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蒸腾,氤氲朦胧的水汽漂浮而起,上官眨了眨眼,就感觉到睫毛根部有微凉的湿润。
她站在屋子里,手脚局促,耳边响起的是娇笑调情,女子的媚语,主上的轻笑,都刺耳的像是把尖刀,狠狠地插进她心窝子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淋。
她垂着眼睑,下颌掩进暗影之中,身上却起潮意,这房间中央,是像湖泊一样的整汪浴池,天然的暖汤,冒着泊泊的热水,可是这会,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在刚才应该听从暗五的劝告,有些事不知道就不知道,反而还好受些。
上官蓦地就再想,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主上有念想的——
那时玄色华服的少年,摸出干净的帕子,带着积雪消融的温暖,从一滩血中将她拉起来,然后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脸手的血迹,对她说,“上官,你要叫我主上……”
她眨了眨眼,伸手在他面前摊开,手心里是那块父亲留给她的青碧色玉珏,染了血色,依然耀眼好看,“大哥哥,你是父亲说的那人吗?”
多么天真,她望着比她高的少年,那好看的面容,她以为是救赎的神仙。
被血污了的帕子从他手上被嫌弃的扔掉,他从她手心捻起玉珏,晃眼看了看,“叫十三吧,上官十三,这名字可好?”
她点头,看了看自己被擦干净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勾了勾少年衣袖,眼见他没反对,就觉心头满足,“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只说一次,你可记得住?”少年言语清淡,眉眼像精致琉璃,透着剔透的光点,显得冷漠无情。
但她却觉得他是温柔的,此后很多年,她都一直坚定的认为,主上其实内心是温柔的。
“我记得,我一定记得!”小小年纪,却起了想讨好眼前少年的心思。
少年蹲下身,目光平视,将那青碧色玉珏找了丝线来穿上挂她脖子,又敛进衣裳中贴身放着,“轩辕夜。”
轩辕夜!
只这一句,便成她一辈子镂刻心上的痕迹,像那块玉珏,冰凉的贴在她的胸膛,此生不忘。
“记住了,轩辕,上官,皆是身流高贵血统的荣耀名门,轩辕为主,上官为仆,我们一起复兴荣光!”少年声音像冰珠一样掷地有声,乍起七彩绝伦的光芒。
她小小的心上,少年此刻便是天地的君王。
“好,一起!”她回应他的盛大决心,那勾着少年衣袖的指头,蹿进他袖中,拉住了他的小指,坚定而决绝,“拉钩,一辈子不变!”
少年疏离而又淡雅的笑了,他看着两人相接的手指,就如诱人堕落的邪恶之灵,“十三,你还太弱……”
自此,为这一句,她陷入暗无天日永无休止,甚至随时都可丧命的死士训练之中,就为他的那句——
十三,你还太弱!
“十三,你还太弱。”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有哗啦的水声,隔着飘渺雾气传来。
上官回神,脖子上一片冰凉,湿漉漉的腰带像阴差索命链条,紧紧地缠在她细颈上,瞬间,她便呼吸困难,窒息浮上面
颊,她脸憋的通红。
她睁大了眼睛,才发现,风情几人已经早出了房间,此刻整个屋子里,就她和主上而已,她竟走神到风情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主……上……咳咳咳……”她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抓住脖颈的腰带,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凤家的安生日子过多了?这点警觉心都没有,十三,你还真是将一些东西忘的彻底!”无波无澜的嗓音,听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
但是上官就是知道,九千岁生气了,就像是万年冰山之下,被掩藏的火山,面上安静无痕,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十三……没……”她艰难出声,眼前一阵发黑,她真觉得自己会这么窒息而死。
哗啦的水声划过,腰带上猛地传来一股大力,上官支撑不住,一头就栽倒在地,青丝铺泄,脖颈被缠绕,她被迫扬起点头,看向暖汤中的那道模糊人影。
整个人就像是因为不听话,而被主人教训的家宠,一身狼狈至极。
人影渐清晰,裸着上半身的九千岁出现在上官视野之中。
湿润的头发,在浴池中,像满池曳动摇摆的水草,风华无双的五官,左额角指甲盖大小的玄色梅花瓣印记,妖孽的不似凡人,他上身精壮,有水珠蔓延滑落,带起让人遐想的春潮。
九千岁伸手,温暖的指尖挑起趴在池边的上官美人尖,动作轻柔,但从他薄唇吐出的话却冰冷无情,“谁给你通行玉珏的?”
她不敢隐瞒,脖颈上腰带松了丝,她得以说句完整的话,“卫五。”
闻言,九千岁手腕一转,卸了上官脖颈的束缚,随手扔了条布巾给她,“下来,擦背!”
那布巾当头盖在上官脸上,在布巾之下,她听闻这话,不期然的,耳根热了瞬,随即她抓起布巾,看着那已经背过去,走向浴池深处的背影,忡怔了片刻。
“快点下来!”言词中已经有了薄怒,伴随的还有飞溅的水花。
唇线弯了点,上官也不脱外衫,就那么脱了鞋袜,缩下浴池。
暖人的浴汤热浪袭人,只那么刹那,她就已经红了面颊,缓缓接近那人,她轻了呼吸,触及那肌理分明的背脊,她拿布巾的手有轻颤。
终覆上那赤裸,她微凉的指尖几乎被炙热的暖意给灼伤,赶紧的,她另一只手,捧起鞠手,浇了上去。
在上官看不见的地方,狭长的丹凤眼瞬间色泽幽深,恍如深潭,眼睑轻掩,他就轻言问道,“何事回禀?”
许是有了第一下的接触,接下来的动作便顺势自然,上官专心地为九千岁擦着背脊,一边随意的就答道,“主上,属下想要一笔银子。”
“多少?”他喉结滑动了下,突然就觉得后背那只柔荑太没力气了点,撩拔地想是落羽,让人心头瘙痒。
上官斟酌了下,报出个数,“少说两三万两。”
“哦?”拉长的尾音,有了点危险的意味。
上官又浇了捧水,从九千岁后颈淋下来,看晶莹水花顺着肌理滑落,最后又掩入浴池中,清幽暖水拂动的是精瘦窄
腰,饱满的线条,迸发着蓬勃的力道,再往下……
便是亵裤!
上官收回目光,将自己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布巾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凤翊从闵王那拿到了莱河修缮的事,凤静刁难,只给他一半的修缮银两,属下和他有约,帮他达成凤家凤家之位,他给我血玉,所以属下才……”
“才来找本督?”醇厚带低沉的嗓音幽幽打算上官的话。
上官点了点头,才想起九千岁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遂道,“是。”
“十三,”水花溅动,有滟敛的波纹从两人的身上荡漾开来,九千岁转身,与上官面对面,他脸上沾着水汽,连睫毛都是湿的,“你凭什么以为,本督会出银子帮你的男人?”
他说,你的男人!
这最后的四个字像把巨锤砸在她身上,即便这时候身处暖池,她亦觉得身上泛凉,“不是,他不是十三的……”
“你想说,凤翊不是你的男人?”九千岁漫不经心地再次打断她的话,他伸手,挑起沾在她薄粉面颊上的湿发,又给她理了理鬓角,“可是十三,你是凤翊抬进门的妾哪。”
“那是因为主……”
她想说,那是因为主上你的算计。
但她这话说不出口,凤翊那张常挂着痞笑,眼眉有不正经轻佻笑意的脸出现在她脑海,让她说了一半便住了口。
捏紧了布巾,她垂下眼眸,听见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属下明白了,请主上容属下告退。”
她没看见面前之人神色刹那阴鸷如风暴,暴虐的气息渐次迭起,丹凤眼眸之中是阴云密布的漩涡。
他快若闪电的出手扣住她腰身,指尖一挑,就去了她的腰带,本就被打湿而紧贴的衣衫褪下,氤氲暮霭之中,是桃花一样的粉色身子。
“你还当真以他为天了?”他恶狠狠地问着她。
暖池之中衣衫像块浮藻般飘然远去,上官双臂环着身子,瑟瑟轻抖,有疼痛倏地从小腹蔓延而起,她知那是记忆中的暗伤,不仅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更是连这身子都记住。
她的第一次,破身之痛,眼前之人带给他的。
从此她憎恨男女之事。
“你在害怕什么?”他将她拉进怀里,胸腔之中有滔天烈焰喷涌而出,一种自己所有物被他人染指的怒意暴虐而起,更深的是,被撇弃的背叛。
这么多年,有个一身脏兮兮的姑娘,眨着眼睛望着他,勾着他小指头,张嘴说了什么……
时间太久远,他根本懒得去记住。
但是,他容不得一丁点的背弃。
“十三,你真爱上他了?”他继续问,修长手指在她身上点触及走,带起星火,但眼眸却死盯着她,透过水雾的阻隔,想要清清楚楚地将她表情看的明白,“没本督允许,你怎可爱上别人,还是这么久,你就记不住教训,嗯?”
“没有……嗯……十三……没有……”
她知但凡有半丝的犹豫不坚定,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噩梦,所以,她张口就答,语无伦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