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众人专心对抗发疯的猫儿时,梵音气定神闲地转动手腕,手中的团扇随之翻来覆去,团扇上的香气亦随之飘散,那些猫儿闻着香味四处乱撞,没一会便将人都驱散了。
梵音就趁着这个时候,进入各个屋子寻找羊脂玉,半柱香后,方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与此同时,前院忽然想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好似都源自同一个人。梵音听着那叫声,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她反而举起团扇,敲了敲瘦挺漂亮的鼻梁,惨叫声旋即弱了下来。
梵音提裙,慢悠悠地走出后院,但见前院一片狼藉,舒明仪瘫坐在地上,清月紧紧护着她,两人身上均是深一道浅一道抓痕,衣裙破败不堪,似枯枝开出红梅,惨烈艳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舒明仪惊恐不已地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目光涣散地看着地上终于安静下来的猫儿。
力拔见梵音安然无恙地出来,立马跑过来,担忧道,“娘娘,您没事吧?”
梵音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没事。”说着,她略过平生和伯乔惊奇的目光,走近舒明仪,“婕妤娘娘,看来你训练猫儿的功夫不到家啊。你看,这猫儿如何跑不出你的邀月宫呢?”
舒明仪吓得眼睛快要瞪出来,她身上火辣辣的疼,头发也凌乱不堪。舒明仪僵硬地抬头,惊魂未定地看着梵音,像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
梵音与之欣然对视,浅浅的笑意下是说不出的淡漠与冷血,只听梵音道,“娘娘也看到了,这些猫儿都疯了,不如将这些猫儿都送出宫去,免得再作乱吓人,你说呢?”
舒明仪狠命咬着牙,遏制住自己的抖意,她的声音轻颤,“就按陆美人说的办吧。”
梵音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之瞬,笑意全无,直到走近裴苏御,她的笑容才恢复。
“皇上可听到了?那日的猫儿果然是邀月宫的,那只猫儿才是害您的罪魁祸首!”言外之意,并不是轮椅害的你!你可得跟商淑媛好好解释解释!
青绫下,裴苏御的一双青玉色眼眸噙着淡笑,视线始终没离开梵音右手的团扇。不过,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却紧绷得很,嘴角紧紧抿着,好半晌才用鼻音“嗯”了声。
梵音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见裴苏御双手紧紧把着轮椅还未松开,心想刚刚不会把他吓到了吧?毕竟刚刚的场面,光听声音还真挺吓人的。
梵音想了想,其实她刚才说的话也不完全对,她的轮椅多多少少有点责任,想到这,梵音放柔了语气,微微低下身,“要不……臣妾回去把那轮椅好好修修,修好了再给皇上送来?”
这一次,裴苏御沉默的时间稍短些,“嗯。”
见他渐渐松开了手,交叠在身前,梵音暗松了一口气,轻哄道,“那咱们回去吧?”
“嗯。”
梵音说着,自觉接过推裴苏御的任务,不为别的,只为她为了拿到羊脂玉不得不间接利用了他,心中有愧罢了。
殊不知……她才是那计中计。
平生有些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与同样微微错愕的力拔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追了上去。
只有伯乔,还沉浸在裴苏御精湛无比的演技中,感叹不已。
*
邀月宫一事在宫里掀起不小的风浪,连朝堂都在议论此事,虽说舒明仪没有做出什么伤人性命的事,但她虐猫成性,残暴不仁,又致使皇上摔伤,纵使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最终还是降了位份,禁足宫里,不得踏出。
靖阳候夫人听闻此事,惊诧不已,当即暗中遣人进宫探望舒明仪,得知舒明仪不仅身上脸上均被划伤,还降为贵姬,一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靖阳候府在上京城愈加抬不起头。
七月,繁花似锦。
自邀月宫一事后,已过去了许多天。梵音还和往常一样,打拳、练功,前些日子力拔许诺她的武林秘籍也送到了,梵音一瞧,不过是哄人玩的,但她又不愿拂了力拔的心意,含笑收下了。
再闲暇的时候,梵音就研究研究新图纸,毕竟轮椅尚有缺陷,是以她没事就往麒麟书阁跑,倒是遇见了几次席斯幽。
说来也怪,兴许是上次她揭破了舒明仪的隐秘,而舒明仪的母族又与商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缘故,席斯幽好像自动将她归入席氏的阵营,屡屡见面,甚是亲切。可力拔说过,白烛伊似乎也是席斯幽的人。
白烛伊的父亲白枫行乃督察使,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暗中听命于席兴文,自然而然的,他的女儿也将听命于席斯幽。
然而就在不久前,梵音刚与白烛伊交过锋,白烛伊落败,听说近两日才有好转。
按理来说,席斯幽应该向着白烛伊才对,如今反倒意欲拉拢梵音,难道只是为了对付商栖迟?
梵音把书放回书架,又一次看见席斯幽。
她的穿着一如既往的素雅,可素雅之下却是难以觉察的奢华。白茶色凤仙缠枝纹水纱衬得席斯幽高雅清贵,眼角的两朵凤仙花更显得妩媚迷人,虽说她的骨相清冷,但与皮相融合过后,竟毫无违和感,似浑然天成。
席斯幽总是一派端庄从容的祥和模样,光这么瞧着就会觉得她是世家贵女的楷模。但梵音总觉着,她的眼底透露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暗茫,与将什么心绪都写在脸上的商栖迟不同,她的心里似乎藏了许多不可言说的欲望。
席斯幽见到她,眼尾染着笑意款款而来,她亲切地打着招呼,“陆美人,又遇见你了。”
梵音一向不喜应付这种场合,但身份有别,她不得不回道,“见过淑仪娘娘。”
席斯幽笑道,“美人免礼。”
席斯幽扫了眼梵音刚刚放回去的书,对梵音道,“美人还在寻找改进轮椅的法子?”
梵音暗叹她惊人的敏锐度,不着痕迹地将差一点放回原位的书籍推进去,“是呢,总是找不见合适的,看来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席斯幽宽慰道,“美人也不必着急,好东西总要慢慢琢磨才能出来。”
梵音从善如流说是,“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宫了,臣妾告退。”
梵音一刻也不想多留,匆匆离去了。
梵音走后,惊鹊不忿道,“娘娘,陆美人这是什么态度?好几次了,对娘娘您爱答不理的,奴婢看娘娘您也别搭理她了,她分明是不识抬举。”
席斯幽无意识地转动左手食指上的指环,面上一派和气,声音依旧那么温润沉稳,只不过语气却透着股凉意,“你懂什么?能将人大卸八块扔到白烛伊宫门前的,能会是个好相与的吗?”
惊鹊不解道,“那娘娘您这么费心地拉拢她又是为什么?仅仅因为她眼下圣眷正浓?”
“不仅如此,”席斯幽慢悠悠地取下梵音方才看过的书籍,“本宫好奇的是,一位世家千金,如何学会的那些机甲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