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在泾河的上空飘扬着,如春蚕死前吐出的轻丝。落入泾河中,不留下半点痕迹。树叶上湿漉漉,慢慢凝聚水滴,顺着树叶的纹路滑落,滴落在大地上,染湿一小块泥土。
大红虾身的血与水融合在一起滑落到地上褐色土中,将他周围染出一片红色。
怜叶看着身体各处都渗着丝丝血水的大红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可愿意随我去求真观疗伤?”
大红虾像是已经不认得眼前的人,眼睛看着怜叶,又有血水自他嘴里吐出,过好一会儿后,他终于缓慢摇了摇头,低声道:“河神爷会记得你的。”
怜叶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抬手掐着法诀,在大红虾的头顶上家出现一道青绿光芒,如泉水一样自大红虾的头顶浇下,融入他的身体内。紧接着又来到大红虾的身前,将一个小玉瓶放在他面前。随后化为一道灵光消逝于晦暗的虚空之中。
蒙蒙细雨慢慢的变珠帘似大雨,打在河神庙前的树叶上啪啪响,地上出现积流,从大红虾的身上淌过,将那原本的褐色的土上浸着的血冲刷的干干净净。
天色渐渐暗去,雨越下越大。
风雨之中似有人出现,他站在大红虾面前。大红虾突然离地而起,一条黑色铁链自风雨中而生,将他捆住,吊在河神庙前那棵树上。
地上的玉瓶倒下,被混浊泥水冲着,卷入了河中,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那仿似随风雨而来的人化为一缕轻烟自神庙顶上没入,只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声响起,一只手自神庙层顶瓦片中伸出,手爪指甲漆漆黑,手爪上缭绕着黑烟。那手奋力朝外面挣扎着,过一会儿,又有一只手从瓦面之中探出。那瓦就像是另一个空间一样。
两只手攀着屋顶,拼命地往外面挣扎。终于,在过了许久之后,这人终于爬了出来。它看不清面容,但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恐惧,它一出来,立即纵起,融入雨中消失不见了。
一声声惊雷响起,仿佛染血的电光划过漆黑的天地。
将天地照出刹那的通明,那山,那水,那云、那风雨都在电光之中成为一片透明的轻纱。
河神庙前的那棵大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的宽大的黑衣,长及地,却不沾一点的泥土雨水。他看着神庙,刚才的那一幕,他显然都看在眼里。
雷光一闪而逝,再一道雷光落下时,正好一卷裹着雨的大风将他黑袍吹起,仔细看去,他竟是只有一条手臂,另一条手臂衣袖在风雨之中飘扬。雷光消逝,风声呼呼,雨磅礴,再一道雷光在天地间划出刺眼的光亮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伤痕累累的大红虾被一条粗大的黑链绑着吊在树上。大雨在他身上冲刷着,将他身上的伤口洗得发白,风吹得他在空中一晃一晃。
河神庙前看上去安静了下来,而河前祠堂前却在一道雷光划过天地之时能看到那里多了一个,正是之前在河神庙前出现过的那个黑袍独臂人。雷光将他的眉角唇线照得清清楚楚,风雨之中,他脸上干干净净。
他一步跨出,来到祠堂的门前,一手推开祠堂的门,祠堂之中漆黑,又一道雷光落下,亮光透过瓦缝将祠堂之中照的通透,只见一排排灵牌位前,一个三足鼎中的香火早已熄灭,除此之外,除了有些阴森气息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活物。
他转身而走,大步消失于风雨之中。狂风卷着雨丝冲入祠堂里,将灵牌位哗哗的吹倒一大片,掉在地上。
泾河滔滔,奔流到海不复回。
在那海域的深处的囚龙井里,神像一直在朝水底沉没着,这种沉沦的感觉陈景都已经快要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他是神像之身,在东陵山时陈景因心动而身动,神像的一条手臂在那一刻抬了起来。而这一时,他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头也抬了起来,看着囚龙井外。
只是他眼中看的不是那清澈井水,也不是在朝井口奋力飞去的迷天蝶,在他目光的正上方是一道温和的白光。隐约间,他看到那乳白色的光韵之中似乎有东西存在,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的看都看不清。
而在这一团光韵之外,他分明看到有四条白色的光线延伸出去,形成一张网的感觉。
陈景不禁想到了在青莲法会上时,曾听怜叶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人在一次悟道之后抬头看天空看到了一张遮盖着天地的大网。当时的陈景没有回答,因为他想象不到有什么样的大网能够将这整个天地都罩住。而现在他虽然没有看到一张覆盖天地的大网,却看到了这个,这让他不由自由的想到怜叶所说的那张大网,让不禁想这会不会就是大网中的一个节点。
那道光韵不存在于现实,而是存在于虚无阴阳之间。
突然,他心中不宁,眼前景象突然模糊,随之又清晰起来,一座神庙出现在他的眼中,风雨雷电之中那神庙忽明忽暗。在神庙的前方河堤上的一棵树上,有一只大红虾正被一根漆黑粗铁链捆着吊在树上。
天空之中无声无息的落下一只夜莺,它落在那树干上,看着那幽黑的铁链,似乎在看着怎么解开。
陈景无法听到声音,但是能看到画面,看到天空之中一道寂静的雷光划过,将天地照个通透,就在雷光破空的一刹那,夜莺惊飞而起。在它惊飞起的一瞬间,一道幽黑的利箭自它的身边擦过,扎入了树干之中,深及半支箭,而夜莺也冲飞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盘膝坐在囚龙井边缘的龙王突然睁开了眼睛,朝井中看去。
在他心中,陈景除了一开始想凭神通冲出来却没能实现之后,便一直都很安静。但是就在刚才,龙王从井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他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去管,又睁上眼睛,努力的祭着囚龙井,要将井中的陈景意识炼散,然后他就好占据那神像之身。
就在这时他听到井中陈景的传来的声音:“若是龙王能放我出去,我可以将这河神之位让给你。”
“嘿嘿,神位就是你的命,你当本王是你一句话就能蒙骗的吗?”龙王昭烈说道。
“我有办法让信仰转稼到你的身上。”井再次传来声音。
龙王昭烈耳中听着这声音无比的平静,但是却有一种让他心悸的杀气在内,这杀气隐得深,但是龙王昭烈却敏锐感觉到了。
他心中警惕,却只是冷笑一声,心中只当他只不过是为了脱身而已。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井中并没有传来陈景的话了。
又看了会儿井中陈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他也就不再管了,只管祭炼囚龙井。对于他来说,这个河神陈景的意识就如顽石一样的坚硬,井中的水竟是难以侵蚀得了陈景的意识。
龙王昭烈他自己都不知道井中的水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以前那些跃过龙门的强大的人物在井中久了都会慢慢的死去。
初时先是意识灵魂散去,然后就是肉身散去。只不过在他们都会化为一道烙印出现在井壁上,而烙印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用处,龙王昭烈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他却感受到烙印之中有着莫名的力量。
然而直到现在,陈景都没有半点精神不振的感觉。这也是他抓紧时间祭炼囚龙井的原因,虽然囚龙井能为他所用,但那也还只是浅层的一部分。
陈景眼中的神庙景象消失了,再次出现那道白色光韵。他似图用神念去沟通,只是神念探过那道白色光韵时却觉得什么也没有。
当他加强神念要再探之时,那光韵便又消失了。
他并不急,这并不是第一次消失,这几天来,他已经摸索出观看那道神秘白光方式。他再次沟通心念间的那道浊浪印记,形成浊浪观,又以迷天蝶的那看破阴阳的神通观看着天空。
在神像的双眼上,不再是闪耀着黑白两色的光圈,而是出现两道浊浪波纹,波纹之中又有黑白两色融入其中。在之前是有些耀眼的黑白两色,而现在则是如水波一样黑白波纹。看上去平静了许多,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但是所能看到的东西却更加的神奇了。
在他的眼中,那个道白色光韵再次出现。
虽然他能看到,但是却丝毫感受不到那光韵的存在,而且他能看到却也看不清光韵里面到底是什么。
神念仔细而探入,一遍又一遍,一无所得,但是他却并没有放弃。龙王昭烈能够感受到井中有微风杂乱吹着,井中当然不会有风,他也知道那些风中陈景的神念,不过,他只当这是陈景神念在探录着囚龙井的破绽之处,想要出来。
在以神念感知着那白色光韵的过程中,陈景心中依然不由自主的想到大红虾,然后大红虾那被吊在树上的景象出现在他的眼中,紧接着他想到了虚灵,心想她怎么会坐视不理。然后他眼中出现了虚灵身影。
一方阴沉暗黑晦涩的天地,一个黑裙女子站在一座小山上,小山上没有一棵树,只有黑色的土。在那黑裙女子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只山魈,其中一只强状一些,另一只瘦小一些,他们者伏在地主,非常警惕的盯着前方。
那黑裙女子如临大敌般的在手中扣着一面镜子,而在她的前方则站着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