,逗猫惹狗,每天都会很有创意地闯祸,让人不得安宁。
侯大勇见符英气鼓鼓的,便笑道:“宗虎这个家伙,精力倒真是旺盛。”夸了一句,他又道:“他也有八岁多了,要教些规矩了,若是变得无法无天,就不是好事了。”他又温言劝道:“小孩子都是这样,我小时候常和朋友们一起玩耍,打架是常事。”
符英也是极为理性之人,她抱怨了一句以后。也怕侯大勇误解自己是专门来告状的,便道:“寿安公主刚才到宫中来了。”
寿安公主是周太祖郭威的女儿,她的丈夫便是以前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张永德,侍卫司和殿前司两分为六之后,张永德就失去了大周精卫禁军的控制,他带了一只偏师常年驻守在泽州,大周军北伐之时,主要任务是防守北汉。
这只是一般高级将领的职位。张永德是驸马身份,而大周朝并没有规定驸马就不能担任高级官员,所以,他驻守泽州,是被柴荣变相地逐出了大周的权力中心。当李筠被歼灭以后,侯大勇就趁机将其调回了大梁,给了一个卫国公的虚位,就放他在大梁养着。
侯大勇早已将这位曾经统兵大将淡忘了,听到寿安公主入宫,便问道:“寿安公主。她到宫中来做什么?”
在太祖郭威时代。寿安公主府中曾是大梁贵妇人最爱去地地方,柴荣时代,寿安公主府上也长期宾客赢门。当时符英是符皇后的妹妹,灵州节度使侯大勇的夫人,魏王符彦卿的女儿,身份也非同一般,自然是寿安公主府上的客人,两人关系虽不是特别深厚,却也是常来常往的熟人。
符英就淡淡地笑道:“寿安公主的女儿有三岁多了,她想和我们结成亲家,把女儿嫁给宗林。”对于这门亲事,符英还是比较认同的。
寿安公主虽然今非昔比,可是毕竟是太祖郭威地血脉,从家世来说,在人们心中仍是尊贵无比,若两家能联姻,就能无形中提高宗林在宫中的地位。
侯大勇背着手,在宫中转了几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千年不变的规律,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拒绝太祖血脉的理由。”他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些生在帝王家的儿女们,还没有长大,就已经成为了无数猎人的目标,他们甚至没有选择爱情和人生道的权利和机会,这也算是帝王家的无奈。”
符英见侯大勇同意了,脸有喜色,道:“寿安公主明日还要到宫中来,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符英高高兴兴地回宫,侯大勇又在殿前坐了一会,只见参政知事薛居正手里拿着一个黑木盒子,匆匆走了进来,薛居正是参政知事,侯大勇给了他随时进殿的权力,因此,他一这通行证,也没有人阻挡他,任由着他走进了大殿。
侯大勇当了皇帝以后,发了二十张通行证,也就是这二十个大臣,能够凭着通行证,随时随地到大殿中来,不必经过太监们通报,这包括了几个宰相、参政知事,御史中承、枢密使,以及黑雕军地几个重要将领。
“陛下,郎州刺史郑起地黑木奏折到了。”
侯大勇称帝以后,仍然保留着柴荣的黑木奏折制度,没有陛下同意,黑木奏折连宰相也不能看,这是给封疆大吏的一种特权,他们可以直接用黑木奏折向陛下汇报重大问题,一是为了保密,二是免得因为公文在各衙门慢慢运转而误事。
侯大勇接过黑木奏折,取过一柄银质地小刀,划开蜡封的印纸,奏折很短,不过薄薄一页,侯大勇却读得很慢,读毕,将奏折递给薛居正,道:“你也看看。”
薛居正看罢,道:“看来江陵等地所上的奏折所言不虚,郑使君也承认了此事,只是,依臣之见,郑使君初到郎州,又遇到天灾,才会出现郎州之民大量外逃之事,他所做的紧急措施也还不错,可免其责。”
“世间万物万事,有因就有果,郎州之乱,周保权难辞其疚,他如今被捉到了郎州,也应了那一句话,种下什么种子,就结什么果实。”
侯大勇又取过薄薄的奏折,再看了一遍,用手指敲敲了桌面,提高声音道:“周氏父子在郎州,急征暴敛,竞相盘录百姓,除常赋二税不断加重以外,还有农具税、牛皮锐、过桥税、盐钱、曲钱、矾钱、鞋钱、酒钱,更有甚者,杨柳吐絮、鹅生双黄都是纳税,这些税钱,是真正的苛捐杂税,有一部分进了三司,绝大部分被各地官员中饱私囊。”
“郎州如此敛奉上,肆意拨乱百姓,难怪我军攻打荆湖地区势若破竹,郎州、岳州百姓还主动提供情报,郎州之事,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薛居正进言道:“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从襄阳调一批粮食到郎州,将百姓安抚住,如今正在攻打西蜀,不能让郎州出乱子。”
侯大勇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郎州安定,西蜀的抵抗意志就要弱上两分,此事宜速办,不能丝毫懈怠,还有,郎州不仅要废除所有的苛捐杂税,还要免除荆南、潭州、郎州等地历年拖欠的租税,所有地无名杂税也全部免除,而且,给荆湖之民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免除所有的税钱,特别是在荆湖和西蜀交界之地,多多地贴上这种布告,还要在布告上写上,西蜀的租税也免三年。”
薛居正没有想到侯大勇一下就免了荆湖之地的租税,他有些迟疑地道:“西蜀比荆湖大得太多,若免了西蜀三年租税,朝廷的负担就太大了。”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这就要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说到这里,侯大勇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流行搞辩论赛,辩论赛的选题自然是棱模两可,所以,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就成为了辩论赛里常所的话题,在天天辩论的日子,“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就成了一句口头禅。
薛居正学富五车,认真地听着侯大勇讲话,他见陛下脸上突然有了些笑意,他有些疑惑,便低下头看看自己,也没有什么可笑地地方,他是儒家人士,很讲究上下尊卑,陛下能随意笑,而臣子却必须依足了臣子的礼仪。
侯大勇很快就把思路回到了正确轨道之上,他道:“不用担心,西蜀朝库颇为丰厚,这些财产足够三年治蜀之费,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在我的家乡,这种政策叫做放水养鱼,鱼多了,自然就可以随时网起来宰杀,若是没有鱼,就算你的网再好,也是白费劲。”
交待完政策,薛居正很郁闷地就朝外走,虽然陛下的主意和办法都还是不错,可是陛下说出来的话,一点都没有儒家的内敛,就和那些生意人一般,他暗延:“陛下毕竟是将军出身,学问不深,若是他熟读了圣人之言,说起话来定然顺耳得多。”
虽然话不顺耳,办法却是极好的,薛居正回到中书门下,就让小吏们取过纸笔,他亲自拟定了一份告示,告示内容就是侯大勇所定下之策,当然,句子充满了充斥天地的浩然正气,将浩荡皇恩表现得淋漓尽致。
此布告发出之后,荆湖之民都将侯大勇当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当然,这是后话了,在此暂且不提。
走了薛居正,侯大勇正准备提前下班,他刚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只见宰相魏仁浦和枢密使石虎又一起进了大殿。见到这两人一起来了,侯大勇就只好重重地坐了下来,他道:“两位脸色严肃,是西蜀战事出了问题吗,不过,各军现在仍在行军,想必战事还没有打起来,是哪一处边境出了问题。”
石虎不愧为石佛,面对着当今陛下,也没有展开笑颜,只道:“北汉刘继业在代州屯积重兵,我担心契丹人又会趁西蜀之战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