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一步步的在河面上走着,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然而他每一步都像是将泾河的灵力都激震了起来。河面上雾气升腾,人们看到河面上突然起了雾,都认为河神爷显灵了,一个个越发的诚心。
陈景在三天之前让人们祭祀他的消息传开来了,泾河流域便骚动起来,都在暗自猜测着陈景的目的,近三十来年,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不断的有大事发生,千罗门覆灭只不过是小事件而已。后来的江流云与叶清雪在转战千里及霸陵城隍裹挟着整个霸陵的神祇仙灵而入阴间,倒是在天地间形成一波暗浪,而后陈景从黑曜州出来杀了许多人,差点成了魔物,叶清雪自九华州赶来,剐龙坡一战,这才让叶清雪的名声在天地间真正的传开了,被认为是这一代中最为闪耀的人物之一。
整个千罗门覆灭事件才成就了一个叶清雪的名头,陈景则是绣春湾河域大战是成名,然而这次的成名并不足以将他推到叶清雪那样的高度,因为他是神祇,许多人认为他只要一出了神域就没用了,而且有不少神祇能做他当时所做的,真正让人们记住他的是霸陵城之事及水淹昆仑。这两件事让天下间的神祇与道灵知道了九华州有个陈景。
现在陈景说要破昆仑,他的话就像是一阵狂风,吹掀起天地间的一个大浪。
泾河之中的灵力在他体内奔涌,起于颈脖之下的背脊,没于丹田之中,散于四肢内。
他缓缓地在河面上走着,就像是一个登山者正一步步地向山顶攀登。
翠屏山巅,翠屏娘娘看着河面上走着陈景,叹道:“他这一去,就此彻底朝神道迈入,若是能破昆仑,便是以过去千罗山中修道的他斩断了因果宿牵。”
旁边的玄空有些不解,问道:“他自成河神的那天起不是就步入了神道吗?怎么说他现在才彻底的步入神道?”
“神道,呵呵,天下间这么多的修行之法,然而关于仙灵神魔说法,说的都不是修行方式,而是指他们本身与这个天地间的万物生灵的相处方式。”翠屏娘娘说道。她的声音像是带着香气,香甜香甜,薰得听着的人会有一种想睡觉的感觉。
玄空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此一去之后,就将彻底的步入神道。”
“感觉。”翠屏娘娘说道:“对于我们修行的人来说,感觉有时候比眼睛看到和听到的都要清楚准确的多。”
“刚刚娘娘说仙灵神魔区分方式都是看他们怎么与本身之外的万物生灵相处的,那么我们算是哪一种。”玄空问道。
“这一方面,他曾经在河神庙前做过很好的解释。”翠屏娘娘指着河面上一步步行走的陈景说道:“他说过仙代表的是自由。我在这里要加一句,仙代表的是在不伤害别人的自由的情况下无限追求于自己身心的自由。而魔则是自我,这里我觉得还不太够,魔是一种偏执的自我认识,无认是对于自己的存在还是对于某些事,他们从来都只在自己的思维圈中思索着天下间的事。而神祇,他说是代表着庇护,这是一种责任,我也是这么认为。灵则是最难定义,他说灵代表的是真我真性,所以灵也是最善变的。我们是妖灵,虽然我是山神,但是仍然不觉得我自己是神祇,我只是一只妖,是妖灵。”
玄空同样看着泾河,心想,向往自由的灵,那他就是在仙灵,自我而偏执的灵,就是魔灵,有做庇护世人之心的灵,就是神灵。
“我向往自由,但也不是一定要自由不可,我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离偏执却差着很远,我有时庇护一下别人,有时冷漠,我是个纯粹的灵,一个流浪的妖灵。”玄空心中想着。
而此时陈景的体内灵力像这河域的灵力一样被激荡起来,泾河的灵力、天地间的灵力、神像身内的灵力与天地间的灵力以一种微妙韵律震动着。
他在河面上走的步子慢慢柔和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僵硬,之前就像是被冰冻的人在勉强迈着步子走着,而现在则像是身体回暖了,步子也就加快了,变成更加的流畅了。
在河面上的速度也不再是缓慢,而是时快时慢。当河道通直之时,他能一步之下从这端到那一端,然后在转弯的地方慢了下来,每个转弯处都是如此。
他就这样的朝泾河的源头,朝昆仑走去。
他本是一个人,然而身后的河浪之中突然钻出一只贝壳和一只大红虾。贝壳比磨盘还大,在浪花之中一沉一浮的,紧紧地跟在陈景的左侧。而大红虾在右侧,他的右钳上有着一根粗黑的链子,时而沉在水里,时而被他扬洒挥舞起,满面凶恶又带着几分得意的看向两岸山上的神祇妖灵们。
对于两岸山上的神祇妖灵们来说,河面上的陈景已经不再是后辈了,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半分轻视,如果说上一次的兴浪淹昆仑,对于他们来说是惊与奇,那么这一次,他们的心中竟是已经在考虑陈景能有几分胜算。
翠屏山上,翠屏娘娘看着泾河方向,那河面上的陈景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中。旁边的玄空知道她是在想事,每当她不言不语又看着一个地方时,便是在思索着什么大事。
山间的风将她垂到地上的长袍吹起,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牡丹。在她的前方是一个青谷,里面郁郁葱葱,有山泉在里谷中静静的流淌。偶尔有几簇不在春天开的花点缀着青山崖谷,山间有野兽奔走,有些在密林中潜伏,有些在溪边饮水。
翠屏娘娘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太子一定已经出来了。”她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原本总是慵懒的眼神也是锐利而锋芒,显露着她作为一个大妖的气态。
“太子?什么太子?”玄空问道。
“当然是我们妖族的太子。”翠屏娘娘又恢复了那种慵懒无力的样子。
玄空却是很震惊,她连忙说道:“我们妖族的太子不是早已经消失了吗?”
“是消失了,消失并不代表死了,他只是消失在了我们的眼中。”翠屏娘娘说道:“也不知道那些同样消失在世人眼中的妖神还能有多少传承,又会有多少随着太子一起出现。”
玄空一时难以接受,在她的心中妖族太子都早已经在历史之中风干斑驳。过了一会儿,她说道:“那,娘娘是怎么知道太子又出现了的。”
“因为现在天下间的那些名声在外的妖都突然没有动静了,而且前段时间出现的那个白虎星君传承者,应该就是来引我出去的。”翠屏娘娘缓缓地说着。
在她说话间,陈景已经过了恶龙峡,来到那瀑布前,他也不停,一步步的就在瀑布上行走,仿如银帘般的瀑布顿时为之倒卷,再向上就是一处河中有岩礁的地主,那里是莲花滩,上面有个莲花寺,但是现已经废弃了。
上一次的水淹昆仑,陈景走过一回,那次很快,这次相对来说慢了许多,只是他这回对于整个泾河的灵力体会则是更加在的深刻,那沉淀在大地深处的灵力都被牵引动了。
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体会到,泾河之力并不光指河域中的力量,河域之外的灵力其实也是能被抽取的。
虚空之中传来的灵力是因为有司雨神碑,这个被天庭定为三品神位的司雨神碑已经脱离了地域限制,只是现在他虽然凭《太上洞渊神咒经》将司雨神石炼化了,但是那也还只是他通过司雨神碑感应天地间灵力的开始,大门还刚刚打开。
每一步迈出后,陈景便感觉体内的司雨神碑便多了一份力量,这种感觉像极了绵花吸水,像极了海纳百川的感觉。在他的头顶慢慢的出现了一片乌云,以他为中心慢慢的旋转着。
在昆仑山之颠站着一个道人,身着杏黄道袍,发髻高换,戴着黄冠,上有昆仑山图案,一根黄玉簪子横插而过。他面白无须,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自山脚下根本就不能看到他,只有附近不远处山上的一些妖灵或神祇,或修行者才能看到他,看在眼里,他就像是站在云端,自这昆仑山巅朝四下里看,一切尽收眼底。
以昆仑山脉为祖脉走势的山脉一路向四面八方的延伸,他所面临的方向正有泾河滔滔奔流。白云在他的周身萦绕,风吹着他的道袍吹得猎猎响,偶尔有冲霄起的白鹤在他的周身盘旋。
他站在那里,有着与万物同相的和谐,让人看在眼中,觉得他可以是树,可以是石,可以是山的一部分,却怎么也不像是个人。
他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山脚下流淌的泾河河水,靠近山脚的地方幽静,就像一处寒潭,一直向远处延伸,河水便奔腾起来。他看着云,看着山,看着鸟,看着妖灵、神祇都是一样的眼神,在他的眼中,仿佛万物生灵都是平等的。
在遥远的地方,他的眼中能看到天空之中有云气朝一个地方汇集,那云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浓变黑。
他似在等待着,又像是从出生就站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陈景依然是一步步地走着,只是他走的却越来越快,他的身体也越为越灵活,这般与天地相合,体内灵力激荡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热血沸腾的错觉。
天空中的云越积越厚,旋转着,外围舒缓,内里疯狂,大红虾抬头看天,只见头顶云的中心位置如暗流一样的在翻涌。风也越来越大,陈景所过之处,两岸的山林在疯狂地摇动着。
顺着河流朝昆仑而去,陈景头顶的云层越来越厚,天地已经暗了下来,肉眼看不清十米之外。从远处只看到一片黑暗的乌云顺着泾河快速的移动着。
狂风呼啸。
“啪……轰……”
电闪雷鸣。
电光将那一方空间照亮时能看到那一团黑暗的中心,有一个人带着一只贝壳和一只大红虾在河面上踏浪而行。那当先之人一步跨出,如破浪之舟,头顶乌云紧随而走,疯狂的转动着,两岸山上的大树都吹的折断,被卷飞到云层之中。甚至有来不及离开又法力低微的妖灵被卷入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