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那白衣书生,眼前一亮。
那书生生得极俊,浓眉凤眸,梁细唇薄,一袭雪色长衣,腰佩白玉,端的是亭亭净植,玉骨仙姿。值得一提的是,书生白皙的耳垂缀了一颗赤红色的珊瑚珠,在墨发白衣前尤为惹眼。
许是注意到少年的目光,书生的视线扫过来,见少年衣衫破烂,浑身是血,微微错愕。非礼勿视,他本想偏过头去,却教少年头上的木簪吸引住目光。
眼见书生疾步而来,少年呆滞,以为他刚刚的目光冒犯了人家,刚要道歉,那书生冷声问道,“你头上的木簪,哪儿来的?”
少年下意识护住簪子,眼睛亮亮的,“这是我主人给我的。”
书生浓郁的长眉微微拢起,不带一丝温度道,“你主人是谁?”
少年戒备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书生盯着他头上的木簪,眼底染了几分柔色,“你头上这支簪子,名为‘桃花枝’,取自桃花木,是我亲手为你主人做的,不信,你可以取下来看看,簪底有一个‘相思’的‘思’字。”
少年将信将疑地取下,正如书生所言,簪底果然有一个‘思’字。
少年欣喜道,“你认识我主人?她叫‘陆弦思’!对吗?”
书生奇道,“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少年落寞道,“主人赎了我后,就还了我自由,并没有让我跟着她。”
书生忽然把住少年的双肩,激动起来,“她去哪里了?”
少年指着一个方向,书生刚想去追,少年忙制止他道,“主人走了好一会了,你追不上了。”
书生的眉头紧紧皱着,视线又落回桃花枝上,满腹狐疑:阿思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春水瑶?又怎么会把他亲手给她做的木簪送给一名少年?不久前在客栈听见她的名字,他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经店小二描述才知道的确是她,他沿着繁花河两岸找了一个多时辰,竟还是错过了。
书生看着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我叫林凡,是主人赐的名。”
“林凡……”书生不懂梵音给他取名的意义,“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少年正愁没地方去,闻之大喜,他又问:“不知公子是主人的什么人?可是旧识?”
书生孤清厌世的面上聚了层柔光,语气里弥漫着不易察觉的深情,“我是她的,未婚夫婿。”
*
回京路上,因着夜色已深,两人都有些乏,银孑便买了条船,走水路。这条水路有些绕远,但好在是顺流,不用花费内力。
两人在船上歇息了一晚,次日上午到达上京城外,完全回到宫里时,已是午后。
梵音没有耽搁,直奔照影宫,甫一到寝殿门口,就见力拔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力拔鲜少这副慌乱的模样,眼角甚至急出了泪花,梵音顿感不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力拔带着哭腔道,“刚刚、刚刚舒贵姬带着人硬闯进来,奴婢没能拦住,教她们进了寝殿,她们发现娘娘不在寝殿中,已经往御书房去了!这会、这会皇上他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梵音大惊,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往床处走,“舒明仪忽然带人闯咱们宫做什么?”
力拔急道,“舒贵姬昨日就来了,但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叨扰娘娘,舒贵姬便没能进来,谁知今日,皇上依旧不许,她就开始硬闯。”
这会梵音已将衣裳脱光了,钻进被窝里,正色道,“到底什么事?”
力拔慌乱道,“因为一块玉佩!舒贵姬说她丢了一块羊脂玉,正是前几日咱们去邀月宫那日丢的,舒贵姬一口咬定是娘娘拿的,非要让娘娘交出来,可、可娘娘分明没有拿啊!”
梵音闻言一怔——遭了,忘了这茬了。
她当时想着回来要仿制一块一模一样的找机会放回去,谁知清曲忽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中间又耽搁几天,她就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没想到舒明仪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她不是有几百块模样差不多的羊脂玉吗?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她记得……她记得她当时光拿火烧就花了好一顿功夫……难道明宿把火璃玉的秘密告诉她了?
啊啊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给我拿些滚水,快!”
力拔忙不迭地去了。
梵音接过滚水,烫的龇牙咧嘴,愣是吹了两下喝了下去,她又把滚烫的茶杯在额头上滚两下,刚还给力拔,通传宫人便道,“皇上驾到——”
“——吱哇”
殿门被推开,门外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梵音已安稳地躺好了。
舒明仪见梵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指着梵音惊道,“你、你怎么?!皇上,她刚刚分明不在这里!”
因着裴苏御看不见,舒明仪忙拉开清月作证,“清月!你说!她刚刚是不是不在这里?她的床刚刚是不是空的!”
清月向裴苏御跪道,“皇上!贵姬娘娘所言句句属实,方才、方才陆美人真的不在殿内!”
裴苏御瞥了眼梵音,习惯性侧过耳,他的声音依旧柔和的像春风,“陆美人,怎么回事?”
梵音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在力拔的“搀扶”下才勉强撑起上身,她沙哑地说道,“回皇上的话,舒贵姬说的,臣妾听不懂啊,臣妾一直在宫里,从未外出啊。”
梵音有没有外出,裴苏御再清楚不过,他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佯装疑惑地问舒明仪,“舒贵姬,这又是怎么回事?”
舒明仪似点了火一样,嫩白的脸上猫抓的痕迹尤在,显出几分狰狞相,“皇上,她说谎,她刚刚绝对不在这里!你分明是刚回来的!”
梵音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虚弱”道,“舒贵姬,且不说臣妾方才在不在这,您几次三番地要见臣妾,究竟有何贵干?”
舒明仪果真更在乎羊脂玉,便不再管梵音方才究竟去哪儿了的事。
“我有何贵干?我有何贵干你不清楚吗!那日在邀月宫,你在我宫里拿走了什么?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