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地一片漆黑,钟声未响,离早朝尚有一个时辰,金銮殿外已是人声鼎沸,文武百官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多有愤恨之声。
一个时辰之后,威严的钟声响彻皇城,金銮殿们大开,张德昌从殿内走出,拂尘一挥,尖细的嗓音传遍四面八方。
“陛下驾到,诸臣觐见!”
议论声嘎然而止,众臣整理好衣冠,依序入朝殿,整好队形,对着高坐九阶之上的威严身影躬身下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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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
阳皇淡淡道一声,不怒自威,众臣谢恩起身,待张德昌“有本快奏,无本退朝”的嗓音喊出时,立刻就有一员大臣出列,正对阳皇。
“启奏皇上,臣弹劾御林军大司马林渊藐视王法,惑乱朝纲,竟假传圣旨,私自封停各大坊市官衙民宅,擅自拿人下狱,实乃我朝大奸臣,望皇上明鉴,斩首此獠,夷其三族,御林军所有将官满门抄斩,其余人等按罪连坐,以正法纪,以正朝纲!”
“吴大人所言极是,吴庸、陈颉、张远、严锦等皆遵纪守法,举贤用仁,乃治国大才,我朝重臣,还有那曹鼎、韩逸等军中大将,北伐屡建功勋,却含冤入狱,如林渊这等奸臣十恶不赦,必须严惩!”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位位官员走出来,满面愤慨地共执一词,仿佛大司马林渊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人人得而诛之!
并非林渊当真做事跋扈到天怒人怨,着实御林军的动作把大臣们吓坏了,光是被拿下狱的六品以上官员就多达数百人,三品以上大臣十数人,甚至就连户部尚书严高川,五皇子的亲舅舅,严家二号人物都没有逃脱御林军的魔爪,现在朝堂上下几乎是人人自危,保不准哪天就有御林军闯入家中,把自己抓入大牢。
这种心理之下,许多与林渊无冤无仇,根本没有利益冲突的大臣都昂首挺胸地站了出来,要求严惩御林军最高长官,大司马林渊!
作为引起众怒的当事人,林渊却兀自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对殿内愤恨指责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些人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他林渊是何人,禁卫军右部御林军大司马,乃天子近臣,地位仅在禁卫军左部羽林卫司空之下,说直白点就是阳皇手中的一把刀,想杀谁杀谁,只要阳皇还肯用自己这把刀,就是文武百官都要他的命,他的脑袋也会一直长在自己脖子上。
阳皇淡笑地听着众臣弹劾,直到表态的都表态完了,才看不出喜怒地望向低眉垂首,不动如山的吏部尚书魏正贤,问道:“魏爱卿以为如何?”
装傻无用,魏正贤暗叹一声,只得出列,恭敬地回道:“皇上英明神武,孰是孰非想必早有公断,一切听凭皇上的旨意。”
老狐狸!
阳皇目光微微一眯,又望向另一人,乃刑部尚书李仁:“李爱卿掌刑部,也说说你的看法。”
“是!”李仁出列,义正言辞道:“此事有待查明,若各位大人所言属实,大司马林渊假传圣旨,制造冤案,按律当斩,诛连满门,御林军各级将官官降一阶,罚俸三年,以儆效尤,但若林渊乃奉旨行事,诽谤大臣亦是重罪。”
说完,李仁不理会扫射而来的冷光,回归原位,静默而立。
“李爱卿的话深得朕心。”阳皇语出惊人地一字字道,“朕确实给林渊下过一道密旨,诸公是否也要指责朕耳目昏聩,不辨忠奸呢?”
“???”
“!!!”
“臣不敢!臣有罪!”宛若一道天雷直轰而下,弹劾林渊的大臣们大惊失色,双腿一软,争相以头抢地,冷汗淋漓。
今日之阳皇,威严更甚往昔,一言一行都有极大的威慑力,只是简单一句话,那比寒风暴雪还要可怕。
“不敢?你们胆大包天,有何不敢?”阳皇沉声说道,眼眸中的冷意如刀刃一般,在他的审视下,诸臣宛若承受千刀万剐,全身胆颤。
“未经查证,就言之凿凿林渊假传圣旨,动辄满门抄斩,夷三族,将官连坐,好大的官威,天阳律法是为了安定天下,却成了尔等争名夺利的利器,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还是尔等的天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等却为一己之私,蛊惑朕的皇儿,同室操戈,尔等就是这么忠君报国的?”
“你们不是很喜欢满门抄斩,夷三族么?”
“好,朕就成全尔等!”
阳皇眼中杀机毕露,第一次在朝堂之上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整个金銮殿内都充斥了肃杀之气,不光是那些匍匐在地六神无主的大臣们,就连站着的亦是心惊胆战,如坠冰窖。
听皇上的意思,分明是要大开杀戒啊!
“林渊!”
阳皇点名,林渊已然明了圣意,脚步沉稳地走出,一丝不苟地恭声道:“臣在!”
“将这些罪臣全部拿下,满门抄斩,夷其三族,但凡有一个漏网之鱼,朕先斩你林渊!”阳皇冷声说道,跪在那的大臣们彻底吓傻了,一个个无力地瘫倒在地,甚至不少人因此失禁。
“来人!”
林渊朝着殿外喝令一声,目光冷冽地扫视了一眼众人,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哗啦啦——
两队手持长刀的御林军士涌了进来,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一人拎着一员大臣拖了出去,顿时一道道大喊“冤枉”“饶命”的哭声连成一片,却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空了一半的金銮殿,显得更加宽敞了,气氛却紧张到了极点,人人噤若寒蝉,刚刚那些人的下场他们可是看得真切听得清楚,满门抄斩,夷三族,又有谁敢在这种时候出声,万一又触了皇上的霉头,可就后悔莫及了。
尤其是吏部尚书魏正贤和刑部尚书李仁更是冷汗直流,后怕不已,刚才皇上对他们问话,若是稍有些激进的言辞,恐怕已经和那些人一样被处理了吧?
直到这一刻,满堂朝臣才真正意识到,九阶之上的那道身影早已不是往昔那位温文尔雅、宽厚待人的仁君,而是一位杀伐果断、专权独断的一代明君,这是他第一次对朝臣亮剑,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传朕旨意。”阳皇没有理会殿中朝臣作何感想,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地下旨。
“除却刚才那些人,已经缉拿的或是正在缉拿的,一律斩立决,诛九族!”
“另,二皇子锋不修德行,受小人教唆,密谋亲弟在前,对当朝郡主图谋不轨在后,今贬为庶民,流放苗州,终生不予回京;五皇子霸天嫉贤妒能,两度谋害亲弟,今革去一切职务,终生囚禁宗人府;四皇子林玩弄心机,离间兄弟,封北凉王,三日内前往北凉就蕃,不得以任何理由延误!”
“退朝!”
直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德昌尖细的嗓音惊醒众臣,阳皇早已消失在金銮殿中,一个个面面相觑,还沉浸在那道惊世骇俗的圣旨的内容之中,震骇得久久无法言语。
随着天阳晋升高级皇朝在即,太子之争亦是提上了日程,甚至有消息声称晋升大典之上就会确定太子之位的人选,但任凭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距离晋升大典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三位皇子一下子被淘汰出局。
二皇子被贬为庶民,流放苗州,苗州可是位于南疆之地,而且终生不予回京。
五皇子终生囚禁,而且宗人府那是什么地方,皇室宗亲的噩梦之地,生不如死。
四皇子就好了许多,但就蕃之王已然失去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北凉亦是位于荒凉的北疆之地,想要过上多么滋润的日子是不可能的,甚至比不上一些有名无实的旁系藩王。
而这三位皇子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皆因为密谋亲弟,虽然阳皇没有明言,但在场大臣都不是白痴,结合前因后果,俨然明白,是为了那位失踪了一年有余,又莫名回归的七皇子,阳炎!
甚至他们隐隐猜到,御林军奉命缉拿的那些人都或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三位皇子的阴谋,才惹得阳皇杀心大起,血洗朝堂,可见七皇子在阳皇心中的地位。
大臣们心悸之余,一些心思也就活络开了,阳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
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菜市口,一千名刽子手一字排开,手举大刀砍瓜切菜一般,落下又举起,举起又落下,众目睽睽之下,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
但此后三个月,每日冲洗都洗不净那噩梦般的血腥,菜市口成为了许多人不愿意提起的地方,甚至有传闻,菜市口闹鬼,很多人经过那里都听到了恶鬼的哭嚎。
“恶鬼?比我还恶么?”二皇子一身布衣,站在菜市口,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在一众御林军士的看管之下,一步一步消失在斜阳之下……
“好一只败犬!”四皇子站在高处,目送那一道落寞的身影离去,冷蔑道。
“我也一样。”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自嘲一样,但紧接着他的神色又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本皇子不会输,失去的一切,早晚有一天,本王会重新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