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下叫皇太叔保持身心愉悦是最重要的事情,但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官差们反应过来后,纷纷劝说,无外乎这么做是如何如何的不妥。
颛孙肃行不管不顾,径直走到纱帐后面,官差们向杭豫左递去求助的眼神。
杭豫左跟过去,轻声劝说道:“事情传出去,终究会令殿下名誉受损。”
“外面流言蜚语满天的传,从本王出生起,到今日,如何?”颛孙肃行不以为意。
杭豫左对身后的官差们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官差中领头的叫王灵的温言劝道:“殿下,这无凭无据的也不好瞎说啊,晋淑公主的驸马为何要害您呢?”
颛孙肃行在宝座上坐定,翘起腿来,闲悠悠的晃荡,“上回宫宴,晋淑公主顶撞本王,反被言语羞辱,周驸马护妻心切,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够了吧?”外人哪里知晓公主夫妻二人几乎已经形同陌路了。
“这……”王灵看了看同伴们,“这理由稍显牵强了。殿下,卑职等这么多话,也是为您多着想。”
“谢谢你们,”颛孙肃行摸了摸鼻子,“这么着吧,你们回衙门复命,拿这番说辞对付周玒,要求不多,扯上一个时辰就成。一个时辰内,无论如何都死咬周玒是主使,然后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王灵仍有些迟疑。
“这个骗子浑身一股子臭味,叫你们领出去也不雅,”颛孙肃行不管他,又吩咐道:“本王大发慈悲,来个人,把这厮拖下去收拾干净了,一个时辰后再叫衙门拖回去。”
“殿下……”王灵终于出声。
颛孙肃行忽的捂着肚子,眉头微蹙,斜靠在宝座上表示自己很不舒服。
这肚子里的说不准是端国未来的天子,在场众人无不紧张万分,王灵也不敢说下去了,生怕忤逆了皇太叔的意思,危害到龙子的健康,看着大夫忙里忙外的,忙领了命,带着同伴们退出去了。
王灵等人一走,颛孙肃行立刻生龙活虎起来,若不是熊大夫阻拦,活蹦乱跳都不成问题。
“好好看着那骗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他对狗蛋喝道。
狗蛋原本打算吩咐被人去做,没想到门口的侍卫刚换班,不碰巧是王大远站在那儿,这下好了,狗蛋被王大远拽着,一起去盯骗子。
熊大夫忙着亲自煎安胎药去了,小楼里顿时清冷下来。
颛孙肃行感叹道:“豫左妙计,一下子就试出了此人乃是个骗子。要万一我真的出门去衙门,指不定半路上会遇见什么呢。”虽说现在有双重人马保护,那躲在暗处的贼人想行刺成功简直难如上青天,但不用自己亲自出马,保自身一个万无一失,又能抓住贼人,才是极好的。
杭豫左收起那份冷冽,淡笑道:“豫左不想殿下有任何闪失,也不想腹中的孩子还未来到人世便夭折。”
“呵呵。”颛孙肃行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拣两颗御厨特制的酸甜小果子吃。
杭豫左看着他那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暗自思忖——皇太叔这一招最大的用处在于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这一路上真有埋伏,周玒想要脱了干系,解释自己亦是受人蒙骗,审案的官员碍着其身份不敢再如何。可一旦纠缠不休了,他陷于困境之际必会去找幕后主使拿主意。认定这一点的基础在于周玒只是凭着相貌英俊、文采风流迷惑了晋淑公主,实际上确实个外强中干的货。
皇太叔啊皇太叔,看似胡搅蛮缠,想法却是深远。
杭豫左沉静的目光投向颛孙肃行,见他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周玒这家伙平日里自命清高,对着天家以外的人都自视高人一等,嚣张的不可一世。”他斜靠在扶手上,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感叹道:“不知道被这么件大事纠缠上了,得耍出怎样的猴戏来,真是——万分期待。”
“……”杭豫左淡淡的说道:“可惜殿下无法亲临衙门。”
“是啊,”颛孙肃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惜是个骗子,惹得本王很不高兴,周玒撞在这枪尖上,就叫他好好长一长脑子,别以后有个风吹草动的就瞎咧咧。”
婢女从外间端来汤药,被杭豫左接过去,“殿下,该喝药了。”
颛孙肃行看着盘绕在碗碟上方的热气,仿佛有一丝苦涩的味道蔓延在唇齿之间,不由地皱了皱眉,“等王灵回来了再喝。”
“殿下不会是怕药苦吧?”杭豫左笑道。
“你……”这杭豫左有时候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呢,颛孙肃行瞥他一眼,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这时,王灵满面通红的进来了,正要行礼被颛孙肃行挥手制止。
“怎么样了衙门里?”
王灵喘两口气,说道:“殿下的人刚到公堂上,正和府尹闲聊着呢,衙役里忽地有个人拿刀砍过来,身手敏捷了得。幸而殿下早有防备,几个人合力擒拿,谁料到那贼人狡猾的很,咬破嘴里的□□,死了。”
颛孙肃行和杭豫左对视一眼,问道:“后来呢?”
“搜查了几遍贼人的尸首,只在胳膊上发现一样图案诡异的纹身。卑职就按着殿下的意思,说那巫师招认是受周驸马指使……”说到此处,王灵快要憋不住笑了,活灵活现的演起周玒在公堂上的样子。
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向无人的某一处,高昂着脑袋,鼻孔都快要对上屋梁了,冷冷一声喝道:“荒谬!我乃是驸马,皇太叔也是我的皇叔,为何要使这等卑劣手段来谋害皇叔?宫宴那次,一场言语误会而已,何以小鸡肚肠、睚眦必报。”
颛孙肃行看着那可笑的样子,能想象得到周玒在公堂上是何种情形,心情愉快,“你怎么回他的?”
“卑职就说了,”王灵又换了恭敬的姿态,“那可不就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了?在卑职来复命前,还在和人争辩着,气得脸色精彩万分。”说着,他又演起来,捂着胸口连连后退,浑身颤抖不止,目露愤愤之色,将一个快被气死的人表现的淋漓尽致,“你们,你们这些人合伙来蒙我是不是?找不着一个合理的由头,就拿我顶事?也不看看你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颛孙肃行拍手叫好,“他这般情形,你看的可高兴?”
王灵咳嗽一声,收敛了大半,心里再怎么幸灾乐祸的看周驸马倒霉,但毕竟事儿是他们天家人的,他一个小小官差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卑职不敢,卑职都是照着殿下的吩咐去做。”
“无妨,说吧。”
王灵见皇太叔心情不错,早前也听闻虽说市井流言不大好听,但皇太叔为人还挺好相处,从不摆架子什么的,便壮着胆子说道:“平日里见惯了周驸马耀武扬威,冷言恶语的样儿,冷不丁的看他猴急的跳墙,若是可以,在场的人可得都笑疯了。”
颛孙肃行点点头,长叹道:“这回出大丑,叫他长记性了。”
“诶?”王灵有点儿意外,不过转瞬间揭过去,“殿下,这事儿拖不了多久,一会儿带骗子回去当庭一对质,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就说骗子惊惧的昏死过去了呗。”颛孙肃行耸耸肩,“去吧,可得给本王演足了一个时辰。之后把周玒放走,你亲自跟着,看他去了哪里,说过些什么话,既然怎么整治人了,得把事情做圆满了不是?”
“是,卑职这就去办。”
颛孙肃行看着王灵离开的背影,侧头对杭豫左微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在院子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