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
“身外化身?还是第二元神?”
陈景想到了这个传说中的神通,他不知道身外化身是什么感觉。这蝴蝶之身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存在,那神像依然是他,而这个蝴蝶也是他。只是,蝴蝶身内只有剑身蕴含着的灵气,法力并不算高,不过这对于陈景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能离开河神庙去寻叶清雪就行,比起神像那一具享香火的身体来,这蝴蝶身体轻松太多了,即没有那敕符限制,又没有中那‘亡魂梦魇咒’,轻松自在。
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当一只这样的蝴蝶。
没有人知道自河神庙之中飞出的那一只蝴蝶是陈景,在修士眼中,陈景依然在那里,依然吸纳着地气及附近的天地元气融入到神像之中,但却少了一份神气。
天空之中依然下着渺渺飞雪,千山万川都已经冰封,蝴蝶在雪花之中飞动着,看似飞的极慢,可每扇动一下翅膀便飞过了一座山头。在风雪之中飞过一座座山,来到一片山脉上空。这片山自天空看去如棋盘,现在每一座山都如棋盘上的棋子,纵横交错。
正中央有一座雄奇高大的山峰,上面半截已经在积雪之中,下面一半有雾气自山中升起,并没有白雪覆盖,这正是千罗山千罗门所在的地方。
随着风雪朝下落去,直落山腰间。
这里在陈景当年离开之时正被大火燃烧,一片屋宇已经化为灰烬。陈景落下看到了一座已经倒塌的草木屋,心中明白叶清雪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
在倒塌的草木屋上空盘旋飞舞着,正要离去。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特别的气息,顺着那气自己看去,是一株不知明的青滕,青滕并不长,在这大雪纷纷的天气中仍开着一朵墨黑的花朵。
陈景才靠近,那株縢花上突然传来声音:“是陈景师兄吗?”
陈景疑惑的回答道:“你是谁?”
縢花突然伸展,化为一个人,青墨衣裙,静静盈盈,在这雪花之中,带着一股空灵梦幻的气息。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陈景惊讶的问着,她正是当年骑虎从恶龙峡经过的巫山山神。
她说道:“当年在阴间时我想要杀了秦城隍,可是法力不及,在将死之时被清雪师姐救下了,师姐并我带到了这里。”
陈景听她叫叶清雪为师姐,心中想一定是师姐代师收徒了,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杀秦城隍,跟他有什么仇吗?”
“我的妹妹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将我带入那阴间,我妹妹怎么会死。”她看去来非常的哀伤,只是这哀伤从她的身上显露出来让她整个人少了一份不真不实的感觉,而多了一份实实在在的人性。
陈景突然想到那只她骑乘的斑斓猛虎:“是那只老虎吗?”
她并不回答,但是陈景却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她身上的那种哀伤又浓重了几分。
陈景又说道:“你怎么会认得出我?”
“那年我路过恶龙峡时看到过一只这样的蝴蝶,空灵梦幻,今天看到,就认出来了。”
说了这么多,陈景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师姐有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七年。”
“七年?师姐离开有说去哪里吗?”
“那时正是师兄醒来时,师姐说要去借《天妖化形篇》让师兄灵肉合一从新修行。那次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陈景那蝴蝶之身在落雪之中静静的盘旋,他心中吃惊,从那时候算起的话,叶清雪是被人围困过一回,但没有事,因为龟渊曾带回来一卷《神游星空诀》,而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那叶清雪是去了哪里呢,难道是被人困住了,或者……后面的陈景不敢想。
然后陈景想到了方寸山,他记得龟渊说过方寸山是天地间最神秘的门派,那里是他所知叶清雪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到现在还不知道师姐的名字呢?”陈景突然问道。
“青縢。”她淡淡地说着,陈景不禁想到刚才看到她时那一株青縢,他没想到她竟然就叫这个名字,她似乎感觉到了陈景的疑惑说道:“我本就是天地间的一株青色滕蔓,又何必再去取什么名字。”
陈景才发现她竟是那样的真实,内在的一切都显露出来。心中的哀伤,那份虚无,真实显露出来。盘旋了一圈后,又说道:“师妹短短几年之间,竟又已化形。”
“师兄说笑,这不是化形,是幻形。当今天地间,即使是那些占神位的也没有多少真正的化形之妖,都只是幻形而已,只是有些高明一些,不用秘法神通看不出来。”
陈景还是第一次听说幻形之术,随之也就释然,化形如此之难,而自己却看到过许多已经化成人形的异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不是真正的人,正是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化成人形,而是幻化。
风雪已经蝴蝶淹没,自大地上再也看不见那飞向天空中的陈景。他朝大地上看去,一片白茫茫,已经看不出哪一座山是千罗山的山门所在。
陈景想要去方寸山,青滕不知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那龟渊一定知道,但是他也消失无踪了。在想了一会儿后,他觉得自己所知道的人中,唯有翠屏山神可能会知道。
当年他去翠屏山中是为了借法,是最后一搏,虽然最终翠屏山神借了法,但是陈景心中对于翠屏山有些忌讳,这次又要去,依然是有求于她。
翠屏山清幽安静,靠的如此近陈景都很少听过有关于她的传闻。唯一的一次就是在秦城隍大寿时,整个霸陵地界的神灵都去了,就只有她一个没有去。
雪已停,山如蜡象。
风吹之时,激起一团团雪雾。
一只淡蓝色的蝴蝶在山的上空飞动着。
“娘娘有请河神。”一座雪山之顶,一个穿着一身绿叶裙的女子站在那里,黑发几垂于地上。
她说完转身而走,几步之间已经消失。
天空之中一只蝴蝶,翩翩而飞。
在翠屏洞天之中,依然是一道玉珠帘,帘前石桌石凳,帘后有白雾,隐隐有一方石台,石台上坐着一个宫装女子,而她旁边则站着那个黑发几乎垂到地的女子空灵女子。
一只蝴蝶自洞外飞了进来,在虚空之中一盘旋了一圈后,白光垂下,化为一个人。
蝴蝶化为一个蓝衣人,袖口有白电气纹路,腰悬长剑,静静而立。
幻形之术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法术,被青滕提醒了一回后,陈景自然也就应心而出了。
这是陈景第二次来到这里,状态与第一次完全不同。那时的他是被小小鲤鱼精逼的无容身之处,如丧犬祈命,命在旦夕。而现在他虽然还是一个河神,可从外在的气度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仍是有求于她,却没有一丝走投无路的感觉。
蓝衣纹袍,宽袖银边,眼神平静。
天地依然是那个天地,而天地之中人已然不同。陈景依然是陈景,陈景眼中的天地也完全不同。无论见识心境方面的眼界,还是实实在在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此时呈现在他眼中的是黑白两色的天地,返本还源。
万物生灵各有优势,人类一出生就开灵智,道体天生,能修行。而其他的生灵则要有机缘开灵,虽然许多终其一生也如法化形成人,但是他们都会有自己的本命神通。
这只蝴蝶陈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起了个迷天的名字。正有两种本命神通,其中一种就是制造幻境迷人心志,另一种就是现在这种能看破幻术的神通。他不知道这种神通是不是能看破一切,至少现在翠屏山神在他的眼中不再神秘。
陈景眼眸之中隐隐有黑白色的韵彩流转,黑白世界之中一只白色的老虎静卧在那里。
“河神这么在意我的真身吗?”珠帘之后翠屏娘娘不冷不热的说着,听不出喜怒哀乐,带着一丝永远的慵懒。
陈景笑了下,毕竟用秘法神通看人真身是犯忌的事,说道:“有些意外。”
“我这一族当年曾名震天地,可惜只留下我这一支在这翠屏山中残喘,之所以不显真身就是怕给祖上蒙羞。”翠屏娘娘中的那种随意的感觉依然在,即使是说到自己的祖上也是如此。并不停止,继续说道:“倒是你,脱胎换骨。”
陈景呵呵一笑,说道:“实不相瞒,今天我来此实是有事相求。”
翠屏娘娘无论是语调还是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只听她说道:“来我这里的,一般都是有事相求,我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让人失望而归。不过,我也要对你说一句对很多人都说过的一句话,有事请尽管说就是,不用说相求,因为我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任何人,因为我只做交易,想来你应该还记得当年借法时答应的条件。”
对于翠屏娘娘说话的直接,陈景心中竟没有一丝突兀感,觉得她无论说什么都理所当然一样,只是听在陈景耳中却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笑了笑,说道:“当然记得,一个可以抵命的承诺怎么会忘!”
“嗯,很好,你说吧,有什么事?”翠屏娘娘直接的问道。
陈景静立不动,微低眉,看了眼地上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玉石所铺的地,抬头说:“不知娘娘可知道我师姐叶清雪?”
她很直接很干脆的回答:“知道。”
陈景紧接着又追问着说:“那娘娘知不知道我师姐在哪里?”
她依然快速的回答一句:“不知道。”
陈景正想问她知不知道方寸山在哪里时,她已经说道:“你要找你师姐可去两个地方。”
“什么地方?”陈景紧紧的问道。
“方寸山与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