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无情?我还从来不知原来爷的美妾竟然跟自家大哥有人情往来,敢问,是哪种情来着?”突兀的声音从上官背后响起,像是道利箭射入上官身体,她眼瞳一缩,站立在那就手脚动不得丝毫。
凤翊从廊檐阴影中走出来,蜜合色长袍有光点在闪烁不定,他的脸上还覆有暗影,看去就压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那言语之中有颇为森寒的气息。
上官缓缓转头,她看了看凤翊然后又回头看着凤静,在瞧见凤静唇边半点不意外的浅笑之时,她瞬间心如明镜。
虽然不知半个时辰前还和孙落樱在坊间闲逛的凤翊这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凤静挑着这个时辰过来,像算计好的一般,她便不得不思量这背后凤静的意图。
瞅见上官不回答他的话,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凤静看,凤翊便觉心头有气,他不过几日不曾过来理会,本是对上官还有怨气,故意冷着她,这会倒好,无意瞥见她出入药铺,找了借口先行回来,便巴巴想着要过来看看她,结果倒成了她嘴里“不想干的人”了。
凤静面上仍然是高深莫测地笑,他扬了下手里的山水折扇,啪的展开,低眼目光柔和地看着上官道,“上官夫人,还请仔细考虑一下凤某的建议,凤某随时恭候。”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凤翊,瞥了眼上官放手边的药碗,略带在责怪的道,“凤二,不管怎么说,好歹上官夫人也是你房里的人,这身子抱恙,不管怎样也得拨个人过来伺候才是,何劳夫人抓药煎药都要自己动手。”
说到这,他视凤翊阴沉的脸色为无物,继续道,“若是你二房拨不出人来,大可让上官夫人上我那边养着去,多个人吃饭,我还养得起。”
语毕,他轻笑一声,旋即离去,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上官和凤翊两人。
上官根本不开口多做解释,有些事她觉得没那必要,只抬手拿了手边的药碗到庭院角落的水缸便,舀了清水将碗洗净后,自行回了房间。
剩凤静一人站在那,看着她旁若无人的动作,将他当做不存在,他心里的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先不说凤静那般似是而非的话,就是冲上官这态度他就有点咬牙切齿。
“怎的,攀上其他高枝准备撇开爷了?上官美人,我凤翊今就告诉你,你休想,别忘了你是我六抬花轿抬进门的,所有的街坊都瞧的真真的。”凤翊有点失了脑子,原本他是不想过问这么多,也知按照上官的脾性,不屑于去勾引男子,但谁想他一开口,便尽说些口不对心还伤人的话来。
上官坐在桌边,手里拿了张帕子在擦拭自己的那条血红软鞭,听闻凤翊的话,她只抬了抬眼,眸子里有晦暗的颜色流转而过,氤氲的像是暮霭,“出去!”
她开口便赶人走!
凤翊本刚说了那些话,就有点后悔还存了小内疚的心绪,哪知一听上官这话,当即更为恼火,他几步冲到上官
面前,伸手掐住她下颌,认真地盯着她双眸,无比严肃的问,“告诉爷,你是不是猜出爷的心思了?”
这结论是他这几天思前想后的结果,要说上官美人,昔日青楼老鸨,见的最多的便是男女的风花雪月,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但总归都是那点男女之事,他念起这几日上官对他的态度,再不覆从前偶有过的乖顺,句句都是在捡能让他伤心的话说,便觉她可能比他还早就察觉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红唇抿紧,上官屏了呼吸,她以沉默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但凤翊反倒觉得心安定了点,上官这样子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他遂轻笑出声,刚才胸腔之中还有的怒火瞬间泯灭的无踪影,拉了椅子,离上官很近的地方坐下,他松开她下颌,改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美人预备如何?”
哪想,上官只抽回手,又拿起自己那软鞭,栓在细腰上,“不如何,你的心思,与我无关。”
凤翊脸上的笑减了,他其实预想过很多的回答,独独就从没想过上官会这么说,毕竟上官是他抬进门的妾,她的身上安着他给的名份,那是这一生都脱不掉的。
然而,上官说,你的心思,与我无关。
多么无心又寡情的话。
凤翊放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手背上甚至有青筋爆起,他就那么死盯着上官姣好的侧脸看了良久,喉结一滑动,就想开口问为什么。
上官赶在那之前开口,“别再问我,我进凤府,跟你说过的,只为血玉而来。”
她也心突起暴躁,最后一字音生生拔高了一个音节,失真的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凤翊闭了下眼眸,再睁开时,双眼之中再无任何的情绪,“我知道了,血玉,我会尽快。”
说完这话,他起身,袍摆有弧度蔓延,暗色的阴影投落地面,就有沉郁化不开的墨色无边无际的延展开来,在这种深浅的墨色中,凤翊离去。
上官目送他离开,直至再也不见,她撑着桌沿站起来,缓缓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尔后将自己埋进锦被之中,连头都一起蒙住。
三日之后,凤翊决定起身回京,修缮莱河也接近最后,且有凤静在此,根本就没凤翊任何事。
凤静身都没现,甚至没遣个人过来问候一声,就如同之前凤翊落水,他也当真不管他死活,没派人去寻找一般。
上官跟着和孙落樱坐同一辆马车,凤翊在外骑马并进。
马车里,几次孙落樱嘴唇嗫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上官一上马车给孙落樱见了礼之后,便以身子欠安为由,一路都是闭目睡过来的。
回了京,上官依然住听轩小筑,凤翊倒开始出入闵王观潮苑,似乎这段时间凤静不在,闵王也觉凤翊是可造之才,虽修缮之事不算完美,总归是助他掌控了兖州,而且也同时凤家人,是能信任的,此间他正是缺人可用之际,便放心的让凤翊开始
接触一些势力勾结之事。
凤翊忙了起来,不过紧接着他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去见了凤家老太爷,日日早起到太爷的安阁请安不说,闵王赏赐的新奇物件也会都带去给太爷把玩,只要得空,连用膳他都会亲自伺候着。
一趟兖州之行,凤翊几乎瞬间就成了整个凤家最为孝顺的子孙。
凤家老太爷很早之前便不再管事了,没事钓钓鱼,下下棋,修身养性的很,对凤静这个大孙子,也相当的喜欢,以往对凤翊,虽说不上讨欢喜,但也不是太宠就是了。
现在凤翊突然转变,总归还是都姓凤,流着同样的血脉,加之人老心软,几次之后,凤翊要一天不去,老太爷反而还要念叨次。
这些事,上官没出听轩小筑,凤翊从回了京城,便也没再过来,但她都清清楚楚的,此番,连她都有点捉摸不透凤翊到底想干什么了。
凤翊想干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上官是很快就知道了,只因,某个半夜,月黑风高的时候,他带了个人到听轩小筑来,而且还是个容貌如画般精致美丽的女子。
上官只披了件外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凤翊却道,“帮爷调教个人。”
那女子显然和凤翊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商,眼见上官看过来,她还盈盈一笑,便如满山香花盛开。
上官咬了下嫣红唇肉,好一会才问,“爷要调成哪种?”
她为青楼老鸨,以前手下姑娘无数,各种风情皆有,要论调教姑娘,凤翊找上她还真算没找错人。
凤翊眼眸晶亮地看着那女子,唇边是野心勃勃的浅笑,“香艺师,调香的香艺师,还必的拔尖才好。”
闻言,上官微诧,在大殷,有一种东西被公认为只有权贵之家才能消遣的,那便是香品,以天然能散发香味的香料调制而成的东西,或焚或抹或喷洒,好的香品价值千金亦不为过。
而随着香品在大殷权贵圈中盛行,一种有别于清倌琴妓的艺妓出现了——
香艺师!
同样琴棋书画无一不会,甚至还要知晓香品总类,在像他人展示之际,可翩然而舞,可挑指弹琴,只为让整个香品散发香味的过程变的犹如画卷般唯美。
“奴家尽力。”上官应下,没将话给说绝了,毕竟要成为拔尖的香艺师,最难的是要有自己的香艺风格。
“不,是必须要成功。”凤翊不满意,眉心微皱,他到上官面前,让她看清他的决心,“翩若惊鸿,宛若飞蝶,梦冰冉,美人可听说过?”
上官点头,“自是知道的,大殷四大香艺师之一,据说只要是她展示的香艺,皆能让人沉迷几天几夜,连梦境都会不由自主的梦见,以容貌如画,舞姿似蝶而闻名,可惜已经香消玉殒了。”
“对,就照着梦冰冉给爷调教。”凤翊唇线上扬,就笑的势在必得,“因为,梦冰冉就是凤静死了的红颜知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