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他撕了一地的碎布(万字大更)
渔嫣眸子轻轻一眯,随手拿起一块绸帕捂紧口鼻,贴着墙根走了过去。
她此时正赤着双足,踩在地上,如小猫一般轻盈,一点声响也没有。到了窗边,纤细的手指突然伸出,指肚子直接摁在了竹管上,白烟全堵在了竹管里,然后拿了靠在一边的木枝,快速顶开了窗子……
一名身着褐色布衫的瘦矮汉子,正瞪大眼睛,一脸憋得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渔嫣,一手捏还捏着竹管,而那未吹出来的烟全被他自己给吞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抽水烟?”渔嫣微微拧眉,看着汉子问。
汉子的眼神渐渐地散了,人软软地往后倒去,扑地一声,在泥里砸出了个坑,泥巴乱飞瑚。
“喂,快起来,你死了么?”渔嫣的脑袋探出窗子,一缕长发落出窗子,被风吹得乱舞。
又是一声窗子响,隔壁的窗子猛地支开了,御璃骁半边身子探出来,愕然地看着地上倒着的男人铄。
“御璃骁,你说这人怎么这么蠢,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渔嫣拿着支窗子的木棍,上半身完全探了出去,在汉子的腿上轻敲。
御璃骁从窗口翻出去,锐利地刺了一眼渔嫣,只见她衣衫还未系好,领子半敞着,半点风景如同雪中桃花,若隐若现,顿时脸色一黑,出手夺了她手中的木棍。
“进去呆着。”
“王上,轻点声。”
渔嫣轻轻扫他一眼,缩回了窗子里。抖抖袖子上飞溅上的雨丝,慢吞吞地整理着锦裙。
外面有匆匆乱步声,是侍卫们过来把那汉子给拖了起来。
窗口一响,御璃骁从窗子进来了。
“你没事吧?为何不叫我!”御璃骁扳过她的肩,上下打量。
“没事啊。”渔嫣摇头。
“那可是最猛烈的迷雾粉……”
御璃骁眉头紧锁,方才察看过竹筒,里面已经空了,而这屋里还残留有若有若无的香,说明那人已经吹了些药雾进来。
“我用帕子捂着了,没享受着这好东西。”渔嫣指指丢在地上的湿帕子,红唇一扬,轻声说。
御璃骁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沉声说:“以后再有此事,一定要叫我。”
“嗯,叫。”渔嫣点头,长睫轻轻往下垂,漫不经心的两字,心里却嘀咕道——靠人不如靠已,尤其是男人不可靠,方才若非她反应快,还能有机会叫他么?
御璃骁看她垂着长睫,一副温驯可怜的模样,心中大动,一臂揽过,把她揉进了怀中。
这样的有力,箍得渔嫣骨头都疼了,她想抬头来着,他另一只手却又扣过来,摁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耳朵直接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扑嗵、扑嗵、扑嗵——
好有力的心跳!
每一声,都带着极强的节奏,如同鼓槌,重重敲打在渔嫣的耳中。
渔嫣渐渐安静下来,小嘴微张,带着几丝好奇的心态,把耳朵调了调位置,去仔细地听他的心跳声。小手也抚上来,在他的胸膛上停住,过了一会儿,握起空心拳,砰砰地轻敲了两下,浅浅一声叹息。
“哎,御璃骁,你把我的衣裳又弄湿了,这件,不能算在你借我的银子里!”
御璃骁下颌抵下来,坚|硬的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抵了抵,哑声说:“当然要算,还要算上利息。”
静了会儿,渔嫣轻轻二字:“奸|商。”
“若我是奸|商,必把你拐得分不清方向,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卖给我。”御璃骁醇朗地笑着,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揉动。
“帮我把莫问离找回来,我就心甘情愿被你拐得分不清方向……”她沉默了会儿,认真地说。
御璃骁压着她的手臂紧了一下,随即一用力,把她提了起来,往前大步走。
渔嫣来不及惊呼,被他推着,直接跌进了堆放着锦布的大桌上,他高大的身躯沉沉覆下,没几把,就将渔嫣身上这件“利息”给扯得肢离破碎了……
“诶……”
渔嫣大急,可他看上去比她还急,近乎于迫不及待地撬开了她的城池,扬鞭策马,疾疾直入……
“现在,还能提起他吗?我说过会找,但若你时时不忘提醒以你我之事为交换,我便不仅是奸商,还是恶商……”
“你……简直……土匪……”
渔嫣的一句话被他摇晃得说不完整。上回他很温柔,可这一次,他凶悍极了。
御璃骁紧盯着她,一半因为方才那凶猛的迷雾散让他后怕,那是能放倒一头大水牛的东西。二是因为她此时娇憨的眼神,时时都游离在他的世界之外,刺激得他越发不甘心。
渔嫣很想生气,但气不了,他太厉害了,很快就把她的心和身体一起搅成了一池软绵绵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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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璃骁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出来,只见渔嫣已经坐到了大堂里,正在和掌柜清点数目。微弯的雪色脖颈上,又被他印上了他专属的印记,粉粉艳艳,看着就让他心生欢喜。
她换了件天青色的裙子,款式和方才那件差不多,袖口绣的花不同,是简单的福字纹。
那小掌柜一张苦脸,手指在算盘上不停地拔弄。原本以为占了便宜,正乐得合不拢嘴,不想渔嫣又挑了几十件衣,还有几匹布,过来与他杀价来了。
小掌柜拿着算盘算了许久,恋恋不舍地找了三块碎银子给渔嫣,又忍不住笑:“于大状的妹妹,果然精明呀,几钱银也不放过。”
“为什么要放过,几钱碎银也是辛苦钱,我不少你的,你也不能少我的啊。你要好好做生意,别学上一个老板坑百姓,不然我当大状的哥又要来了。”渔嫣把碎银子用帕子包好,小马他们的东西砸光了,正缺银呢。
“那是,咱们老百姓,赚的都是辛苦钱,我全家上半辈子的积蓄就在这小店上了,你看我那门槛坏了,还没银子去修修呢,就等着赶紧安定下来,好好做生意。”
小掌柜往前呶嘴巴,店铺的青石门槛上缺了一大块,让整个门就像掉了门牙的大嘴一样。
“马上就好了。”渔嫣点头,随口安慰他。
“不过,于大状有很久没有出现了,听说是得罪了大官,被流放了?以前帮于大状来揍我们老掌柜的,到底是什么人呀?”小掌柜身子往前俯来,忍不住打听。
渔嫣笑着摇头,想了想,轻声说:“没有,去外地转了转,增长见识去了。”
“哦……于大状还要增长见识啊,人家都说于大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小掌柜感叹道。
“多谢夸奖,烦你把我的东西包好。”渔嫣双眼一弯,扭头看向御璃骁,粉颊上飞快地腾起了潮红,匆匆扭开头,不再看他。
他的胆大妄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在绸缎庄里……撕了一地的碎布!
“你没事?”御璃骁走过来,疑惑地盯着她看着。
“啊,我有什么事?”渔嫣转头看他,奇怪地问。
御璃骁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慢慢收回视线,或许她并没有吸入迷|烟,所以没事吧?
侍卫们拖着那位男子进来了,往地上一丢,正砸在抱着衣服出来打包的小掌柜腿边。
“啊。”小掌柜的立刻嚎了一声,一蹦一丈远,溜进了柜台里躲着,只探出个脑袋出来,“这是怎么了?”
“借贵地一用,没你的事了,进去坐着吧。”御璃骁慢步踱出来,轻轻一撩长袍,在桌边坐下来。
侍卫拎了桶水进来,往那人头上一浇。
“哎……”那人一个哆嗦,醒了!被泥巴糊脏的半边脸上,眼珠子咕噜几转,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就往外逃。
“跪下。”侍卫的刀背重重往他的腿上一拍,他又跪了下去,揉着膝盖直呼痛。
“大人饶命,官爷饶命,小的啥也没干哪。”
“嚎什么,你啥也没干?这是什么东西?快从实说来。”侍卫把竹筒往他面前一丢,低声喝斥。
那人看到细竹筒,往后缩了缩,拼命磕头,,哆哆嗦嗦地求饶,“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寻点财,得罪了大人,还求大人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家里一点粮都没有了,上有老娘,下有妻小,实在是饿得慌,才出此下策。”
“这么可怜,第一回啊?”渔嫣微微拧眉,颇是同情。
“第一回,真的是第一回,再也不敢了。”那人赶紧冲着渔嫣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第一回就算了吧,你走吧。”渔嫣轻叹着,冲他挥手。
侍卫们一怔,赶紧看向御璃骁,见他不出声,便往两边让开。
那人爬起来,撒腿就跑。
渔嫣看着他到了门槛边,突然起身,厉声大喝了一句话。
侍卫们都没反应过来,而正往外跑的汉子却飞快扭头看来,满脸愕然。
这一扭头,就没能留神脚下,直接绊在了那有缺口的门槛上,狠狠摔了出去。下意识中他双臂往地上一撑,居然矫健地跃了起来,再稳稳地落回地上,转身就一拳打向了旁边的侍卫。
侍卫飞快一闪,躲过这一拳,只听一声巨响,那拳头砸在门上,坚厚的门硬生生被砸了个洞出来!
众人一涌而上,把那人摁到了地上,他猛地转头,要去咬肩膀上的一个补丁。
“想服毒啊?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老实点!”侍卫立刻摁住他,割下他肩上的补丁,小心地包好。
那人挣扎片刻,颓然地趴了下去。
渔嫣转过头来,看着御璃骁笑,“其实我也只会这么一句天漠话。”
御璃骁长年和天漠打仗,也懂一些,渔嫣刚喊的那句是“拿下,就地诛杀。”
御璃骁起身,慢步到了他的身边,低眼看着他,沉声问:“你是思聪的人?”
“大人说什么,小民不懂,就随大人处置好了。”那人见身份识破,索性扬起脖子耍起了赖,粗声粗气地回答。
渔嫣歪歪脑袋,看着那人笑,“王上,今日有收获。这人话中听不到半点天漠口音,明显是常年在这里生活的,看来即墨陵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安插了不少人呢。只要拿着他,不愁挖不出他天漠在我后青城里的细作们,就跟捉蚂蚱一样,能一捉一串。”
那人脸色微变,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带下去。”御璃骁挥手,让侍卫拖他下去。
渔嫣拍了拍袖子,抱起了桌上那只包着衣服的大包,笑着说:“你在天漠的皇城里有没有安插这样的人?让他们千万记得,索性把自己家乡的话忘了,这样才不惹祸。”
“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御璃骁瞳光轻沉,叫过了一名侍卫,低声嘱咐,“把这人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见他,好好审,不要透露一点消息出去。”
御璃骁的话掷地有声,威风凛凛,让渔嫣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一眼。
“怎么了?”御璃骁见她看自己,小声问。
“若我真是安溪人,他们非要带我回去呢?”渔嫣笑着问。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他傲然一笑。
渔嫣微微一垂长睫,轻声说:“这么硬的口气,不怕他打过来?”
“你觉得他真有这胆量?天漠国里的局势,一样不稳,几个部落勾心斗角,哪如我后青国如今简单明了。”御璃骁转过头来,唇角轻轻一勾,平静地说。
“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这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真自负。”渔嫣却没笑,眉头一皱,过去拿小掌柜包好的衣裳。
“走吧。”御璃骁把她手里的大包拿过来,拿起放在门边的油纸大伞,迈出了门槛。
渔嫣快步走过来,钻进了他的伞下。
大雨落在伞上,往四周飞溅,渔嫣往他的胳膊上靠一下,小声说:“给小马他们送了衣裳后,我要去看看那些染病的百姓。”
御璃骁侧过头,对上她水盈双瞳,微微拧眉,低声说:“去那里干什么?已经去了的都送去了义庄,染病的都已经迁至城东城隍庙中隔离。你身子弱,不去的好。”
渔嫣长长地吸了口气,看着从伞上滴下的雨串,轻声说:“翡翠谷里有很多这外面没有的东西,比如花草,山民们带了一些种子出来,他们是习惯了,不会有害。但若真是这结东西惹祸,就得赶紧找出法子来,不能因为我说不是他们惹祸,就不去看不去管,万事都得想得周全一些才是。”
御璃骁想了会儿,才一锁眉,摇头说:“不行,让大马和小马去看就行。”
“你能听懂他们的话?怎么,你到底是怕我染上,还是怕你自己染上?或者是怕我染上了再传染给你染上?你放心,先莫说我命硬到蛇虫鼠蚁绕着跑,就凭你这威武天子在身边,疫病瘟病也不敢靠前来。”
渔嫣绕口令一样地绕了一大串,听得御璃骁连连皱眉,“行了,去,去!你这嘴,越加凌厉。”
渔嫣莞尔一笑,转过头看他,轻声说:“和你玩个玩笑罢了,你这表情,怎么好像是……吃瘪,怎么,我以前很顺着你吗?”
御璃骁眼角抽抽,又转开了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渔府大小姐当日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他投降,如今他贵为天子,却只能低下骄傲的头,为她撑伞,拎包,听她调|笑。
可感情真的很奇怪,此时她的嚣张更胜往日,他却越发喜欢她的这种飞扬跋扈,自然洒脱——或者因为失去过,所以无论此时的她是何种模样,都让他倍感欣喜吧。
“还想买什么?”他停下脚步,目光停在街边一家书铺的门上。
渔嫣却没停,拉着他往前走,“快走了,这么大的雨,偶尔疯一下就好了,我被雨淋病了不要紧,你病了可不行。”
御心中正暗喜,以为妮子心疼他,不想她立刻补了句,“你病了,谁帮我找问离去?”
俊脸一点点垮下,唇角悄然染了一丝恼意。
渔嫣也不看他,只抬起手,轻轻地覆在他握着伞柄的大手上,冰凉的掌心很快就驱散了他心头的燥动,二人快步往前走去。
依然是他一半的肩在大雨中,她娇小的身影紧靠在他的胳膊上,但毕竟又共着一把伞,同行风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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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有不少侍卫在巡逻。
这里一共有五条巷子,相互连通,房子都是有了些年月的,青瓦青砖,墙连成弯曲深巷,往里面走,便见风摇落花,遍地残红,青石笞散发着潮湿的水腥味儿。
后青皇城中,阶层分得很清晰,这一片儿住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小商人,或者在衙门里跑腿的小人物,穿得起绸缎,吃得饱饭,有的还有闲钱去赌上几小把。环境相较于另两个普通百姓聚居的地方要好多了,这也是御璃骁让大马他们住在这一片的原因。
城隍庙离得稍远一点,高外大香炉也被瓢泼一般的雨水给浇湿了,残香的木杆在风里摇晃。
侍卫们都用药水浸过的帕子,穿着蓑衣,把小庙团团围住,隐隐的哭声就从斑驳的红墙里传出来。
“王上,您怎么来了?”
御清宏就在此处,一见他过来,赶紧从屋檐下跑出来,大步迎向二人,跑动中踩得水花四溅。
“郝谷主也在?”
御璃骁看他一眼,拉着渔嫣大步往台阶上走。
“晨瑶也在,忙了一整晚了。”
御清宏咧嘴一笑,红光满面的。
渔嫣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念安都仔细念叨过了,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御清宏一眼,这人也算胆大,敢要皇帝的女人,不是天生二楞子,就是色|胆包天。
“王妃,请把这个戴上。”
御清宏从侍卫端的草药盆子里拿了块帕子出来,递给渔嫣。
“好腥啊。”渔嫣皱起眉头,这药味儿真难闻!
“你要进去,就得忍着。”
御璃骁把手中的伞交给身边的侍卫,拿过帕子,往渔嫣的脸上戴去。
“真的很臭。”渔嫣眉头紧皱,手指探进帕子里,把帕子轻轻往外撑,作势要扯下来。
“那我们就回去。”御璃骁沉下脸,转身要走。
“行,戴着。”渔嫣缩回了手指,轻声念叨着,快步进了小庙。
屋子里都满了,院子里还支了大棚,大家或坐,或躺,有气无力地看着从门进来的人。就在此时,又有侍卫抬着人进来了,从渔嫣身边过去时,那人的模样吓了她一跳,脖子往上都是水泡,可怕极了。
“王上。”郝海从一边走过来,向二人行礼。
渔嫣往他身后看,晨瑶穿着一身青色的窄袖布衫,系着暗青色的围裙,垂头站着。
“白城安呢?”御璃骁大步往台阶下走。
“在前面。”郝海紧跟过来,低声说:“这瘟病很是凶猛,臣和白城安二人试着用金刀放血,再用蛇胆、朱雀草、龙舌兰,灰地壳入药,暂时有些收效,但还看不到最后的效果。”
“确定是瘟疫,不是毒?”御璃骁转头看他。
“确是瘟疫。”郝海点头。
御璃骁不再问,大步进了大殿。
白城安正弯着腰,为一个病人施刀放血,听到声音,只微微侧脸看了一眼,继续做事。
“王上稍后,臣医完这一个……”
御璃骁慢步过去,只见那人双目紧合,正痛苦地抽搐。
渔嫣只瞄了一眼,便觉得有些受不住,赶紧转身出去。
晨瑶正在外面和赛弥说话,见她出来,视线只在她脖上稍停一下,便迅速转开。
渔嫣也不理她,下了台阶,进了木棚里,弯下腰看一个小男孩,他的症状较轻,只有脖子上有水泡小脸上满恐惧,紧紧地缩成一团,瞪着渔嫣看着。
晨瑶端着药水过来,跪坐到垫子上,用帕子浸了药水,往小男孩的脖子上擦,冷淡地说:“王妃还是让开些好,免得染上,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渔嫣看她一眼,手在小孩的头顶拍拍,笑着说:“别怕,这里有三位神医,会把你医好的。你告诉小姨,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揉揉脖子,小声说:“我叫黑石头。”
渔姨知道,民间害怕小孩养不大,通常会取这种名字,希望替孩子挡灾。
“黑石头,这几天吃了什么脏东西吗?”
“是他爹传染给他的,他爹在那里。”晨瑶又冷冷地截断她的话,转过脸看前边。
渔嫣顺着她的视线看,顿时胃里一阵翻腾,赶紧起身走开,一口气跑上了台阶,湿滑的青石让她差点摔了一跤,赶紧抓住了一边的柱子。
“王妃仔细脚下,别摔坏了。”
晨瑶的声音从身后追来,让她心里更不舒服。
“王妃小心。”御清宏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才松了手。
“谢谢郡王,郡王真细心,晨瑶好福气,能与郡王共结同晋之好。”渔嫣谢过后,顺便道喜。
“谢王妃美言。”御清宏乐滋滋地看向了晨瑶。
晨瑶此时也盯着渔嫣,眉头紧拧。
“好像是不愿意你和我说话,快过去吧。”渔嫣笑笑,扭头看御清宏。
“那我过去了。”御清宏从一边端起茶碗往大棚里走,几大步就窜到了晨瑶的身边。
“瑶儿,擦擦汗,喝水。”他殷勤地给晨瑶擦汗,把茶碗递到她的唇边。
晨瑶躲了一下,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塞回他手心,匆匆走开。
“瑶儿,别太累了。”御清宏又跟过去,伸手给她拢头发。
渔嫣听到了拳头捏紧的声音,转头看赛弥,只见他正盯着那边看着,双拳紧紧握住,削瘦的身形因为紧绷而微微发抖。
察觉到渔嫣的视线,赛弥转开了头,快步走开,悬于腰上的弯刀轻轻碰响。
“看什么?”御璃骁的声音拂过耳畔。
渔嫣轻勾唇角,轻轻地说:“看痴情人。”
御璃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赛弥正在帮着一名侍卫把大棚塌下的一角撑上去。
“王上,这里不能久留,尤其是王妃才病过,回去吧。”郝海在银盆中净了手,用药汁仔细擦遍,转身过来。
“昨晚是郝谷主一直在此,今晚上我来值守。”白城安也过来,用帕子抹了把汗,疲惫地说。
“你年纪大了,不要这么熬,让御医院派几个人过来,你交待清楚便是。再说了,也得多放手,让年轻人们历练,这种辛苦事,多让他们去做。”御璃骁转头看向侍卫,让人去御医馆叫几个人过来。
“也好,臣谢王上关心。”白城安拱拱拳,慢步去墙边的银盆里净手。
“让晨瑶也回去吧,朕看她脸色不太好,过几日就要大婚,让她好好准备自己的事去。”御璃骁又看晨瑶,低声说。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奉孝王府都已准备好了。”郝海看着御清宏的背影微微拧眉。
“清宏是我堂弟,只小我三个月,为人也算憨直,谷主可以放心。”御璃骁说着,拉过渔嫣的手,慢步往台阶下走。
“夫妻是要讲感情的,瑶儿也只想服侍你,她心不在那里,我怕日子久了,她会吃亏。”郝海微微一叹,面上露出几分慈父的愁意。
“感情可以培养,你看清宏,对晨瑶很是体贴。”御璃骁又看了那边一眼,随口说道:“你如今既已出谷,过两日我为你在城中择一府第,赦封神医门,神医谷与天下闻名的奉孝王府联姻,也是美事一桩。”
郝海立刻退了两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谢王上厚爱。”
“恩怨分明,人之本份。”
御璃骁说着,突然感觉掌心里一痒,低眼看,渔嫣正用小指在他的掌心里挠,继尔换成了指甲,在他掌心里轻掐了两下。
他能报恩,赏宅赐婚,她要报恩,他就撕布推倒……
御璃骁的掌心紧了紧,接过侍卫递来的伞,正要抬步出去,只见两名侍卫策马过来了,到了面前,翻身下马,抱拳给众人行了礼,贴在御璃骁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袁腾和御清沈一起喝酒,思聪去找了御清安,两个人分明不和。而御奉孝此时正带着御清晨去庙中吃斋,这是要把汰州城世袭王传给清晨的预兆。
“嗯,去吧。”御璃骁点头,轻一挥手。
几名侍卫又策马离开。
“回宫。”他转过身,不由分说地抱住了渔嫣,直接塞上了马车。
帘子合上时,渔嫣看到晨瑶扶着城隍庙朱漆斑驳的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要嫁妇、无欢颜,其实真悲哀……
她拢好帘子,不再理会那女子。
世间无情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把自己死死锁在牢里,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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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大街小巷,全被笼在这没完没了的雨里,每家每户都从官差好里领到了药方,煎煮了药材,在屋里喷洒,以避瘟疫,潮湿和药味儿让人闻到就觉得难受。
奉孝王府里,十几盏宫灯把大殿照得灯火通明。
晨瑶沐\浴过,披着一头湿发出来,在梳妆镜前坐好。
“瑶儿,喝汤,你这两天都累坏了。”
赛弥快步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汽腾腾的鸡汤,满眼关切。
“放下吧,我梳了头就喝。”
晨瑶疲惫地点头,拿起梳子在发上轻梳。
“先喝汤,我来给你擦擦头发。”
赛弥从她手里拿过梳子,放回妆台上,再拿了她搁在一边的干帕子包住她披在背后的头发,轻轻地揉搓,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我找到他养蜘蛛的地方了。”
晨瑶眼前一亮,兴奋地问:“真的?”
赛弥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竹筒,摇了摇,低声说:“我怕惊动他,捉了一只。”
晨瑶看着铜镜中的他,连连点头,“太好了!”
“瑶儿,不要太担心,快喝汤吧。”赛弥催促她。
“好。”晨瑶心情一好,端起碗就喝。
赛弥松开了她的头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用帕子去给她擦唇角的汤。
“你们在干什么?”
夹着怒意的声音传进来,二人匆匆扭头,只见御清宏正带着一身酒意,大步进来。负责伺侯她的宫婢们跪了一地,都不敢出声。
“赛弥,你好大的狗胆,敢碰我的王妃。”到了面前,御清宏刷地一声就拔出了腰上的宝剑,指向赛弥。
“郡王你这是作什么?他伺侯我不是一天两天,在宫里也是他在我身边!”晨瑶猛地站起来,拦到了赛弥的面前。
“瑶儿,他们说,这人是个假太监!说,是真是假!你不能让我戴个绿|帽|子,当个活|王|八。”御清宏的声音愈大,长剑又往逼了几分。
“你……”晨瑶气得脸通红。
“郡王息怒,草民确实不能人道,是恩师叮嘱,让我保护小姐。”赛弥脸色铁青,可还是抱拳跪了下去,向他回话。
“我不信,脱|下你的裤|子!”御清宏拉开晨瑶,长剑顶在了赛弥的喉咙上。
赛弥的背绷紧了,呼吸一声粗过一声,分明是在强压怒意。
“若不|脱,就说明你是个假太监,本王就上禀王上,让王上治你欺君之罪!”御清宏的剑往里抵了一分,顿见血色。
“赛弥。”晨瑶转过头,匆匆叫了一声。
赛弥一口气深得肚子都贴到后背了,猛地起身拉开了裤带。
绸裤从腿上滑下,御清宏用剑挑开了长袍,瞄了一眼,冷笑道:“果然是假太监,你还有何话要说?”
“郡王,他是服错了药,又不是……阉||了!”晨瑶紧闭着眼睛,尖声说。
“那好,拿药来!”御清宏扭头大喝一声。
过了一会儿,太监捧了一只小瓶进来,御清宏往赛弥的身上一丢。
“喝光它。”
“你……”赛弥受此奇耻大辱,紧握着小瓶,怒瞪御清宏。
“赛弥。”晨瑶嗓子发紧,小声说:“你喝吧,不要让郡王误会你我的清白……”
赛弥垂下头,静了片刻,猛地拔开了瓶塞子,一仰头,把药喝了个精光,然后把瓶子往地上一砸,顿时玉片碎飞。
“好了吧?”他怒声问御清宏。
“去看看。”御清宏把剑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走过去,小心地揭开袍子看了一眼,转身去御清宏说:“郡王,没反应。”
御清宏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一挥手,喝斥道:“都下去,赛弥,以后郡王妃的寝宫,不许你随意进来,再让我发现你碰郡王妃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头发,衣角,我也绝不绝你!”
赛弥缓缓拉起绸裤,转身大步出去。
晨瑶静了会儿,猛地抄起了梳妆台上的桃木妆盒用力往地上砸去。
“奇耻大辱,我一定要向父亲和王上明说,若还让我嫁你,我便去死。”
御清宏从她身后抱住她,笑着说:“傻丫头,我不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吗?若男人爱你,还容忍别人在你身边,那才叫奇耻大辱,傻丫头,我给你赔不是……”
“走开!”晨瑶用力扳着他的手指,愤怒地尖叫。
“你别生气了,你让我办的事,我给你办成了。”御清宏又小声哄她。
【明天还是万字更,会揪出一个大倒霉虫……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