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说要看私库的账本,王宝宝不敢怠慢。一路走得跟风火轮似得,呲溜溜就跑到库房。
库房里都来不及“接驾”,就见他跟龙卷风似的一通搅合,卷走了三大本厚厚的账本,又一路风火轮似得往清心殿去回禀。
他亲自抱着账本回来,亲手交给宝盒。宝盒又用手帕托着,转交给末璃。
末璃拿过一本搁在膝盖上翻开,沉默不语,一张一张的翻看。
就翻,不说话。
她不吭声,王宝宝心里就七上八下。
这账本是他叫库房里太监现做出来的,也就这几天的功夫。赶得及,也不知道小皇帝会看出些什么来。
看了大半本,末璃打了一个哈欠,啪得合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想不到我私库里竟有这么多东西,可真是难为那些管库房的人了。再劳烦王公公一趟,替我赏了那些劳苦功高之辈。”
哟?还赏?这是没看出来?王宝宝心里嘀咕,然而脸上越发恭敬,再磕一个头柔声道。
“万岁爷恩典,奴婢这里先替那些小的们谢赏了。”
“去吧,这账本就先留着,我慢慢看。”末璃摆了摆手就打发他,毫不客气。
哎哟,账本留下了,看来是要细查。库房里的那群货,要倒大霉咯!王宝宝再磕一个头,这才起身后退出去。
倒霉就倒霉吧。这些年库房里那群可吞了不少好东西,这一朝小陛下的暴风骤雨扫过来,他正好借着东风打秋风。
这老东西真是肚大吃天,贪心的很!
王宝宝一走,末璃就笑眯眯看向李得胜。
“李得胜,给你个好差。”
“奴婢在。”李得胜忙也跪了地听差。
今非昔比,连他师傅都得跪着听差,他这徒弟又怎能不跪。
末璃把膝盖上的账本往宝盒怀里一放,朝她努了努嘴。
“李公公,听说你字写的不错,就帮我縢账本吧。库房那些奴婢的字,不堪入目,看了伤我眼。”
这话说得,哪里是字伤她的眼,是人。
叫他抄账本?李得胜一时摸不清小皇帝的路数。但既然差事下来了,就不能不接。
“是,奴婢这就去办。”他举手接了账本,在地上磕了头,也后退着出去。
到外面,也不敢耽误,连忙叫小太监拿来笔墨和空白的账本,当即连夜抄起来。这一抄就是整整一宿,眼睛都熬红了,终于赶在小皇帝吃午膳前,呈了上去。
末璃翻开带着墨香的新账本,装模作样的看了好一会,这才合上,对着跪在地上的李得胜笑眯眯道。
“李公公果然妙笔生花,这字写得漂亮。依我看,将来做个侍笔太监是绰绰有余。”
陛下没叫起来,李得胜就只好跪着。
听小皇帝的话,倒像是夸奖他,可他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侍笔太监这四个字,又沉甸甸的压下来,叫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为陛下当差是奴婢的福分。”他连忙道,并不接末璃的话头。
末璃也不逼,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起来吧,我看你眼睛都红了,快下去休息休息,再来伺候我。”
“伺候陛下是奴婢的本分。”李得胜又道。
小皇帝哈哈大笑。
“好好,本分也罢,福分也罢。横竖你就是摄政王给我的,我也得高看你一眼。”
嚯,这话说得。叫李得胜刚抬起的膝盖又给弯下去,这一回是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奴婢是陛下的奴婢,陛下明鉴。”
她的奴婢,放屁!这些阉货不敲打不行!末璃在肚皮里哼哼冷笑。她把话都丢出来,李得胜还给她打太极,这就是想左右逢源。
想得美!这宫里只能认一个主子,三心二意的不忠之人,留不得。
既然李得胜留不得,她又何必客气。
李得胜此刻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可覆水难收,想要挽回已经来不及。
“退下吧!”上首末璃摆了摆手,
他也只好一咬牙,爬起来,灰溜溜的出去。
走到外面,艳阳高照正当午,被明晃晃的烈日当头一照,他脚步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得亏旁边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上前扶了他一把。
“李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得胜不说话,抓着小太监的胳膊紧紧地,闭着眼好容易熬过这一阵头晕目眩,才勉强站定。
这一桩账本的差事,小陛下先是找了他师傅,然后又叫他。明摆着就是在刺探他们师徒两个,看谁愿意跟她投诚。
他看师傅屁颠屁颠的忙活,摇着尾巴跟条老哈巴狗似得讨好小皇帝,有点瞧不上。
这皇宫里说到底正经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摄政王。小皇帝再好,也是个朝不保夕的角色。这孩子能在摄政王那里好几年,谁又能知道?何况,他既然是王爷摆在小皇帝身边的人,又怎么能背主呢。
当然,他也不想得罪小皇帝。毕竟此刻这孩子在摄政王眼里可是个心尖尖上的人物,给你枕头风一吹,吃不了兜着走。这也是师傅摇尾乞怜的原因。
他是想左右逢源,即不背主,也不得罪这孩子。
可看来,这孩子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而一旦觉得他不是自己人,想必接下来等着他的,不会是好果子咯。
唉!御正殿侍笔太监,他现在是越发不敢想。
走一步瞧一步吧。
把那三大本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天,末璃也没研究出什么花样。
其实就是看不懂,她哪里学过帐。
这账本都还没弄明白呢,新鲜事就又冒出来。
开春那会说要给她选秀女开后宫,这会子第一批名单已经整理出来了,户部官员们已经上交给了内务府。择日整理出来之后,就要拟定一个黄道吉日开选。
阿勒!这事王宝宝要是不跟她提起,她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好么。
现在这个局势,选秀女还有必要吗?选出来,搁哪儿啊?
全送到沁芳斋来给摄政王么?就没人提醒提醒王爷?
摄政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那时候不是知道嘛,这事闹的。
这说不要吧,底下的官员非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不可,言官们也饶不了他。大家伙费了老劲折腾,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要吧?这搁哪儿呢?都弄进来守活寡吗?这不是害人嘛,他也挺不落忍。
想来想去,先拖着吧。就说小皇帝身体还未好透,这事先缓缓,容后再议。
他这拖字刚提溜出来,就差点被群臣炮轰成灰。
王爷您自己干的好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是吧?您都把自己的金丝雀搁清心殿隔壁了!您可真能耐!
哪儿不要养,非得养在皇宫里,您这是在跟万岁爷炫耀对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陛下能忍,我们也不能忍!
太无耻,太荒唐!
您老人家都敢在皇宫里乱来了,咋们就非得把陛下竖起来,不能由着您败坏鎏玥的道德风尚!
那弹劾的奏折,六月飞雪似得,好大的怨念!
得知摄政王差点被言官们的弹劾折子淹没,大家伙字里行间就差明说了,他在皇宫里养女人,却不肯给陛下选老婆,简直是欺人太甚。末璃表示呵呵哒,活该这不要脸的,自作自受!
摄政王被言官炮轰,选秀女的事由不得他,必须继续!
这一回王爷真是自己刨坑,坑了自己,有苦都说不出。
选秀女这茬还没完,可保皇党又提下一茬。这小皇帝自打晋城回来就一直生病,前前后后就露了几天脸,又被摄政王关在清心殿里不见人。不让陛下上朝也就罢了,怎么连书也不让读了?
把田白严这个帝师晾一边,不管了是不是?
不让陛下读书,不让陛下选秀,摄政王的司马昭之心,又藏不住了。
保皇党严正抗议,放我们的万岁爷出来!
天热火旺,群情激奋,摄政王没得办法,只好又把小皇帝推出去降温防火。
听说自己又要开始上学,小皇帝也是哀嚎不已。不过转念一想,上学也好。她那两个同学虽然年纪不大,但瞧着都比她有学问的样子,说不定他们两个能看懂账本。她去问问看。
至于账本这事,被摄政王知道会如何?末璃表示,王爷肯定一早就知道了。这宫里还少的了他的眼睛耳朵?
这种事,越是得摆在明面上才越好。免得他以为她搞什么小动作,那可是个阴谋家,自己随便一个无意识的行为都能脑补出千百万个阴谋诡计。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高高兴兴的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的精神抖擞,让李得胜抱着那三本账本跟着自己去勤思殿上学。
田白严看到小皇帝还是蛮欣慰的。鎏玥如今风雨飘摇,偏偏又是个二龙相争的局面。老爷子心里虽然明白这二龙相争终有胜负,可如今这和平的日子难得,还是长久一点的好。
看到小皇帝气色不错,人也精神,想来摄政王暂时还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对于小皇帝的功课,他也只是尽力而为,并不强求。三岁看到老,陛下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只是时不与他。这孩子要的是时间,其他的只能顺其自然。
因为小皇帝不上学,展麟也就没机会来太学。在自家王府的书院里关了一个月,熊孩子表示还是皇宫里的书院好玩,有马场,隔壁又是御林军的地盘,玩得开。
和陛下分开一个月,这孩子倒是一点不见生,行了礼就大刺刺拿眼上上下下的瞧末璃。
心里觉得皇帝陛下是越来越漂亮,投胎当了男孩子真是太可惜。这样漂亮的男孩子怎么能带兵打仗,上阵杀敌?
不过这种事也不必劳动陛下,有他爹就行了。他爹可是带兵的好手,将来等他长大了,也可以帮陛下冲锋杀敌,浴血奋战。
想起来,这熊孩子就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就跳出来给皇帝陛下打一套拳法,让对方瞧瞧自己多能耐。
哎,也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陛下可人疼可人爱,比漂亮姑娘还招人喜欢。
末璃是一点也不知道这熊孩子骚动的心,只觉得相对于展麟麻油屁股兴奋劲,博山郡公末暧就显得有点过分安静了。
上一回这孩子就老成持重,可也没这么安静的。他不是挺热心热情的,还帮她梳头穿衣了呢。
可这一回,她怎么瞧着这孩子有点……阴郁起来。以前总是高昂的头,现在微微低下,下巴敛着,脸皮绷着,变得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了。
怎么着?这是青春期少年的烦恼时光来了?
瞧着又不大像!
小皇帝的目光大刺刺的,就跟熊孩子展麟一样无礼,末暧哪能察觉不到。可他心里有气,不想搭理陛下。
田白严讲了一会课,又叫陛下练了五张大字。见小皇帝精神头还行,身体确实无碍,田老头就又自顾自去翰林院玩耍,放这里自由。
老师一走,展麟第一个坐不住,跐溜就蹦出桌子,凑到末璃跟前。
“陛下,你身体可好透了吧?这回能天天上学了吧?”
呃,什么意思?她来不来上学与他何干?不来宫里在家待着多好,他还不乐意?
见她一脸迷糊的样子,熊孩子立刻兴致勃勃的解释。
“宫里好玩!王府我都玩腻了。陛下,我跟你说,马厩那边又来了几匹好马,等会咋们一起去看看吧。上回我爹给你挑的,不好。脚那么矮,跑不快!这回我给你挑一匹,保管……”
打住!末璃连忙截断这孩子的话头。
“不必,这么热的天,谁要骑马。太阳底下一晒,一身臭汗。”
熊孩子还不服气。
“出汗怕什么,不臭,那叫男人味!到时候脱光了用井水一冲,那滋味可舒服了。”
嗬,还叫她冲井水,不要命啦,弑君啊。末璃目瞪口呆!
眼看着展麟是越说越不上道,一直装高冷的末暧再也熬不住,插嘴了一句。
“井水冲凉?你当陛下是你,傻子不生病。”
这话有点侮辱人,展麟一下就蹿起来。
“你骂谁傻子?我跟陛下说话,你插什么嘴。阴阳怪气的!”
他说了一句“阴阳怪气”,不知怎么得就戳中了末暧的怒点,这孩子腾一下就站起来,愤愤瞪着展麟。
“你说什么?”
展麟把下巴一挑,哼一声。
“我说你阴阳……”
话还没说完,末暧就跟炮弹似的冲出去,一个头槌撞过来。
展麟都没回过神,就梆的一下,被撞了个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噔噔噔就往后退了三步。
妈蛋!被人欺负了!熊孩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都顾不上自己眼黑头晕,就嗷的一声,朝末暧扑去。
他在家也是个闯将,向来只有他欺负人,就没人能欺负他。
末璃是万万没想到,眨眼之间这两个当着自己的面打起来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刚她还夸末暧是个大人样,结果好么,就是他先动的手。
她这一愣的功夫,这一大一小就扭作一团,撕巴开了。别看末暧年纪大个子高,可展麟是大洋马,拉开臂膀是一点也不输人,也不知这孩子吃什么长这么大个。
瞧着底下这世子和郡公满地打滚,嗷嗷乱叫的样子,她是真看不下去。李得胜带着两个小太监在屋里伺候,瞧着这模样也是吓傻了。
劝架吧,这两个打得不可开交,插都插不进去。不劝吧,都是金枝玉叶龙子龙孙,打出个好歹来,大家都别想活了。
这三就围着这两团团转,看得末璃眼睛都晕了。乱,乱套了!
她扭头看了看,抓起桌上的铜错金镇纸,抡起胳膊就往紫檀书案上用力拍了一记。
啪一声爆响,震得她虎口都麻了,太用劲,好痛好痛。
忍着手疼,她大喝一声。
“放肆!都给朕跪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末暧,听到镇纸响,他就停了手。然而他一停手,展麟就趁机往他胸口砸了一拳。好家伙,痛得他差点要吐。这黑心肠的逆臣崽子!
他吃了痛,蜷缩一团。就让展麟这熊孩子先爬起来,单膝跪在地上就抢先告状。
“陛下,是他先打我的。我都没惹他,他不讲道理。”
陛下发怒,李得胜和两个小太监也急忙在旁边陪着跪下,连头都不敢抬。
这事末璃也瞧得清楚,还真是博山郡公不讲理。金毛熊孩子嘴是欠点,可也没埋汰人啊,不就是随便拉扯几句。他这也是跟她亲热罢了。
怎么博山郡公就打人了?
末暧捂着胸口在地上滚,听到展麟的告状也不辩解,艰难的翻转身,双膝跪地,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这样子一瞧就有事。
末璃皱了皱眉,起身从御座上下来,走到他身边蹲下,低头去看他的脸。
她今天就觉着末暧怪怪的,是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吗?这孩子张得挺好啊,怎么就不让人瞧了呢?瞧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她身影到身边,末暧就察觉到了,等她脸凑过来看,这孩子就越发低下头,不让人看。
这不让看越是想看,她都好奇死了,于是伸手去挑他的下巴。一点也不顾及这举止多轻佻,简直就跟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似得。
末暧也表现的十足贞洁烈妇样,就不肯抬头。
气得末璃索性拿手捧住他的脸往上掰,就看,就要看!
一开始他脑袋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后来也不知怎么想通了,索性自己抬起来。害的末璃手劲收不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哎哟!”
摔了一个屁股蹲,她还是趁机把对方的脸看清了,顿时吓了一跳。
旁边展麟见她摔了,立刻心疼的叫嚷起来。
“陛下你看他,还摔你呢。快治他罪。”
末璃跐溜就爬起来,拍拍屁股挡在末暧前面,一把推开展麟。
“治你个头!瞎嚷嚷什么,打也让你打了,别得理不饶人。”
“可他先打我的。”
“回头我让他给你赔不是。好了好了,你先去帮我看看午膳传了没有。御膳房那帮人不催不干活,你给我看着点。”她赶紧打发这孩子干活去。
“这是小太监的活,怎么让我做。”熊孩子还不依。
末璃一瞪眼。
“叫你去就去,你是皇帝还是我是。”
她一瞪眼,那两大眼珠子,太招人了。展麟顿时气势一弱。
“你是你是,你是陛下,我是臣子。我去我去!”
说着,匆匆对她拱手施了一礼,撅着嘴巴气鼓鼓出去。
跟他爹一个死德性!不愧是一家人!末璃对着这熊孩子背影磨了磨牙,随后一把拽起还在地上跪着的末暧,往后殿去。
“你们两个过去伺候,李得胜你留下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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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道之后,小鲜肉也回归。感觉摄政王的日子要不好过啦!老醋坊恐怕要复工!祝福王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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