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有动静。
裴苏御微不可察地抬首,那原本该潜伏着周意的地方,已空空如也。
她发现了。
裴苏御安静地坐着,梵音已款款走来。
裴苏御装有无事发生的模样,“谈好了?”
梵音抬眸四周打量着,淡淡地“嗯”了声。
裴苏御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蔫蔫的?见到父亲不应该高兴的吗?”
“是啊,很高兴。”奇怪,找不到。梵音拧着眉,难道她刚刚看错了?不,她绝不可能看错,刚才的房梁是的的确确藏匿着一个人,且此人的武功只高不低。
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银孑?若不是,又会是谁的人?
伯乔偷瞄了梵音一眼,默默吞了口唾沫,若不是他事先知道周意就在房梁上,他根本发觉不了他的存在,先前那么长时间,他都未曾发觉,今次周意才在那藏了一会,就教梵音发现了。
怪不得他之前屡屡暴露,陆容华的洞察力怎会如此强悍?
伯乔咳嗽两声,帮腔道,“娘娘怎么瞧着不似高兴的模样?”
梵音反问道,“是吗?”
梵音微微觑眼盯着伯乔,意有所指地往房梁望了下。
伯乔心里突突跳着,瞪着凤眸装出无辜的模样,“娘娘你的眼睛怎么了?”
梵音:“……”
梵音:“我没事。”
随即缓缓收回视线。
连伯乔都一直没有发现,到底会是谁呢?
没过多久,梵音便寻个由头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梵音遇见一个陌生的宫人,宫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梵音立刻联想到方才菱纱阁房梁上的黑影,警惕道,“你是谁?”
宫人始终低首,缓缓道,“娘娘走得急,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梵音盯着宫人宽大的袖口,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我忘记了什么?”
宫人掏出一张手帕,恭恭敬敬地奉上,“娘娘落了一张手帕。”
梵音将信将疑地接过,且看那张粉红的手帕上盛开着一枝火红的桃花。
那桃花的颜色鲜艳似火如霞,甚为夺目,梵音放在手里仔细观摩,总觉得有几分奇怪。
“这是谁捡到的?”
梵音刚问半句话,那宫人忙不迭地拔腿就走,梵音想要拦住他,他却充耳不闻,渐渐走远了。
梵音复看那张帕子,蓦然发现这枝桃花上的叶子也是红色的,几乎要与桃花的颜色融为一体。
红叶。
叶红。
陆叶弘。
陆大人。
想通这一点,梵音加快回宫的脚步,一到别云间就吩咐力拔取一直蜡烛来,梵音把那手帕放在火上烤,手帕上果不其然慢慢地出现了字。
“这是……”力拔捂住嘴巴。
梵音简单阅之,亦不由惊讶,“原来是这样。”
手帕传到力拔的手里,力拔半晌说不出话。
“所以,所以逸公子一直以为是……”
“嗯,所以他才会那么对陆弦思。”梵音沉吟着,甚至没发觉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力拔也像沉浸在手帕的内容里似的,喃喃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梵音点燃了那张手帕,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烬,“他不知道,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力拔倏地福至心灵,猛然想起来,“镇北将军说要给娘娘一份大礼,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梵音像是早就想到了似的,“或许。”
力拔紧张道,“一定是这样,他想借这件事,让逸公子对付娘娘!对付陆家!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梵音还算淡定,“先不要慌,倘若逸兴思早就知道是陆家害死逸家满门而从未有过什么动作,那么短期内他也不会立刻动作的。”
力拔急道,“可是镇北将军在从中作梗!没准逸公子先前只是怀疑,而镇北将军却坐实了它?”
梵音道,“逸兴思之所以这么多年无动于衷,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陆弦思。”
力拔愣了下,眨眨眼结巴道,“娘、娘娘?”
梵音反应过来,连忙道,“啊我是说……因为我,因为他喜欢我。”说完,梵音自己也愣了愣,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梵音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或许是因为他后来喜欢上了我,又或者他住进陆家那些年对陆家有所改观,才慢慢放了下仇恨,但是也不排除你说的那种情况。”
力拔有些六神无主,“那该怎么办?”
梵音缓缓地摇了摇头,“这要看逸兴思知道真相后,要怎么选择了。”
“可那明明——”
梵音抬了下手,“那他的认知里,陆家害逸家满门抄斩,就是真相。”
力拔咬了咬唇。
“话说回来。”梵音忽然看向力拔,眼神带着些许探究的滋味,“我的眸色近来有什么变化吗?父亲说我的眸色似乎有些变深了,他还以为我最近没有休息好。”
力拔盯着梵音茶灰色的瞳眸,轻声道,“没有、没有啊,娘娘的眸色并没有变。”
梵音随口道,“是吗?”
力拔垂首看着脚尖,“是。”
梵音凝视她的面,近来心中隐隐而起的想法似乎马上就要被印证。
力拔忽然道,“对了娘娘!伯乔大人让奴婢给您带一样东西。”
伯乔?“什么东西?”
力拔兴冲冲地递给梵音一本书籍,“娘娘翻来看看就知道啦!”
梵音依言而做,翻开便是几句心法口诀,紧接着就是一整套波云诡谲的剑法。几乎是一瞬间,梵音脱口而出,“这该不会就是他父亲送给他的那本孤本吧!”
力拔笑道,“娘娘聪明!”随后又道,“不过这是伯乔大人给娘娘绘制的复刻版,真正的孤本还放在忠勇侯府。” шωш •TTKдN •¢O
“可以了可以了,复刻版便足够了。”梵音双眼放光,眼珠快要黏在上面,她这个武痴,一看到这些武学秘籍便挪不开眼了,浑然没注意力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梵音一头扎进伯乔送来的孤本里,忘记了时间,等她意犹未尽地从孤本里走出来,天都黑了,甚至过了晚膳时间。
梵音瞧了眼门外放置的食盒,隐约想起力拔和山河分别来过,不过都教她打发走了,眼下食盒里的膳食都已凉了。
梵音尝试着凝聚魔气生个火,手掌仍是没有半分动静,她悻悻地收回手,蹲在那里用起膳来。
为什么自回宫后她就再也没有凝成过魔气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所用之药都是正确的啊!
梵音鼓鼓囊囊地咀嚼着,陷入深深的思考。
“你大半夜蹲在这里做什么?鬼画符?”
梵音陡然一怔,回首惊道,“银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