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周家之争(三)

在明知道三个月只能花一千两的情况下,就这么把钱都花光了。

周家管事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七姑爷只顾眼前吧。

可那些钱他没有用来大吃大喝,就是心软了些,人家跪下求药,他就帮忙买药了。

钱花光了,他也不在药铺待了,离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要管事的说,这么心软的人其实并不合适做生意。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毕竟三个月时间还没到。

七姑爷也不像是个会食言而肥的人,当着那么多姑爷和老爷的面说的只用一千两,应该不会用自己的钱。

既然敢把钱花到只剩三个铜板,就肯定有办法应付接下来两个多月没钱的日子。

接下来几天,北宁侯世子吃饭都没花钱。

易容后在街上浪荡,结交了当地的权贵子弟,呼朋唤友,蹭吃蹭喝,哪管铺子生意,日子过得是惬意无比。

周家管事的跟在屁股后面催他上点心,人家回他一句,“不蹭饭我就饿死了。”

北宁侯世子说的是真心话,三个铜板就只够买三个包子的啊。

他堂堂北宁侯世子,周家七姑爷也拉不下面和药铺小伙计蹭饭吃。

他别的本事不敢吹,结交朋友那是手到擒来。

北宁侯世子的话是当着他新教的朋友的面说的,可没人信,“别人不蹭饭会饿死我信,你能饿死我不信。”

那谈吐,那气质,长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用钱堆出来的,而且是大钱。

还有身上穿的锦袍,腰间佩戴的玉佩,拿去当铺,别说三个月,就是吃半年都不在话下。

这绝对是在谦虚!

而且是不一般的谦虚!

男子笑对周管事道,“能让沐兄蹭饭是我的荣幸。”

周家管事还能说什么呢?

蹭饭还能把人家蹭的这么高兴,这是七姑爷的本事。

周家管事的道,“老爷传话来,说能挣钱自己花。”

北宁侯世子就放心了。

周家管事的退出门外,男子望着北宁侯世子道,“沐兄还要自己挣钱?”

北宁侯世子夹菜吃道,“我来这里,就给了我一千两,我已经花的只剩下三个铜板了。”

“这几天若不是到处蹭饭,我都已经饿趴下了。”

“快给我想想,这安溪镇做什么生意最挣钱?”

男子见他来真格的,问了一句,“做生意,你有本钱吗?”

北宁侯世子,“……。”

咳咳!

这就尴尬了。

他以为做生意就能挣钱,可忘了还要本钱这事。

他把怀里最后剩的三枚铜钱摸出来放在桌子上道,“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男子,“……。”

男子扶额。

“你这钱,只能进赌场搏一搏了,”男子道。

这个提议,北宁侯世子一口回绝了。

自打见识到苏崇怎么扮猪吃虎,赢了崇国公世子后,北宁侯世子他们就戒赌了。

打死不进赌场。

可除了赌,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以小博大的办法。

但只要进赌场,就有胜有负,万一把最后三个铜板都输了,那就真的一点本钱都没有了。

算了,还是吃饱了再想办法挣钱吧。

吃饭的时候,北宁侯世子就想到挣钱的办法了。

斗鸡。

嗯。

也不能算斗鸡了。

他不参与斗,只是卖眼力,帮人挑鸡,赢的钱五五分。

北宁侯世子这个提议,男子一拍即合。

等到了斗鸡场,北宁侯世子在一堆鸡中左看右看,挑了一只瘦不拉几,看上去快要断气的鸡。

男子,“……。”

“沐兄,你当真会斗鸡吗?”男子怀疑道。

“……。”

北宁侯世子笑道,“放心吧,听我的准没错。”

男子,“……。”

他倒是肯相信他。

可这鸡抱出去,也太没面子了吧?

赌一场一百两,输钱事小,丢脸事大啊。

他怕这只鸡挨不住扛,三两下就断了气,他纵横斗鸡场的威名可就荡然无存了。

男子有点后悔信北宁侯世子的,但他做人又还算守信,才答应的事就反悔,这朋友还怎么做?

男子硬着头皮让小厮把鸡抱出来。

小厮看着自家大少爷,“真的要选这只鸡吗?”

“选吧,选吧,”男子已经自暴自弃了。

小厮抱着鸡出来,把鸡放在那里供人观看,然后下注。

看到男子选的鸡,哄堂大笑。

这是斗鸡吗?

不是比哪只鸡死的更快啊。

不出意料,没人赌这一只鸡会赢,便是男子自己都没把这只鸡当回事。

下完注后就开始斗鸡了。

等上了斗场,一个个都傻眼了。

哪只看上去病恹恹的鸡,上了战场那是一扫颓态,威风凛凛,大杀四方啊。

男子还没哪次赢的这么痛快过。

酣畅淋漓啊。

从斗鸡场上下来,男子对北宁侯世子刮目相看,道,“沐兄怎么看出来哪只鸡格外的厉害?”

北宁侯世子垫着荷包里的银子,足足有六百两。

一般时候是没这么多的,他稍微用计煽动了下气氛,赌注下的大,自然赢得多。

北宁侯世子笑道,“你没看出来那只鸡郁郁寡欢,踌躇不得志吗?”

男子,“……。”

这也能看得出来?

他只看得到那鸡病了。

男子不信道,“你真的能看出来?”

北宁侯世子笑道,“真的,你想啊,周围的鸡都上过比试台,就它没有,待在一群鸡中他能高兴?”

男子,“……。”

“我给它一次机会,它肯定卯足了劲,出一回威风,”北宁侯世子道。

“另外我还威胁了它一下,要是输了,带回家红烧。”

“……。”

男子懵了。

揣摩鸡的心理就算了。

鸡还能威胁吗?

北宁侯世子也不确定,反正东乡侯府的狗是听得懂威胁的。

想来鸡应该也行吧?

多说一句而已,听得懂最好,听不懂也没什么。

有了钱,北宁侯世子笑道,“走,蹭了你这么多天的饭,我请你吃一顿。”

两人上了酒楼,好菜好酒叫了满满一桌。

吃完了,还剩下五百多两,北宁侯世子满血复活了。

药铺他已经放弃了。

铺子在尽最大努力挣钱,只是因为掌柜的心太软,确定那穷苦百姓没钱买药,又还有的医治便大方施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他能打断吗?

在他看来,这铺子无可挑剔,虽然没挣钱,但赢得了人心。

药材的事他又一窍不通,可能越折腾越亏钱,干脆甩手不管了。

他都有想回周家的念头了,可这样做无疑是直接认输,就是待,他也得在这里待够三个月。

这么白白浪费时间不是他的性子,要么挣钱要么玩好。

北宁侯世子选择了两样一起来,一边挣钱一边玩。

两个月一过,只带了一千两银子来的北宁侯世子身上有了一万多两。

对于北宁侯世子挣钱的本事,周家管事无话可说。

只等三个月期满,赶回周家,这事就算完了。

然而——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哗啦啦的下了几天几夜。

风呼呼刮的窗户哐啷啷作响。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安溪镇的百姓病倒了一堆。

药铺如今归北宁侯世子管,是趁机挣一笔还是施药得北宁侯世子拿主意。

山洪断路,其他药材已经断药了,他们库房还有不少存货。

北宁侯世子脑壳疼啊。

他往里面贴钱,才保住铺子挣钱。

临走了,还给他来这么一招,这是坑他到底啊。

北宁侯世子犹豫了半个时辰,最后道,“施药吧。”

三个月期满。

北宁侯世子带着他那么没花出去的三个铜板返回周家。

半道上和周家其他几位姑爷碰上。

其他人一个个笑容满面。

北宁侯世子怎么经营药铺的他们很清楚。

其他几位铺子上的生意如何,彼此也都了如指掌。

本来北宁侯世子对他们的威胁最大,必须除掉。

但周老爷选择了公平竞争,北宁侯世子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在他们看来,北宁侯世子已经被他们踢出局了,不足为惧。

同行了三天,北宁侯世子就像是被孤立起来了似的,看着他们互相吹捧,打探消息,猜谁的胜算最大。

亲事讲究门当户对,北宁侯世子和周七姑娘是个例外。

其他几位女婿能娶周家女儿,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做生意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

和他们比,北宁侯世子那是真菜鸟。

不过这个菜鸟让人嫉妒啊,同样娶的是周家女儿,周七姑娘给他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他还是北宁侯世子。

这爵位可是能传下去的,尤其北宁侯世子和南安郡王他们在战场上立下大功。

别的不说,单说他们救了飞虎军,帮忙查清楚飞虎军被灭真相,就是大功一件,在皇上和北宁侯那里面子备足。

他们虽然有钱,可论身份地位,北宁侯世子甩他们几条街。

若非因为周家,他们成了连襟,可能这辈子和北宁侯世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只要他不继承周家家产,那就是他们的七妹夫,他们肯定是友非敌。

朝廷有官好做商啊。

撇开谈生意,其他六位周家女婿和北宁侯世子也算相谈甚欢了。

北宁侯世子一一应付。

他还在琢磨到底是谁给他儿子下毒呢。

给他下毒,他还能看在岳父周老爷的面子上忍耐一下,给他儿子下毒,那是决计不能忍的。

三个月一过,周老爷已经恢复如初了。

气色红润,容光焕发。

七个女婿是怎么管铺子的,他很清楚。

几位留在周家的女儿看到夫婿回来,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到底谁赢了。

这也是北宁侯世子他们最想知道的。

虽然知道自己不大可能会赢,但还有一颗八卦的心啊。

周老爷问几个女婿这三个月铺子挣了多少钱。

从周大姑爷到北宁侯世子,一一上报。

尤其是北宁侯世子报数的时候,周七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八两银子,他是怎么开铺子的啊?!

北宁侯世子一脸无辜。

他已经尽力了啊。

其他人憋出内伤来。

评判标准在大箱子里,小厮抬来。

七个女婿挨个的上前开箱子。

周家大姑爷把信打开,要呈给周老爷。

周老爷道,“念给他们听听。”

周家大姑爷把信打开。

信里有两张纸。

但字是少的可怜。

一张上面只写了个“仁”字。

另外一张写多了一倍:类我。

看到这几个字,周家几个姑爷脸色大变。

谁做生意最仁谁赢。

谁做生意的方式最向周老爷谁赢。

决定胜负的条件根本就和钱无关啊。

依照这条件,哪怕北宁侯世子挣钱最少,也是他赢啊。

因为他压根就没管过铺子,以前周家是怎么经营的,现在还怎么经营。

还有一个仁字。

北宁侯世子把自己的钱都拿来施药了,这还不够仁吗?!

尤其他们还够蠢,为了让北宁侯世子少挣钱,还找了病人去铺子上求药……

有人抗议北宁侯世子早就知道了断定胜负的条件。

北宁侯世子,“……。”

他怎么就知道了?

这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蔑他吗?!

污蔑他就算了,这分明是怀疑周老爷更向着他啊。

周老爷早料到会是这样,哪怕他为了打消他们的猜疑,把决定胜负的条件写下来锁在箱子里都没用。

周老爷看着几个女婿道,“三个月前,我就说过,做生意要讲一个‘仁’字,有谁听进耳了?”

大家沉默了。

这话周老爷确实当众说过,只是他们都没在意。

做生意太仁义,铺子还怎么挣钱?

周老爷继续道,“那几间铺子确实不挣钱,年年亏,但却是我认为管理的最好的铺子。”

“你们要认真看过账册,知道铺子是怎么亏损的就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家富可敌国,他看重的又岂会是区区钱财?

比起钱,他更看重的还是为人。

他更希望把自己几十年的心血交到一个认同他的人手中。

毫无疑问,北宁侯世子赢的漂亮。

周家几个姑爷看向北宁侯世子道,“岳父觉得他能把周家的生意管好吗?”

周老爷眸光撇过去道,“他是北宁侯世子,不可能接管我周家生意。”

“回去好好培养我的外孙儿,将来周家生意由他继承。”

从头到尾,周老爷都没打算让女婿继承家业。

继承他家业的人必须是周家人,身体里必须要流着周家的血。

周家几个女儿恨恨难平,埋怨夫婿没能争到周家家产。

不得不说周老爷聪明,让女婿争,免得女儿没争到,到时候受女婿埋怨。

给了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错过了,怨不得旁人。

不过周老爷到底厚道。

女儿回家陪了他三个月,怎么能让他们空手而回?

周老爷准备了七口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大堂里,一人一箱子,随便挑选。

周家家产的事到此告一段落。

但下毒之人没查出来,而且周家这么大一块肥肉,就落到了一个刚满周岁没几个月的孩子手中,谁能甘心?

结束,亦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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