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杏花树下,六月,杏花掉落,没了那沁人的芬芳,唯独树叶郁郁葱葱,遮挡刺眼的阳光。
竺卿宛在树下练功,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不断的练功,不断的提升自己,她记得荣成臻凉的话,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弱者,才能替死者好好活着。
风吹叶落,女子矫捷的身形变幻如影,摘叶成剑,指尖强大的内力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在阳光下尤为刺眼。
路过的钟梦兮停住脚步。
一闪而过的刀光,在眼眸上浸透光亮,竺卿宛眯上眼。
美女耍大刀,够带劲!
钟梦兮执刀而立,修长的手指紧扣刀柄,刀齐眉,秀气中带着霸气,刀锋一转,劈向竺卿宛。竺卿宛侧翻筋斗躲过刀锋,手指卷起落叶无数,齐刷刷挥向钟梦兮。树叶敲于刀刃,稀稀拉拉落了一地,竟连她裙摆都没擦到。
原是料到钟梦兮是个顶尖到手,却没意料到她的武功内力强大到此,竺卿宛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与此同时,钟梦兮也暗中赞叹竺卿宛的功力,内力炉火纯青,可似乎还有些未舒化之处,否则爆发的不只是此等威力。
“美女耍大刀竟是别有一番风味,细细看来,却比那霓裳羽衣舞还多了妙处!”
“飞花落叶捏来皆成武器,看来你也非寻常之人!”
“我就是那俗世三千庸人一个,然也非也。”
出手之处风卷残云,树叶在强大的风力下飘摇欲坠,一场别异的叶落雨,风中之舞。
“怪不得萧寅对你如此用心。”
钟梦兮一句话,竺卿宛乱了手脚,眼神中尽是诧异。
“你大概是他在这世上说话说得最多的人了。”钟梦兮浅笑,带过一片云卷云舒。
竺卿宛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就冲着萧寅那一天不超过二十个字的话量,算是说的多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只讲两三个字么?”钟梦兮边拆招,从容地没有丝毫的变化,却突然苦笑道,“他不能讲话,他一直在用腹语,你知道这多伤内力吗?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宁愿伤内力,也不愿别人知道。”
如一道晴天霹雳,竺卿宛突然愣住,萧寅竟是个——哑巴!
钟梦兮却如意料之中的淡定,“我与他青梅竹马,自小一起练功,我爹便是他师傅。”
“钟司鸣?”竺卿宛猜测了很久,原来真如她所想!
钟梦兮未语,却反手将刀从肩上掠过,不偏不倚,力度适中,竺卿宛向后划了好几步,撩过一片树叶,一脚踏在树干上,“嗖”的一声划出,正对刀柄,猛然间背后一股大力,原本精算好的位置突然划偏,竺卿宛的力道夹杂着背后暗袭的内功,树叶如脱弦之箭顷刻之间天崩地裂血溅繁华。两人点到而至的过招让钟梦兮一时疏忽,反应过来时,树叶以如夺命飞刀从胸口刺过。
竺卿宛忍着吃痛的肩膀扶过钟梦兮,霎时翻江倒海怒气冲天大吼:“什么人!”
回答的六月里的微风,无声无息。
原本这一招偷袭未必会伤到竺卿宛,可当时她震惊于钟梦兮的话,非但被暗算,反而内力逆袭伤到自己。抱着钟梦兮,天旋地转,“轰!”两个人一同倒地。
竺卿宛睁开眼的时候,自己躺在杏雨阁房内的床上,彷佛一切只是一场梦境,除了肩上火辣辣的疼痛。
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冲紫殇阁,一群下人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
萧寅发火了!竺卿宛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钟梦兮呢?”一脚冲进门里,竺卿宛冲着萧寅大喊,现在已无平日里调侃的心情,这里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有可能炸开。
“问你!”
竺卿宛突觉万蚁噬心的难受,难道,“钟梦兮不见了?”
“不可能!她受了重伤,自己走不了!”竺卿宛咆哮,不可能,自己有责任!
“重伤?”萧寅眼底的寒意如万丈深渊的不化冰凌,立于地球之巅的极寒之地,使房中的人不寒而栗。
“她的伤是我弄的,我的伤不是她弄的,不对不对!”竺卿宛开始语无伦次,“不是我故意伤的她,是有人偷袭了我!”
萧寅一把拎起竺卿宛,死神般的眼穿透她的心脏。
竺卿宛一张劈在萧寅胸前,“都跪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找,找可疑人物!”
跪着的人如释重负,纷纷退出去寻找线索。
“她不能出事!”
“少讲几句废话!”竺卿宛对着渐渐冷静的萧寅,“我也知道她不能出事,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还是保存点实力救人吧。离魂谷有什么可疑之人?我的手现在动不了。”
萧寅“嚯”地站起,一把拽着竺卿宛冲向门外。
两人静静地站在陌归的房门前,屋里没人,整个离魂谷没有陌归。从出事到被发现到醒来,已有整整一天,竺卿宛突然想到荣成臻凉的话,陌家才是最大的敌人。陌归一定是知道钟梦兮是钟司鸣的女儿,萧寅师从钟司鸣,神风掌是钟司鸣所传,所以钟梦兮对于萧寅,有着无法匹及的意义。
“不好!”竺卿宛尖叫,提起轻功冲向清河古镇,萧寅随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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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成臻凉呢?”竺卿宛火烧火燎地赶到丐帮的住脚地。
“昨天荣成公子叫我们跟踪的人有了动静,他亲自跟过去了,让我们在这里等帮主。”
“钟梦兮一定被陌家的人运走了!”竺卿宛对着一言不发的萧寅,“荣成臻凉一定会在路上留标记,我们赶紧跟上。”
萧寅拉住竺卿宛,“我去!”
“不行,我也去!无论什么原因,钟梦兮伤在我手上,有我的一份责任,这点伤算什么。人固有一死,或死于自杀,或死于他杀,管他妈的死去活来,一定能救回钟梦兮!”
萧寅看着竺卿宛,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一去,也许,竺卿宛再也不会回到离魂谷,这个放荡不羁的女孩!
“竺卿宛,离魂谷随时欢迎你回来!”萧寅对着她,却用了从未这么温柔的语气,竺卿宛回眸冲他笑笑,这是你,一生中讲得最长的一句话吧!
两人双双飞向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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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竺卿宛一路骂,荣成臻凉确实是每到一处都划了记号,虽然之前未说明是什么标志,可是,要不要这么明显啊?一路上全刻着各种各样的猪,也不怕线条太多跟丢陌归吗?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在集市的猪肉铺前划了个箭头,权当自己画了猪头。
萧寅看着这标志,有时候在路边的树枝上,有时在溪边的石头上,又或者在酒家的大门口,心叹这符号真是太有个性了,能把猪画得跟朵花似的,非荣成臻凉不可也。
有个毛的个性啊,竺卿宛暗骂,年纪一大把了还装萌,你以为你画得是荷兰猪呢?麻烦下次不要把猪的眼神画得那么风骚,看起来像发春的母猪处处留情。
结果某只猪旁标了一小串文字,“神似也!”
竺卿宛当时崩溃在了萧寅背上,她发誓抓到荣成臻凉一定要把他揍成猪头,看看谁的猪头更多情!这么紧张的气氛居然不搞得严肃点。
一路上,竺卿宛严禁萧寅讲话,同时自行疗伤,无奈陌归的人行得太快,使得她都未能好好恢复,萧寅很担心,尽量平静心情显得不那么着急。可竺卿宛匆匆扒两口饭便拉着萧寅赶路,只希望快点找到钟梦兮。
“看!”萧寅突然停在城门口,苍劲的笔法刻入石壁,赫然而立的三个大字:淮宁城。城墙边刻着一只猪,此猪与之前的不同,之前的猪活蹦乱跳且眼神各异,这只猪却闭着眼睛四脚朝天口吐白沫像是——死了。你这是在暗示我是死猪吗?
“是在提醒我们小心动作,大概人在城里。没亮出你离魂谷的身份,我们偷偷进去找。”
竺卿宛心知既然陌家的人敢把钟梦兮运到此处,那么淮宁城一定是他陌家的势力范围。
“竺姑娘!”
“糖葫芦大叔!”竺卿宛惊呼,荣成臻凉身边的星魑卫!
“主人已在城内,吩咐我在此等候二位,淮宁城里到处是陌家的耳目,请你们换装之后在进城。”说罢递过一包衣物。
竺卿宛接过包裹,城门口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站住!”守城的城卫拦住两人,“来城里干嘛的?”
“官爷哎,我大哥昨晚吹了风,吹成了面瘫,你看看,你看看,”一脸野孩子样的竺卿宛指着乔装的萧寅,“嘴都歪了,京城看大夫,这样子,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啊。”
城卫一脸嫌弃地看了看萧寅,“进去吧进去吧,别在这碍眼。”
竺卿宛拉着萧寅进了城,心里偷乐,荣成臻凉你这是公报私仇,非把萧寅这一型男整成个猥琐大叔,还歪嘴斜眼,那城卫也真是笨,大热天的哪来什么风能把人吹成面瘫的,暴殄天物啊。
“淮宁城西边有一座废弃的寺庙,”糖葫芦大叔跟上来,“人在那里,里面有机关,务必小心。”
萧寅点头,打他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