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中,有风而起,红酥清秀的面容盛放贵气,她嘴角带笑,笃定轩辕夜定当为上官还那救命之恩。
轩辕夜面有胭脂白粉,眉描的细致,他嘴角一翘,脸上就有风华隐露而出,“娘娘,怎那般自信,要知道上官于本督,一个女子罢了,且本督还是阉人,又有何在意的。”
闻言,红酥娇笑出声,恍若轩辕夜说了多么好笑的事一样,“夜大人,您是不是阉人,本宫并不关心,本宫也不在意你是否在意上官,只要如今的对手是闵王便可,相信你也明白对手的对手便是朋友这道理,夜大人要对付闵王,本宫亦是,何不联手而搏,方为上策。”
红酥从来就不是拐弯抹角之人,她对轩辕夜直言出目的,眸带亮光。
轩辕夜脸上笑意加深,纵使他对红酥的提议心动,可他不仅半点没表现出来,还微扬起头,显得倨傲,“本督为何要对付闵王?本督只忠于皇上。”
听闻此言,红酥脸上的笑意减了,她冷笑一声,一拂衣袖,“既然如此,送客!”
红酥当即翻脸,她也不强忍所难。
轩辕夜一行礼,当即转身,就要当真离去。
哪想,他脚才到殿门口,就听身后红酥浅淡的声音响起,“不知夜大人知不知,对于本宫的请求,上官是不会拒绝的,特别还是在那天之后。”
轩辕夜脚步一顿,他没立刻转身,盯着长春宫庭院中铜铸仙鹤,目光沉了沉。
红酥继续道,“你说本宫若让她去刺杀闵王,她会不会同意,救命之恩哪,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还的。”
有森寒的冷笑声,宛若冰珠落地,迸裂出叮咚之响,乍起波澜,一如轩辕夜的心境,但很快,他又归于平静,理智的近乎残酷,“与本督何干?”
他依然不为所动,蟒服翩然,转身离去。
红酥眸色生寒,盯着轩辕夜离去的背影,她手一扬,案几上的茶盏啪啦落地,溅起一地的水渍和瓷白碎片,尖锐光点,刺人生疼。
上官第三天的时候,她便不顾婢女的请求,执意下床,出门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动,那伤口上的药,自然是轩辕夜能找到的最好的伤药,那伤口虽深,可也愈合的快,加之她身上毒解,本就是自小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比平素的人要好。
这一开始能下地了,只要注意点,不使大力气,不做大动作,那伤口也不会开裂。
轩辕夜每日从皇宫回来,或是休沐的时候,便会来看上官,这会,他似乎无所事事,连上官喝药,他也相陪着。
上官自然不能无视轩辕夜,但也不热情,就连她看着他的桃花眼中,都再无平时那种热烈的倾慕之意。
疏离又冷漠,她虽然还是会笑,可那笑在轩辕夜眼里头,和个风月姑娘看着恩客的笑靥一样,带着媚意和妖娆,没有亲昵。
轩辕夜皱眉,若是往日,只怕他已心起隐怒,如今,他自己也不知道,面对上官的时候除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可奈何,便再无其他情绪。
似乎一夕之间,他对上官多了以前不曾有的耐心。
上官不在意这些,纵使轩辕夜对他比往日好些了,可当今日,她身体里流着凤翊的血,又再生死边缘走了遭,便自觉再不欠轩辕夜什么。
她除了平时养伤,无所事事的时候便拿出上官凛送予她的微雕技巧来看,看完就着手边能雕的物什来练习,玉石太硬,她右手使不上多大的力气,便更偏爱用一些软木之类的,特别是沉香木、楠木等。
有一日,轩辕夜回府,正巧看见上官手边雕出的小物件,那是块铜钱大小的沉香木雕的,不规则的形状,明明那么小的东西,上官却雕出了幅寒山寺枫林晚图,隽秀的枫叶林,落叶簌簌,隐在林中的寺庙,梵经鼎钟都可历历在目,视之仿佛都能听见飘渺圣洁的诵经之声。
不是多精致的东西,上官雕刻手法也还生疏的很,那刻刀线条运用得来生涩不圆润,轩辕夜在指间把玩了番,随手拿起上官搁桌上的另一把刻刀,在边角一运力,就戳出个孔来。
“穿上丝绦,本王要。”他说的理所当然,半点不问上官是否愿意送给他。
上官沉默一瞬,她将桌上的木屑拂到地上,又将刻刀给收了,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道,“东西粗糙,辱没了主上的身份。”
轩辕夜脸色微沉,他将那小块沉香木在手头上下抛了抛,“本王不嫌弃。”
上官半途伸手,就要将那小块沉香木抢过来,可轩辕夜动作更快,只见一道残影闪过,那东西还是安稳的在他手心。
他面色不悦,将一边兜篮里上官今日雕的那几个小件,尽数都给一并拿了,“本王不仅要,还全都收!”
上官抿了抿唇,嘴角就荡开丝笑,衬的那朱砂美人痣娇艳欲滴,好不诱人,“既然主上执意如此,十三又岂有不相送的道理。”
明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从上官嘴里吐出的话却叫轩辕夜心上的不喜又添了一分。
上官将刻刀收好,似乎想找点丝绦出来,遂了轩辕夜的意,可才起身,她才想起这并不是她的房间,而是轩辕夜的,养伤的这段时间,她都快给忘了。
“怕是不能为主上编织丝绦了,十三手边没有。”上官摊摊手。
轩辕夜想也不想,传唤了声,“暗五,去准备。”
暗五连身都没现,只应了声,就当真去准备了。
于是第二日,上官堪堪才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堆的各色丝绦送到她面前,半个时辰之后,又是各种软香木,有大有小,皆是质地不错的,供上官练习微雕之用。
上官不甚有表示,只照单全收,所有的心思除了尽快将身上的伤养好,就都沉浸在微雕里。
而对于她雕出来的东西,似乎轩辕夜早吩咐过,往往刀一落成,就被人给收了起来,就是她此后都不得见。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半月,半月之后,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寒,大殷靠北的州县,已有开始纷降大雪,就是京城,平素出门都要多穿件衣
裳才能御寒。
上官的伤口好的很快,已经结痂落疤,肚腹之间寸许来长的伤口,粉嫩的皮肉,像是在抹不去的痕迹。
宁静了半个月的京城,惨败一次的闵王又开始蠢蠢欲动,就算他在没动作,轩辕夜也是要逼他出手的。
先是孙家,由孙家家主孙粥弼散了大量的银财,但凡到京城来谋一席之位的有志之士,不管是真有本事还是乱芋充数的,皆能到孙家领取一到两个的金裸子,无论是将这钱财用于饮酒吃乐也好,还是留着真有心要成为孙家门下舍人,孙粥弼照单全收。
一时之间,奔赴到闵王门下的奇人异民,不计其数,且都打着誓要清除前朝余孽黄金之勺党为已任,实则也同样反对轩辕夜的阉人宦党专权。
仁康皇帝自然是知晓的,可闵王在此事之前便以广开言路为柬像皇帝提议,皇帝心怀宽慰,便许了闵王之事。
一时之间不过半月的功夫,京城之中从最开始对轩辕夜的惊若寒颤到在酒肆茶楼之间肆意激讨谈论,更有过激者,到千岁府门口扔菜叶石头。
对此轩辕夜冷笑一声,连挥手都不用,自有那等机灵的小太监蹿出去手起掌落,便瞬间去人一条性命。
这等光天化日如此草菅人命的行为,在京城激起的是更大一波的气愤言辞。
这些事,轩辕夜从未避讳过上官,上官自然也是知道的,她除了初初听闻皱了下眉,就再无任何的反应。
这个世间,没有谁能有她那般了解轩辕夜,向来是事事算计不会让自个吃亏的主,闵王这番造势挑衅,他都还能隐忍而不发,那便定是自有主张。
满一个月的时候,上官算着时间,知道是凤翊给她换血之后的第一次新月之时,她心里有挂念,轩辕夜去了皇宫的当,她便换了男装,从千岁府后门出去。
这些时日,千岁府在京城可谓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为免节外生枝,上官遂避开大门,出门也是悄无声息。
她出了千岁府,见着有几个鬼祟的人影在探头探脑,她眉心一拢,就想出手将人赶走。
可掌才一竖,从她身后就响起熟悉带嘶哑的声音——
“美人……”
她还未回头,就感觉一股子的青草味当头罩下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子的冰冷。
上官大惊,她回头来人果然是凤翊,月余未见,他人清瘦,下颌起了青灰胡茬,刺的她面颊生疼,可那双朗星般的眸子望着上官又黑又亮,仿若有灼灼不熄灭的焰火在燃烧。
然而,她吃惊的不是凤翊肉眼可见的憔悴,而是他身上传来的清晰可触的冰寒,“你寒毒发作了?怎会如此快?”
凤翊低笑一声,他全身的重量有大半都靠在上官身上,喷洒出的气体都是冷的,可他看着上官,脸上的笑意却很暖,“爷在这等你月余了,伤好没?让爷瞧瞧。”
说着,他就不正经地伸手往上官腰身的软肉探去,哪里管它现在是何地。
他想她,快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