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时间匆匆太过荏苒,一晃便入二月,所谓“二月二,龙抬头”,也叫青龙节,宫里要祭天祈雨,孟媚歆怎么病着,这次也是躲不过去了的。
陈迎儿和云欢早早的就穿了喜庆颜色的绵夹袄起来忙活了。
孟媚歆也早早的就起来让陈迎儿给自己梳妆打扮,今日是喜庆的日子,自然也要穿的喜庆些才能应景。挑了件简单的梅红色的锦织对襟大轴衫,上头绣着芙蓉,在红尘之色中反而显出一片冰清玉洁。下身穿着淡粉色的长裙,带着百褶,随着脚步起伏波动,同样梅红色的鞋子显得玉足小巧。
陈迎儿欢声笑起来:“呵呵,小姐怎么穿都是好看的,不像有些贵妇,非要缠什么足,那脚丫子能站稳了才怪呢!”
云欢递来一只银质牡丹簪子:“是啊,我听说只有贵族才能缠足呢,这些小姐们也真是闲得慌,非要折磨自己的脚丫子。”
孟媚歆耐心的解释:“相传缠足是始于隋朝,吴月娘为了刺杀隋炀帝,将三寸匕首藏于足下,并将鞋底刻上梅花,才有的‘步步生莲’之说,只是行刺未成,命丧黄泉。”
云欢听罢同情起了吴月娘:“没想到,吴月娘也是个刚烈之人,竟有着胆量刺杀昏君!”
孟媚歆起身:“好了,估计姐姐都等着急了,迎儿,我们走吧。”
云欢不忘嘱咐陈迎儿:“好姐姐啊,你可别说了不该说的话。”
陈迎儿皱了皱鼻子,佯装恼怒的甩手:“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跟个婆婆似的,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嗔怪之后便随着孟媚歆走了。
国寺大殿的礼乐已然响起,庄重而肃穆,响亮宏伟而气势磅礴,衬托得屋檐上的瓦砾在阳光下都散发出神圣的光芒,大殿前方摆着一个祭坛,插着三柱擎天柱一般的纹龙香,香身直达屋顶,与屋檐上的祥云盘龙雕相交映。
朝廷众臣分别站在大殿外侧的两边,皇帝带着家眷跪在大殿内。
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郭富宣读圣旨:“朕膺昊天之春命,德行携善,福泽万民,承天之命,奉天之誉,保我朝万世千秋,风雨皆顺,今,携百官群臣,家亲至眷,拜天祭神明以求丰年,敬此。”
祭坛之前,文武百官作揖:“臣等谨遵天命。”
接着郭富又拿起一个玉轴,显然又是一个圣旨。
郭富拉长了嗓子诵道:“眉州防御使兼马军都虞候孟元率亲眷接旨!”
孟元不曾在这样隆重的日子接过圣旨,心中惶恐,连忙携了全家跪地:“臣,携家眷接旨。”
“门下,眉州防御使兼马军都虞候孟元,为国效力,朕心甚慰,其系族嫡女孟媚歆,不栉进士、蕙质兰心、温尔贤德,正当月荣花茂之年,今,封为皇佑太子妃,册封大典于春三月二十六日奉行。系族庶女孟仙羽,温婉贤惠、天资卓卓聪慧识体,正遇二八佳期之岁,今,封为侧太子妃,册封大典于春三月二十六日奉行。”
此举一处,众臣皆议论纷纷,孟媚歆和孟仙羽接了旨谢了恩典,坐回原位。但是孟媚歆心里始终不能平静,太子已经宠爱姐姐到了如此地步,原本侧妃是不用专门圣旨册封的,更是不用行册封大典的,如今的恩典与自己相比,显然是赛过了正太子妃的风头。
僧人们行完祈雨之礼,将刻有祥龙的青铜鼎点起火,烧了祈雨的香火,诵读了经文,行了九叩大礼,才算结了。
祈雨祭神之后便是设宴,孟媚歆对皇宫里的宴会格外心惊,生怕这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女人多的地方便是明争暗斗的龙潭虎穴。
朱妃看着孟媚歆关切得问:“歆儿今日身子可觉得好了?一会儿叫御医来诊一次脉如何?”
孟媚歆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垂爱,臣女身子已经痊愈,劳娘娘挂念,娘娘风寒可好了?”
此话一问,又是各人表情不同了。
朱妃掩嘴一笑:“你有心,还记着本宫的病,咳嗽两声,已无大碍。”
这时候同时妃子的惠穆贤妃武氏也插了一嘴。
“皇上将才还夸呢,说孟家嫡女是个有才学的女子,真是少有,今日一见,还真是长得也乖巧,姐姐得如此儿媳妇儿,真是有福之人。”
朱妃欣慰的点头说:“是啊,我瞧着仙羽也是个温婉的人,也是个识大体的。”
昭仪陈氏冷然一笑:“哼,本宫倒是听闻‘女子无才便是德’,说这亭亭女子缠了足才显得内秀外惠,今日怎么……呵呵,孟家二姑娘没有缠足啊,哦……倒是本宫多嘴了。”
这话听的朱妃不痛快,你陈氏是缠足了,还要别人也遭这罪不成?还是想说这个儿媳妇儿给她打了脸了?当即沉了脸。
孟媚歆也很难堪,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脚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一时间孟媚歆听不到别人说了什么,脑袋里也不做反应,愣在那里不知所错。心里却在迷茫的那一刻想到了赵匡,多希望他能出来帮自己。
“父皇,看来各位娘娘还有所不知。”说话的正是太子赵匡。只见他今日穿着隆重,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紧瘦的腰际扣着腰封,上面嵌着色泽润滑的碧玉,强健有力的双腿稳稳的支着身体,让人莫名踏实。
“这缠足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的,如果对于才学卓越的女子,缠足反倒显得俗气了。”
他的身后跟着楚荣宪王赵拟,紫色的锦缎长袍衬得他的皮肤白皙,像是涂了一层珍珠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总是眼角带着些许玩味和不羁。
只见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孟媚歆的脚:“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孟媚歆不明所以的问:“王爷为何念起贺铸的词?”
没看到赵匡眼里的惊讶和赞赏,只见赵拟眼际温暖的笑意划过。
“原来孟姑娘知道这首词?这首词是当代词人贺铸所出,讲的就是女子的玉足芊芊,小王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随即又问赵匡,“皇兄以为如何?”
赵匡还未说话,孟媚歆苦笑:“王爷就不要取笑民女了,这首词不过是说自己踌躇茫然、怀才不遇、幽居寂寞罢了。”
赵匡走上前,与孟媚歆并排面向朱妃:“母妃不要为难歆儿,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前,唐代还有女官为国效力呢,歆儿堪称才女,这种缠足小事依然不是问题,将来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若是谁有异议,说明心有不甘,不过是吃了酸果酸倒了牙。”
这样直白的言语,这样直接的讽刺,让孟媚歆惊恐,恐怕明日就有人说她孟媚歆魅惑太子,让太子众目睽睽之下顶撞自己的母妃。更是让姐姐一位太子和自己有什么事,又要闹个不休。唉!真不知该为此高兴还是该伤心。
赵匡偷看一眼孟媚歆,发现她居然一点都不开心,反而露出苦恼的表情,没有错愕,而是觉得有趣,有趣之极!这个女子,他非要好好探索一番才好!
赵拟若有所思,终于还是转头离开。
朱妃的脸色当然不好,已经被气的脸色铁青,其他妃子也不再说什么,免得落得“心有不甘”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