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春卷料理的西瓜跟宫里的不太一样,是我们在外头的样子,也就是用刀切成长块。经常吃西瓜的人大概都知道,这种吃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捧着啃的话脸会越啃越埋进西瓜里,脸颊两边都会沾上西瓜水。但是这种吃法格外爽快合我的脾气,所以在我惜羽宫也得到了保留。

皇兄就不一样了,他从小打出生道现在的这十一年里,只见过切作豆腐丁形状的西瓜,宫人送来的时候还会附上银制小签儿让他取食用。斯文非常,也做作非常。乍看我这幅吃相,生生有点不忍直视,又略微有点新奇的样子。

我嘴里啃着西瓜红红的瓤,故意说:“不是我不请皇兄吃,只怕皇兄吃不惯。”

皇兄不理我的挑衅,向春卷,“把你们家公主的书袋和宿题本子拿来。”

我忙忙的啃干净最后那点儿红瓤,“皇兄,你要检查功课啊?”

皇兄看着我不说话,我疑惑的盯着他。

半响,皇兄忍不下去了,从绣着金线的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朝我扔了过来。

“把嘴擦干净再说话。”

这么女气,随身还带丝帕的。一个男子汉要这么干净做什么?我心里吐槽。刚拿起帕子打算擦嘴,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传到鼻子。

我皱着眉,捏着丝帕的一角伸长胳膊递回去,“皇兄,你快把这个拿走。”

皇兄横眉冷眼,“怎么?朕的好心,你竟敢嫌弃?”

先不说我可不稀罕他什么好心,但嫌弃是必然的。

“不是,皇兄,我闻着迦南香就鼻子痒打喷嚏。”

皇兄闻言,“那么你第一次见着我不是故意冲我脸上打喷嚏的了?”

皇兄有时候说到兴头上,会忘了以“朕”自称,我也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

“那哪能呢?不对,皇兄你是一直觉得我故意那么对你的?”

“要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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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把丝帕收回袖中,想了想又递给身边跟着的阿监长生。长生知道是赏给他了,收了丝帕之后

朝我眨眼。

其实除了皇兄,很多人对我都是喜爱有加的。包括算在他那边的一干人。我有时候想,多半是因为只有我偶尔可以帮他们出出气,治治他们皇上。我自然是愿意忽略掉更多的时候我是被修理的那一个。

“皇兄真是以小人之心…”我在皇兄的眼风一扫中噎住,悻悻的闭嘴。

“怎么不说了?学了几个成语典故,倒都一一说出来练习练习,嗯?”皇兄阴阳怪气的说。

“没有了。皇兄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国子学是去读书的吧?”我弱弱反驳。

皇兄眉微微蹙起,一根手指头翻开我的宿题本,一页又一页的掠过去,静默不语。

我鹌鹑一般的缩在一旁。等到皇兄终于抬起眼来,我识相的高举双手行大礼,“幼章顽劣,请皇兄息怒。”

“起来吧,做这可怜的样子,是给谁看呢?”皇兄幽幽开口。

我嘿嘿一笑,坐起来。

皇兄无声笑笑,忽然一把拽过我的左手,从袖子里变出一根铁尺,啪啪啪狠狠打了我三下手掌心。

我又惊又痛的站起来躲到柱子后面,“贺兰连疆你不要欺人太甚啊。我爹娘都没有打过我!”

皇兄眉睫一垂,复又抬起,“正是舅舅舅母不在,我才要好好管教你。”

我不服的吐舌,“三两的猫咬二斤的老鼠,笑死人了。”自己都还只是个毛孩子呢,管教我?

皇兄步步逼近,“那你倒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二斤的本事。”

我想起上回跟皇兄打架,皇兄在太庙罚跪,姑母悄悄到门外去看望的情形。我如果再跟皇兄打闹,姑母必定又要伤心一场。

“皇兄,幼章知错了。”我大义凛然的给皇兄跪了。

皇兄就站在我跟前,我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盯着他深衣下摆的花纹听他发落。

“你这么容易的就认错,只怕是根本不知错的吧?”皇兄长叹了一声。

“皇兄,有没有人告诉你,老是叹气对龙体不好?”我完全抓错重点的说。

皇兄眼角抽了抽,疲惫的一抬手,“算了,跟你计较,只会让朕早一点去见先皇。”

“到时候也别忘跟我爹我娘问声好。”我没心没肺的添了一句。

“郁幼章——”

皇兄压抑的怒吼响彻了整个惜羽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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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玄琳最近看我的目光中总是透着那么一股子淡淡的哀怨和深深的忧虑。

入暑过后,上课想要集中精神就更加困难,学斋里连最认真的那几个也不免摇头晃脑难掩困意。

讲数术的何夫子刚说完下课,我们便像中箭了一个个栽倒在课桌上。

屈玄琳不顾打瞌睡的黄金时间,扯扯我的衣袖,“喂,俞佑章,你最近怎么了?”

“我怎么怎么了?”我闭着眼不看他。

“你看,你听课做笔记,不懂的还去问,而且还不拖欠宿题,你疯啦?”屈玄琳一股脑把他的疑惑倒豆子一样倒出来。噼里啪啦。

“哎,”我长叹了一声,“没办法,你不懂,人在屋檐下的滋味。”

自从上次的铁尺事件以后,皇兄每天晚上都要来检查我的功课,先要问我上了什么课,每个夫子

大概讲了什么,哪些懂哪些不懂,然后还跟我一起做宿题。不做完不放我去睡!啊呜,死贺兰连疆。

我这半个月就没睡好过,只得被逼着好好听课,争取晚上尽早结束他对我的精神折磨。

“诶?我爹说礼部老尚书是个老好人,最好说话了,你在他家住着还受欺负吗?”屈玄琳很善良的问。

我也不解释,点点头,“屈玄琳,就我一个人用功太无聊了,你也陪我一起吧。”

屈玄琳立刻回到他的位置上去装睡。

“好吧,说什么好哥们儿讲义气,原来都是放屁。连个书都不肯陪我念,我俞佑章交友不慎,从今以后,哎,哎…”我故意自言自语让屈玄琳听见。

“够了,”屈玄琳一拍书桌,惊醒了不少睡觉的人,他们有的不满的嘟囔,有的直接扔了桌上的书过来,我们熟练的避开。

“别歪歪唧唧的了,老子答应你就是了。”屈玄琳一脸慷慨就义的神情,我很感同身受。皇兄逼我的时候,我何尝不是这种心情?

“玄琳…”我眼含热泪,亲切的叫了一声。

屈玄琳抖了抖,惊异的盯着我。

“下一节课的笔记你来做。”我弯起嘴角。

分工合作,我这一天就过得轻快多了。屈玄琳和我一人负责一节课的听课记录,这样我们都可以在下一节课上打打瞌睡,开开小差,在纸上画小人儿啊什么的。

屈玄琳认真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光是笔记就是乌压压的一堆。

“你,你把夫子说的全记下来了?”我看着那一大摞头疼。

“是啊。”

“不是说记下重点就可以了吗?”

“我又不知道哪些是重点。柳夫子一直说,这个很重要,同学们听好了。”

“你不知道那是柳夫子的口头禅吗?他连早睡早起身体好,也说这个很重要同学们听好了。”我扶额。

屈玄琳抓抓头,“反正我都记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我苦着脸,“我很多字不认识啊。”

屈玄琳也无法了,“我很多字也不会写啊。”

我定睛一看,似乎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字眼混在笔记里。这下就更不行了。

“你还记得夫子讲的什么吗?”我把笔记递给屈玄琳。

“让我看看。”屈玄琳看着自己的笔记,良久。

“那个,我也不知道我都记些什么。”

哐当,我有一种四脚朝天的感觉。

没办法了。出杀手锏了。

“周同学~周公子~”我谄媚的坐到琮尾里学习最好的周子誉身旁。

周子誉很明显被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停下收拾书袋的手,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周公子,能不能给我讲讲柳夫子的课啊,还有韩夫子的,我没太听懂。”

周子誉听后更加惊奇,“转性了?”

说完又觉得语气太鲁莽,感情太真实,以手握拳咳了咳,“那个,你哪里不明白?”

我拿出我纯良的眼神,“我哪里都不明白。”

周子誉:“……。”

等到周子誉把我讲通了,国子学都没几个人了。斜阳残金,回字楼里一片静谧。我大为高兴的要吵着帮他提书袋,他微微窘迫的说不用不用。

屈玄琳不爽的跟在后面,“喂,俞佑章,你的书袋还在我这儿呢。”

我恶狠狠瞪他,“都是好兄弟,帮忙拿个书你手会断啊?”

屈玄琳噤声。

我得意的转过脸来,正对上周子誉含笑的眼。

“咦?什么事这么开心?”我一顺嘴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