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并不算大,但是却极其的清幽,与这山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有着清新超然的味道。
前面并没有大殿堂,没有像别的道殿那样一进门便摆着三清祖师或师祖的神像,而是一幅画,画上画的是群山,其中一座主峰,四面环抱,那种自成天地的清幽跃然于绢帛上。
再往后就是一个回廊,怜叶真人向在前面走,不时的回头向陈景介绍观中的景色。比如某一株看起来不起眼的花是从千里之外的一处险恶之地盗来的,又指着一块座假山说那是从某个大门派之中偷来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门殿堂之中,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位笑道:“亏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的炫耀,你的东西都是偷来的。只要是你想要的,就会想尽办法偷来。”
怜叶真人立即笑骂道:“千臂,你一开口什么话都会变味了,我那是让那些东西更好的展现价值,在我这求真观中,没有一样东西是可有可无的,都有着他们本身独有的妙处。”
陈景经他这么一说,确实发现每一样东西都似妙处,无论是拿了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让人觉得一定会缺失点什么。他心中不禁暗想:“这境界果然是妙不可言。”
“嘿嘿,这不是有泾河道友在吗,我是怕他上当受骗了提醒他。”那千臂真人又说道,他一眼看上去同样的年轻,不会超三十的样子,只是真实的年龄只怕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陈景与他们还不熟悉,并没有接话。他真身现在是神像,自然也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大红虾却在那里左看右看,仔细地打量着他们。
这三人分别是千臂真人,白雪真人和易周法师。白雪真人是个女子,而且很老的样子,像个老婆婆,总是温和的笑着,话也不多。而易周法师穿着一身僧袍,却留发髻,让陈景不知道他到底是僧还是道。不过他的眼睛很亮,甚至让大红虾有一种不敢对视的感觉。
青莲法会已经有过好几次,不过规模都很小,都是呼朋唤友的在一起交流一下修行心得,或有疑难问题说出来。其中更主要的是大家畅谈一些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其中包括怜叶一共五人,现在还有一人未到。
五人名声在天地间并不算大,但是都有着自己特别的神通,怜叶真人曾在许多道门之中拜师修行过,虽然没有罗浮、昆仑这样的大门派,却也算是都有着不错传承的玄门,他将一身学的东西最终在自己身上融合,成为唯有他才有的东西,而后他便在这里雄南岭建了一座求真观。
另外的千臂真人真与白雪真人和易周都简单的介绍了自己,不过并没多深,陈景却也不在意,听着他们谈谈各自身上的一些趣事。
陈景话很少,桌上美酒果品也没有吃,因为他是神像之身,倒是大红虾吃了不少。陈景没有说话,他也不说话,童子端什么到他面前他就吃什么。除了背上还有神像沉重的压在他身上之外,这次青莲法会之行让他很满意,因为他不但吃到了许多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吃到的东西,还听到了许多压根就不可能听到事迹。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似乎已经不同了,不再是那只整天在泥水里捻转的虾精。而是泾河之神座下的驮像神将,他不由得想到这个今天才听到的称谓,暗记心头。
五人说话,天南地北的说着,陈景知道他们是在拉近自己与他们的距离。
初与陈景相识的人都会觉得了陈景会有些冷漠,会觉得他有些高傲的样子。其实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难相处的人。与他相交,或许不会有激情的热血情义,但是绝对能够天长地久。他极少主动去做什么,若是主动了,便是炽烈。他常常是在安份守已的站在那里,任由别人靠近,任由别人远去。或许有人来了又走,在大起大落之后,再回头看,他依然在那里,不曾远去,又似从来不曾靠近。
陈景虽然话不多,却只要涉及到自己便会开口回应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几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一连几日,陈景与大红虾就在这山中住了下来。
当然,大红虾背上依然压着神像,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也快要习惯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慢慢的大家开始说些修行方面的事。陈景很喜欢这样氛围,因为很轻松,大家都平等的交流,若有不解之处,则是直言问出,自己若有什么心得也会很高兴说出来与别人分享。
大红虾虽然大多听不懂,但是他现在无时无刻不是在努力的修行。
陈景话少,听了别人讲那么多小心得小体会,他也讲了自己对于剑道方面一些领悟来。当下便有千臂真人忍不住问道:“神像老弟的剑术是天下闻名,除了罗浮离尘,世间难有剑术上与你堪敌者。所以,我有一个这方面的问题想问一问。”
陈景的神像虽然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却有轻笑的声音传出,并说道:“呵呵,请讲。”
“我就是想问,若是遇到了剑术高,法力又高的人,要怎么从他的剑下逃得性命呢?”
陈景想了一下,说道:“似乎,没有什么办法逃走。”
“哈哈……”陈景半认真半随意的语气惹得大家大笑,白雪真当即说道:“千臂,你曾在兆先真人剑下逃生,怎么不说说你的经验。”
千臂并不笑,而是严肃地说道:“太让本真人失望了,若要从剑修剑下逃先虽然很难,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有一样特别的神通就能保命,比如替身法术,比如遁术。当术法到极致之时,便是一种神通了。”
这些其实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想要练就一样超脱一般境界的法术也是很难的。陈景并没有说什么,然后千臂真人便说道:“我知道,神像老弟一定会说,在我的剑下未必能逃走。”
陈景笑道:“那是,我的迷天剑下不走无节操之魂。”
众人大笑。说着说着,大家又说到了近些年来的天地大势上,白雪真人突然说:“大家觉得兆先真人是真的飞升了,还是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了呢?”
众人沉思了一会儿,都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陈景,怜叶真人问道:“听说当时石像老弟在场。”
这几天下来后,大爱都称陈景为石像或神像,陈景道:“当时我确实在场,而且亲眼看以兆先真人飞升,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成功还是不成功。”
怜叶又说道:“听说,返虚大成后,成元神最大的危险不是天劫,而是自身,在那元神将成未成之时,最容易陷入幻境当中,这又称之为天魔结界。你们说,兆先真人会不会是陷入天魔结界当中,他所见到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他自己心中的幻象呢?”
“应该不至于吧,兆先真人是罗浮掌门人,罗浮是传承了一千多年的大派,是元始道祖玉鼎真人亲传弟子的道统,他的道统必定传承了破幻象的诀要,怎么陷入幻象之中呢?”
“这与有没有传承无关,得看是什么人,若是他太过想成元神成仙道的话,也就是每修行一分便加重一分的幻象,当他以为自己成了元神之时,便是天魔结界成型之时。”怜叶真人说的这些陈景并没有听过,但是他也往这方面想过,只是没能想得这么的深,用怜叶真人所说的话来说,那就是修行路上的魔障,然而,魔障并非是显而易见的,也不你所能察觉的,当出现之时,其实已经深陷其中。
“或许有这种可能,不过也只是可能,我们无法证实。”易周法师说道。
并没有人向陈景证实那个巫族祖巫是否真有其事,又说道天地间的法则。陈景心中早就有疑惑,也有些心得体会,只是无人交流。
听易周法师说道:“近年来,我总觉得这天地间有着一层禁制,或者说是天道法则。这法则禁锢着我们这些修行之人,让我们无法飞腾于九天之外,无法羽化成仙,阻隔了我们看向天庭的目光。”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抬头用法眼看天空,会发现九天之上有着层层迷雾。我有一友人说他在一次入定醒来后,用神通看天空,看到无数的线条如蛛网一样的罩住了我们这个天地。而后他再看却又再也看不到了,他向我说起之时,还说这可能是自己的幻视,可能自己潜意识中的想法化为了魔念。”
众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陈景道:“这种感觉我也有,虽然我没有看到什么,但是我总是感觉这天地间有着一道道的天道法则,当我们触摸到了的时候,就能得大机缘,或可得大神通,而这个也可能是禁锢我们的。”
而后几人都或多或少说了些自己的感觉,只是这个话题注定不会有结果。
这时,怜叶真人突然问道:“神像老弟你可知泾河之神的职责所在?”
陈景疑惑,问道:“职责,神祇的职责吗,天庭不现,河神的职责就是庇护。”
“神像老弟说得不错,神祇的职责就是庇护。只是泾河神碑在一开始时就有着他的做用。”怜叶真人道。
“什么作用。”陈景问。
“我曾在墨香宗看到一本古籍,那上面记寻着天地间的一隐秘之事。有一件就是关于昆仑与那昆仑四方大河的事。那上在记载说昆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本有八条大河,每一条都是起源于昆仑。妖族天庭曾分封诸天妖神,昆仑山四周的八条大条之中都有妖神祭神碑,那些神碑的做用便是封禁昆仑的。只不过当时昆仑有两位道门祖师在,这些神碑也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因不知什么原因,八条大河有四条干涸了,现在只有四条了,而泾河就是其中的一条。”
陈景心中震惊,他曾猜测那神碑或许应该在更久远的时代被祭成的,没想过竟会是有着这么让人难以置信的目的。
他忍不住说道:“难道说现在的昆仑是被昆仑四方的河神碑给禁封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估计是这样。”怜叶真人说道。
陈景心中想着自己的泾河神碑,又想原来另外还三条大河。那这个封禁是什么时候发挥的作用呢,是在道祖消失之后呢,还是之前。
“这些年昆仑传人一直不出世,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这其中一定有着大秘密。”怜叶真人继续说道。
这个话题最后自然还是不了了之,不过却足以让陈景想上许多东西。
又一天过去了,这一天正好聊到另一位直到现在都还有到的一个人时,门外有童子快步而来,怜叶一看,笑道:“一定时是胡清秀来了。”
然而童子走近后却说不是,而是说胡清秀的童子来了,并说那童子受了一身的伤,已经因法力耗尽而昏迷过去了。在昏迷前说了胡大仙被困于乌霞岭。
怜叶真人那原本轻松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脸慎重。
另两人也同样的眉头紧皱。
陈景心中立即想到那乌霞岭一定是一处凶地,定有大妖或大魔盘踞。他也不出声。这时怜叶说道:“清秀与我相交多年,今日他赴我的青莲法会而遇难,我岂有不救之理。”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同时说道:“此次法会就此结束,若有来日,我们再演青莲妙法。”
他话才落,那千臂已经站了起来,大声道:“胡清秀是你的朋友,难道就是不是我的朋友吗?”
“你怜叶也太小看人了。”白雪真人紧跟着站了起来。
易周笑道:“我们每隔几年都相聚一次,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在这茫茫红尘之中能找到几位知已是天大的机缘,机缘在手,又岂能任其夭折,我们同去吧。虽然乌霞岭凶名在外,但是我们同去,未必不能救回清秀来。”
“好,哈哈,我们同去。”怜叶真人笑道,又朝陈景言道:“神像老弟不如先回泾河,来日我们聚之时,共话天地。”
神像虽然这些年来线条越来越柔和,远远地看去,还会觉得神像就是一个人,然而近看这神像的表情怎么也是生硬的,面无表情。
只听陈景说道:“诸位也太小看陈某了,虽然我与胡清秀并非谋面,却也不是个怕事之人。我与你们同去吧,或许也帮上一点什么的。”
“哈哈,有泾河之神魔蝶剑君同行,胡清秀定可被求回。”千臂真人大笑道。
不过,他虽然说得轻松了不少,却仍然掩盖不住那种担忧。
几人很快就出了门,怜叶让童子看好道观,不要让生人进去。匆匆交待完了这些之后,一行四人便腾空而起。
这腾云驾雾之法大红虾自然不会,陈景一边与他们同行,一边教导着大红虾怎么凭自身的法力沟通着天地间的灵力将自身托起,怎奈大红虾空有一声法力,也已经练出罡煞,却怎么也无法沟通天地,陈景只得为其牵引,就如握着小孩的手教他写字一样,一连几回之后,大红虾的身周终于聚集了一团黑气。同时又不断有尘埃向他聚集,远远看去,竟有些飞沙走石的感觉。
他大笑说道:“终于可以腾云驾雾了,俺以后也会是大妖的。”
就在大红虾学会腾云驾雾不久,五人已经来到了一处片大山上空。从高空看去,这山中被乌云笼罩着,那是一种毒煞之气。
几人才一靠近,山中便黑雾突然卷起一团,化为一只黑色的巨手朝五人抓来。
怜叶真人脸色一冷,一手抓出,虚空之中凭空而生出一只玄青巨爪,与那黑色巨手结结实实的抓在了一起,虚空生波,最终一起散去。
“咦,倒是有些手段。”下方山中传来微微惊讶的声音。
怜叶真人连忙回话道:“贫道怜叶,特来此求见乌霞大王。”
“管你什么怜叶怜花的,没听过,你要见我大王,先斩断一条手臂扔下来。”下方那声音又说道。
怜叶大怒,一跺脚,云头顿散,而他本人是化为一道流光直落山中。另外三人阻止都来不及。也是紧紧地跟随着怜叶一起冲了下去。
陈景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一直表现的清新逍遥的怜叶脾气竟也有这么急躁的一面。
也未曾想到,另三人也是般的义气。
他这些天来与他们一起,知道他们除了谈玄论道之外,并不相互联系的,他们的这种法会也从不涉及到私人恩怨。陈景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怜叶也没有说,陈景自己也没有去有法术看。甚至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是人还是妖。
而在刚才来的路上,怜叶已经跟陈景说了这乌霞岭的乌岭大王是天地间凶凶著著的十三妖之一,法力深不可测,神通更是惊人。
而现在怜叶这么冲下去是极为危险的,另三人也知道,但是他们都是紧紧地跟随。
此时唯有陈景还在天空之中。
只见下方乌云翻涌,毒煞之气一阵阵冲上,四下里看去,这一片地区的天空之中竟是没有一只飞鸟,而下方的山中只有着数种乌黑的草木。
若是有人在远处抬头看天空的话,会看到冲天而起的煞气之上有一尊石像在天空之中,石像下面的脚已经被黑煞之气淹没,旁边则有一只巨大的暗红色的虾,两钳之中各有一剑、一钗,面貌凶恶。
而若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石像的眼睛竟是闪烁着一圈又一圈的光芒,左眼白,右眼黑。
“哈哈,你们居然敢犯我乌霞岭,真是让我惊喜啊,多少年来,都没有人敢迈进我乌霞岭半步。”山中黑雾之中又传来另一个粗犷的笑声。
“贫道怜叶与三位好友来此,并无冒犯大王之意。”怜叶的声音透过黑雾传上来。
“冒犯也不要紧,都是一个结果,都将成为我的一个噬魂煞魔,哈哈哈……”在他的笑声之中,那山中的乌煞云气刹那间化为一颗颗巨大的头颅,朝怜叶四人扑去,要将他们吞噬。
他们四人虽然各有独特的法术在身,然而都是保命之法,或者特别的法术,在此时此境下并不能起了多大的作用。
只听得他们怒喝连连,却是身陷其,脱身不得。
就在这时,下方的山谷之中冲起一个巨大的头颅朝神像咬来,那头颅张开的嘴中甚至能看到漆黑的牙齿,又似能看清头颅脑中的乌黑脑浆在颤动。
八方风云涌动,自上而下的看去,就像是那座山活了来,化为一颗巨大的头颅要吞噬天空。
隐隐间,魔音咆哮,煞毒之气弥漫天空。
同时有无比凶恶的声音随着那头颅冲起的速度传来:“你也给我下来。”
“正有此意。”
陈景冷冷的回道,回答的声音未落下,神像的后背冲起一道水韵光华,如有一条大河自神像后背冲起,直冲云宵,其中有一块麻白色的碑石在最前方绽放神光,顷刻之间已经变成一座山那么大,仿佛是天地之墓碑,碑石所过之处的虚空似有河浪滔滔奔腾席卷而下。
碑上四个大字“泾河神碑”绽放出慑人光芒,拖出一道浩荡的水韵光华,朝那个巨大的头颅镇压下去。那种镇压一切的大势,仿佛连整个乌霞岭都能镇碎。
在陈景有黑白双眼的神通看下方时,已经知道这乌霞岭必须以力破之。而且他也找到乌霞大王的真身所在,泾河神碑在前方朝山谷之中镇压而下时,神像的嘴里又飞出一只蝴蝶,凭空一闪,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