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元帅话音一落,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气氛逐渐压抑到了极点,众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许多。
二皇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虽然叶老元帅说得客气,但态度是显而易见的选择了拒绝,本不该拒绝的情况下选择了拒绝,无疑是根本瞧不上自己,否则不会如此干脆。
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老家伙啊!
“岳父大人……”二皇子刚刚开口就被叶老元帅挥手打断了。
只听他淡淡道:“二皇子请自重,你我并非翁婿关系,这四个字老臣承受不起。”
二皇子眼底深处寒芒涌动,面上却是从善如流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叶老元帅,您说凝儿还小,本皇子可以等,她想追求武道,本皇子也可以陪她一起,什么时候她想成亲了再成亲,但是,今日正好有父皇和诸位重臣元勋作证,先把亲事订下来如何?”
众人都看向叶老元帅,二皇子已经退了一步,不要求现在就和长乐郡主完婚,同时又隐隐利用阳皇对他施压,只要求订亲,他是否还会选择拒绝?
叶老元帅心中冷笑,若是订下了亲事,日后哪还有更改的余地,对二皇子而言,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凝儿的身子,而是整个叶家,完不完婚其实并不重要,当然若能连凝儿的身子也得到必然是十分乐意的,但得不到,他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看似退了一步,实则以退为进,甚至隐含威胁,咄咄逼人!
虽然二皇子的寒意隐藏极深,但叶老元帅素闻二皇子为人高傲、冷漠,心胸宽广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可是一代军神,在战场上厮杀滚爬杀出来的狠人,对于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他分明感觉到脑后隐隐泛寒,极有可能是二皇子对自己动了杀机!
这样的人,何止心胸不够宽广,简直就是气量狭窄、瑕疵必报,就算跟了他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叶老元帅又怎会让凝儿跳进火坑呢?
今日纵然是阳皇下旨,也休怪他这个老家伙抗旨不遵一次了!
叶老元帅眼神一冷,正欲开口,阳皇突然出声打断了这种诡异的沉寂氛围,说道:“行了,此乃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老元帅心疼孙女,有所顾虑也属正常,老二的心意朕也明了了,这件事朕再和老元帅商量,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众人行礼之后缓缓退下,二皇子面上仍有不甘之色,但也清楚继续纠缠下去怕是就要撕破脸皮了,所以阳皇才会及时出言制止,并让所有人退下,只留叶老元帅一人,若这样都还谈不拢,再作其他打算也来得及。
念及此,二皇子神色冷漠地退下了,四皇子从后面追上来,宽慰道:“二皇兄不用灰心,父皇一定会站在皇兄这边的,有他老人家做媒,叶老元帅也只是象征性地推辞一番罢了,毕竟叶家可是世代相传,就这么一个孙女,总不能就这么轻易送了出去不是?”
话至此处,他又似若无意地道:“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二皇兄的身份,想要做二皇子妃的美女怕是能绕边境一圈,叶家也是凭着以前的功勋才能始终排在世家之首,论实力,另外九大世家也不会比叶家逊色,里面天香国色的大家闺秀可比叶家多了去了,这女人啊说起来其实都一样,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最好再让她怀个孕什么,还不对你死心塌地的?”
二皇子脚步一顿,冷漠道:“你从哪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堂堂皇子,净知道和不三不四的女子瞎混,要让父皇知道了,少不了廷杖。”
“嘿!小弟就是随口一说,让皇兄不要太执着罢了,既然皇兄不爱听,以后小弟不说就是了。”四皇子讪讪一笑,走了。
二皇子停在原地,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眼中一道冷芒闪过,但只是稍转即逝,就大步离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了阳皇和叶老元帅二人,之前那压抑的气氛已然不复存在,阳皇甚至从龙椅上走下来,与叶老元帅相距三步而视。
古人有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故帝王与他人之间一般都会维持五步以上的距离,这一点武道世界和世俗界都是一样的,作为一位合格的帝王不可能时刻高高在上,总有需要与人表示亲近的时候,一旦有人未经允许靠近五步以内的距离,会立刻被视为刺客,顷刻间人头落地。
虽然叶老元帅的修为境界,靠得再近也不可能威胁到他,但阳皇这个举动,却无疑显示出了他对叶老元帅的极大信任。
“老二太冒失了,朕替他向你赔个不是。”阳皇开口说道。
叶老元帅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二皇子也是想为皇室开枝散叶,故而着急了些,老臣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
阳皇点点头,又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朕也就不避讳了,朕想要知道,你为何不肯答应这桩婚事?你应该知道,叶家现在独木难支,与皇家结亲是做好的选择。”
“至于叶家香火的问题,老二也提出了解决之法,朕也可以同意。”
叶老元帅想了想,道:“不瞒皇上,若是换作大皇子或者三皇子来提这个要求,哪怕他们已有皇子妃,凝儿嫁过去只能为妾,老臣也愿意答应这门亲事,但是二皇子,皇上应该感觉到了吧,老臣婉拒他后竟对老臣生出了杀心,这样的人,教老夫如何放心把凝儿嫁过去?”
阳皇闻言微微苦笑道:“你这话可是一点不给朕留面子啊。”
“这事没得商量!您就是杀了老臣,老臣也不会让凝儿跳火坑的!”叶老元帅坚决道,那般姿态宛若滚刀肉一般,油盐不进。
“行吧,您老不愿意,朕还能强迫你不成?”阳皇无奈道,“但是你对外可别这么说,老二要是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头痛的还是朕呐。”
“多谢皇上!”叶老元帅像是怕他反悔一般连忙谢恩,让得阳皇一阵无语。
“朕要批阅奏折了,你先自个待个把时辰再出去吧。”阳皇又走上高台,坐回龙椅上,拿起龙案上的奏折打开看了起来。
叶老元帅也没有拒绝,待得越久说明他们商量得越发尽兴,给人制造一种可能谈成的假像,他若是一会半会就走了,人家肯定以为谈崩了。
二皇子再怎么不堪,那也是阳皇子嗣,也是当朝最具影响力的皇子之一,阳皇肯体谅叶家的难处,那投桃报李,他自然也不能让阳皇难做,与二皇子的冲突能免则免吧。
希望那小子识趣点,千万别触碰自己的底线,否则……
……
“咯!这个给你!”
水念予将一枚玉盒递到阳炎面前,他伸手接过,玉盒四周都有神秘符文将一切气息都封闭了起来,但他隐隐能够感受到这里面蕴藏着极其惊人的能量,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你要的阴阳造化丹,爷爷让我交给你的,之前差点忘了。”水念予风轻云淡地说道。
“阴阳造化丹!”阳炎目光一震,看着手中的玉盒,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力,他却觉得重若万钧,阴阳造化丹,传说中的六品灵丹,天老就这么给了自己。
天老也是来自九天十地,六品灵丹在乾域是属于传说中的东西,但对天老而言却未必算得了什么,但六品灵丹的价值是实实在在的,这阴阳造化丹更是对阳炎无比重要,这是能够救命的无上至宝,他欠天老的太多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那个长辈不是还等着它救命吗?快点走吧!”水念予推了推他,催促道。
“嗯。”
阳炎点点头,将玉盒收入须弥戒中,背着长剑跟换了一身绿色长裙飘渺若仙的水念予并着肩走出了院子,轻轻关上了院门。
院门关上的刹那,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水念予怔怔望着那栋房屋,她在这里住了上百年,一砖一瓦,乃至一粒尘埃,她都无比熟悉,现在她却要和这熟悉的一切告别,奔向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充满未知的神秘世界,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里……
“会有机会的。”阳炎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淡然而又坚定地道:“它一直都在这里,等我们都成为强者,等我们找到天老,我们就会回来。”
因为,这里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是他心里唯一的净土,唯有在这里,他的心才能够真正安定下来,无拘无束,只做自己,也只需做自己。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也一直以为有这里就足够了,但是爷爷走了,我也要走了,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没有你的话,我甚至没有勇气走出去。”
水念予轻声述说着,突然转过头,清澈的目光紧紧盯着阳炎的眼睛道:“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只认识爷爷和你,爷爷不在,我只能依靠你了,你会一直在的,对吧?”
阳炎注视着她的一双明眸,闪亮的眸子之中满是期盼,他恍惚间仿佛感受到了水念予内心的茫然与不安,感受着承受鬼气本源的折磨犹自坚强的她此时此刻的柔弱,他的内心之中掀起一丝涟漪,眼眸闪过一丝怜惜,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
鬼使神差一般,平时最不喜他人触碰自己的阳炎,主动伸手牵起了那一双软若无骨的玉手,紧紧握着,一脸认真地端详着她那精致无暇的脸,郑重道:“在找到天老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在阳炎温暖的双手握住自己时,水念予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那一双明眸仿佛融化成了水一般,追问道:“那找到爷爷之后呢,你还会在吗?”
“走吧。”阳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路,水念予的路,因为天老的存在而发生了交集甚至重合,但最终是一直重合下去,还是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谁能够知道呢?
但至少,在找到天老之前,他们是分不开的,他们的命运已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阳炎和水念予行走在草地上,他们各自松开了一只手,但他们之间紧靠在一起的两只手却仍是紧紧牵着,谁也不曾松开。
霞红的斜阳映射在这一对手牵着手的金童玉女身上,在他们身后的草地上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彼此相依,走过草地、迈过小桥、跨过河流、穿过山间小路,走得越来越远,直到那座小院农舍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