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英勇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杨领导,我齐英勇衷心地祝贺你了!祝贺你在官场上又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我怕伤了齐英勇的自尊,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我真诚地接受你的祝贺。也衷心地感你在清溪乡对我的帮助和支持!在全县的乡镇党委书记中,你是比较优秀的一个,进县委领导班子完全合格。事实上,你没进,我进了。不是我工作能力比你强,说实在话,是我的运气比你好!”
“不,一帆。”齐英勇说,“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我说:“当然可以,我们本来就是在乡镇摸爬滚打过的弟兄!”
齐英勇说:“一帆,我们在一个乡里搭过裆,彼此之间都相互了解,在你面前我绝对说不出假话。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所走过的路,觉得自己太微不足道了!官场上这条道儿,本来就很窄,往上攀的人真是太多了。如果凭着本领和本事往上攀登,不论从哪个方面讲我是绝对进不了县委班子的。可这些年来,官场上不讲究德才兼备了,谁跑得勤、谁送得多,他妈的就上去了。我明知道自己不行,不跑不送又不甘心,只好削尖了脑袋往领导家里跑。我越跑越不能自拔,越跑越官迷心窍,总觉得进县委班子非我莫属,身心就显得高远起来。我整天请客吃饭,整天给人家打电话,厚颜无耻地请人家投自己一票。现在想想,我他妈的简直不是个玩意儿!”
我给于永使了个眼色,于永理解了我的意思,马上走出了病房。
“官场上的是是非非,我们暂且就不说它了。”我问,“近来你的身子怎么这样虚弱,在会场上晕倒了?”
“在你杨一帆面前,我也不遮遮掩掩了。”齐英勇显得有些吃力地说,“家里的钱都送出去了,向朋友们借的几万块钱也送出去了,结果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给读初中的儿子补充营养,从两个月前开始,我已经卖过好几次血了……”
这证明于永说的没错,齐英勇真的卖了血。看着齐英勇那两张腊黄而没有血色的脸,我心里不由得涌上一种悲凉的感觉。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一千块钱来,交到齐英勇妻子的手上,叫她为齐英勇补充一些营养,又嘱咐齐英勇好好养病,然后就离开了第五病室。
我到剧场里找到书记张天福,将他叫到外面,把齐英勇生病的原因告诉了他。张天福听后大吃了一惊,脸色铁青铁青的有些骇人。张天福说:“他妈的这个家伙就是不听话!我批评了他好几次,叫他不要跑不要跑,还明确地告诉他这次的县委常委轮不着
他,他就是不听,还自我感觉良好!听人家给我反映,他不但跑了市里,而且还跑了省里……”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知道我是不能多嘴多舌的,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张天福问我:“齐英勇没有在外面胡说八道吧?”
我说:“这小子还算聪明,没有在外面胡说八道!”
张天福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一天要搞选举。明天晚上我去看看他!”
第二天的选举非常顺利,我跟张天福的票数一样多,可以说几乎是满票当选为县委委员。在下午的六届一次全会上,我光荣地当选为常委。不是县委办主任、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统战部长的“光头常委”!
虽说是“光头常委”,我也是十二分的满足了!
这天夜里,张天福在他的秘书的陪同下去医院看望了齐英勇。第二天就有人说,张天福给了齐英勇一个大信封,里面装的是钱。人们甚至还活灵活现的说,这个大信封就是齐英勇送给张天福的那个,现在张天福将它当作慰问齐英勇的礼金退还给了齐英勇。对于人们的这种说法,我表示相信。齐英勇说他这次将近送了十二万元的礼金出去,采取的是洒胡椒面的方式。作为县委书记的张天福,齐英勇肯定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一向小心谨慎的张天福在“齐英勇卖血买官”谣言漫天飞的形势下,他只得以看望齐英勇的名义将所收礼金如数退还给他,一则解了齐英勇此时的燃眉之急,二则保持了他“清正廉洁”的形象。如果事情一旦暴露,也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了。
人们还传出话来,一连几天的夜里,这次当选了县委常委的老常委们都去医院看望了齐英勇,而且作为慰问金都给了齐英勇一个信封。有人估摸着说,这次齐英勇起码赚回了一半的买官本金,减少了不必要的损失!
好在齐英勇还懂官场的规矩,没把卖血买官的事情捅出去,否则金山县真的要出大问题了。就在齐英勇出院回家不久,风平浪静了几天之后,金山县又出问题了:青龙镇党委书记冯德锁疯了!
冯德锁首先是从我身上开始发疯的。那是一天的上午,我召集着一个会议,正在我作着“重要”讲话的时候,冯德锁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没接,就把手机给掐了。过了五分钟,他的电话又来了,我只好接了他的电话,告诉他我正在开会,半个小时之后再联系,就关了电话。半个小时之后,我的讲话完了,会议也就结束了,我一开机,冯德锁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只听他怒气冲冲地问我:“杨一帆,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说:“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那时在开会,我正在讲着话,不方便接电话嘛!”
“什么方便不方便!”冯德锁大声地叫着说,“不接我的电话,你心里肯定有鬼!”
我以为
冯德锁在跟我开玩笑,依然轻言细语地说:“在灿烂的阳光下,我行的端,走的正,心里坦坦荡荡的,哪来的鬼神!”
“杨一帆,你他妈的不是人!”冯德锁破口大骂了起来,我这才觉得他不是开玩笑。“我这次没进县委常委班子,就是你搞的鬼!”
我也提高了声音说:“你这次为什么没进县委常委班子,个中原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说,我为什么要搞你的鬼?我搞了你什么鬼?”
“你采取卑鄙无耻的手段,在领导面前讲我的坏话!”冯德锁说,“你就是想把我搞下来,自己上去,其用心何其毒也!”
冯德锁把他自己没能进县委常委班子的责任推到我心上,这就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了。我说:“冯德锁同志,你这样说,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你要对你今天的话负责!”
“我当然对我讲过的话负责!”冯德锁说,“在我们金山县,我当乡镇党委书记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政绩最突出,我没进县委常委班子,你进了,不是你搞鬼没人搞鬼!”
没想到冯德锁的脑子竟这么简单!我不想这样没完没了地在电话里跟他争论下去,就说:“既然你认定我搞了你的鬼,你就向组织上告我去好了!”
“杨一帆,你不要春风得意,也不要放肆嚣张,你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月之前,讲明的你还不如我!”冯德锁歇斯底里地说,“我今天下午就到市委去告你!舍得一身剐,我要把你杨一帆拉下马!”
原本轻松愉快的心情,经冯德锁这么一搅,顿时糟糕到了极点。在吃午饭之前,我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张天福。我说:“冯德锁简直就是一条疯狗,胡说八道乱咬人!”
这是张天福万万没有料到的事,齐英勇的病好了,冯德锁却疯了!
“冯德锁说你搞了他的鬼,他妈的真的疯了!”张天福说,“狗日的他也不痾泡尿照照自己,他能当得了县委常委吗?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就让他到市委告去吧,看他能告出个什么名堂来!”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张天福正与我们几位常委在他的办公室研究工作时候,接到了市纪委一位副书记打来的电话,说我们县的一名干部正在市纪委上访,告了这个告那个,说话语无伦次,好像神经上有问题,要我们县里去人马上把他接回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位神经上有无病的干部究竟是谁?我肯定地说:“是冯德锁,他讲了今天下午要去市委告我的!”
张天福同意我的判断:“肯定是这个疯子了!”
于是张天福就给纪委书记于石打电话,要他们纪委和信访局各派两个人,到市纪委去把那个神经病接回来。
晚饭后我听人说,去接冯德锁的人见情况不妙,就直接把冯德锁送进了市精神病医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