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华如初将自己的决定说了,闻佑本就不那么愿意儿子离开身边自是不会反对。
要是他们忌讳那些,早在知道是双胎时就不会留下了。
次日一早,柳深上船去往扬州。
来时带了四十人,走时却只有二十随行。
留下二十人给华如初用是来时华家两老便有过交待的。
这些都算是华家最重要的家底,华如初没有拒绝,娘家给的一切她都满心欢喜的接受,当以后娘家需要帮助时她也一定不会吝啬。
接下来几日,闻佑因着火炕的事忙活,将文家的事都丢到了一边,白天再难见着人了。
这日闻佑和一众属官去了昌邑周边的村子去试着盘火炕去了,有一行人悄悄进了城。
华如初抱着儿子在外面晒太阳,安安在华老爷子手里,院子里摆了桌椅,吃的喝的满桌,倒像是个茶话会。
轻松闲适得很。
一个拨到闻佑手底下办事的随从疾步进来禀报,“夫人,有人自称来自皇城,要见闻大人。”
华如初算着日子,“皇城是该来人了,好生招待着万不可怠慢,赶紧派个人去找阿佑回来。”
“是。”
可是没多久,那人又过来了,脸色有些怪异,华如初刚想问,就看到那边月亮门处走出来一群人,待看清了惊得差点将手里的孩子都丢出去。
忙将孩子交到何嬷嬷手里,华如初朝身后一众人打了眼色,快步上前行礼,“臣妇见过皇上。”
“免礼。”一路的疾驰,闻昱丹多少有些狼狈,神情却极稳,有种一切尽在手中的不急不躁,对着随后也跟着行礼的众人道:“都免礼,原想着给原及一个惊喜,没成想人却不在。”
华如初引着人进正屋坐了,急急吩咐了秋谨几句后道:“兖州灾情严重,粮食欠收,虽然您免了田赋,但是这个冬天却也难熬,夫君想了个法子,若是能成功这个冬天定能少死不少人,只是人却见天的不着家了。”
闻昱丹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政务上的事臣妇无权过问,只是大略见过图纸,看着像是用土砌成的一张大床,还要烧火的,具体的臣妇却是不懂。”
闻昱丹微微点头,终于转移视线看向其他人,“江大夫也在。”
江轩拱了拱手,神情和往常无异,“皇上好记性,还记着老朽。”
“江大夫自是记得的。”闻昱丹又看向另一个老人,“不知这位是……”
华老爷子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老朽越县华滁,见过皇上。”
“华?户部左侍郎的父亲?原来的华老大人?”
“正是老朽。”
闻昱丹笑,“这倒是有些意外之喜了,说起来朕还得多谢你当初的相助。”
华老爷子自然不敢承皇上的谢,忙拱手道:“老朽什么都没做,万万当不起皇上的谢。”
一番客套后,华如初重又将话题接过来,“皇上一路辛苦,下人备好了粗茶淡饭,请皇上移步。”
闻昱丹没有客气,听闻文家之事后他怎么都坐不住,想着父皇还在,朝中之事有父皇照应着总也出不了事,便带了禁卫疾驰而来。
这一路跑得着实不轻松。
吃饭的功夫,闻佑回来了。
见着人倒头就要拜,闻昱丹挥手制止,“来陪我用饭。”
闻佑官服上还沾着泥,想着先去换一身,闻昱丹却也不放人,“朕若去到其他地方,就是见不着人也定是去哪里逍遥去了,你这样子朕看着心里却舒服,咱们之间不讲究那些,当时一起就着大锅吃饭的时候都有过,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坐着。”
闻佑本就不是扭扭捏捏之人,听到皇上这么说真就坦坦荡荡的坐下了,中午是在外面随便吃的,忙活这么久他早就饿了。
两个近半年未见的男人初一见面看着倒像是拼起了饭量。
一桌子饭居然吃了个七七八八。
饭后捧着香茗相对而坐,闻昱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坐久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变硬血变冷感情变淡,当时是痛快了,过后想起来却也惶然。
他不想变得和父皇一样,在很多年前他便这么决定。
所以一接到原及的信,他便借着这个由头来了这里。
甫一见面,他便觉得来对了,也许所有人都变了,原及却还和原来一样。
华如初亲自奉了茶,领着人退了出去。
“看着倒是瘦了些,也黑了些,但是精神不错。”
“这里虽然穷苦,日子也过得忙了些,臣却觉得充实,您却比之前要显年轻了。”就如同曾在太子府中的无数次一样,闻昱不将自己放得格外低,却也不显得格外热络,他知道皇上现在更希望他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
“直说我四肢不勤了就是,说什么显年轻,我年纪不过比你大了几岁。”闻昱丹笑骂,神情却是愉悦的。
闻佑正儿八经的回道:“臣不敢这么说。”
“分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闻昱丹笑容更深,突然话锋一转,道:“当初你提及外任时其实更想去的地方是扬州是不是?”
“是。”闻佑毫不僻讳的点头,“臣没有家人了,如初的家人便是臣的家人,而我的家人,在扬州。”
“现在还是想去?”
“是。”
闻昱丹神情有些怔忡,这样的坚定啊!成亲前原及就像是他的影子,锋利,却沉默。
而现在,却是鲜活。
可是对他的忠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当时他若是提及想去扬州,他未必就不会答应,可是他没有,听调令来了在九州中垫底的兖州,看似是升官了,可比起太原,比起在他眼皮底下这明显有明升暗降之疑。
于他立下的功劳来说实在不值。
他却没有二话,兢兢业业的为了兖州费尽心思。
“若是你能将兖州拉起来,扬州州牧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闻佑眼中瞬间闪过光彩,旋即又泯灭,“皇上,臣身为兖州州牧,让兖州更好是臣的本份,并不敢因为这里不是想去的扬州而懈怠。”
“要不是知道,我也不会给你这样的承诺。”闻昱丹喝了口茶,终于提起文家之事,“我记得你夫人身边有不少能人,那些箱子一个都没能打开?”
“有人认出来那是千机锁,一般人打不开,若是强行打开箱子会毁掉,如初说千机锁本就是武林中人研究出来的,说不定会有人知道解,前几天已经广发英雄贴,若是有人会解定会过来兖州。”
“她想得倒是周到。”闻昱丹眼中闪过赞赏之意,“东西都抬出来了吗?”
“除了拿回来一个箱子研究外,其他的都没动。”
闻昱丹低头喝了口茶,掩下眼中的情绪,重抬头时又是一派的风轻云淡,“出来之前我便和父皇商量过了,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你再有本事,给你一个空壳子却也难起步,文家留下的金银就都留给你了,你好好用,尽量快的将兖州拉起来。”
闻佑没想到会听着这么一句话,若是只有那一小座金山他敢要,他也确实需要,就算皇上不说他也会要求留下一部分给兖州,可是现在,他却万不敢真的全收下了。
“皇上,您怕是收到臣的信就出发了,后来臣又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去,文家不止有一条密道,还有另一处密室,据说是文家的老底,因为干系重大,臣想等您的旨意到了再依旨行事,所以文家的全部,臣就算想要也不敢要。”
闻昱丹终于变了脸色,“此话当真?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可信?”
闻佑心中瞬间百转千回,不过一瞬间就决定下来,“皇上,此事臣是意外得知,武林中总有那么几个不安份的人,文家有密道之事百姓不知,有些人却是瞒不住,便有人抱着好玩的心态寻宝般的再去寻找,没想到还真让人又寻找了一处,不过当时臣派了重兵把守,他就是有心也拿不走那许多,最后他找到夫人,将这事告知了她,夫人给了他一笔钱酬谢,臣也向他保证了不会再追究于他。”
说到这里,闻佑起身,袍子一撩跪了下去,“臣擅自作主,请皇上恕罪。”
“是你做的主还是你夫人做的主?”
“回皇上,是臣做的主,当时他寻来时夫人为了稳妥起见派人请了臣去,臣也有私心,夫人出身武林,臣办事时武林中人处处给了便利,初来兖州时臣手下既无人帐上也无银,是夫人挺着肚子和武林中人接洽,后来但凡有事,他们出人出力出钱都不曾小气过,就是这次因为旱情引发的民乱也是他们帮着压下去的,臣不想做得太过让人心寒,再者臣也觉得那人非但无过还有功,所以臣便做了主,请皇上明鉴。”
这番话说得太直白,太真,让闻昱丹起不了一点点疑心,甚至在想,换成他,他只怕也会将那人放了。
“起来吧,放了便放了,你在兖州的情况我虽远在太原却也知道,他们确实帮你不少。”
“谢皇上。”闻佑暗暗松了口气,如初既然有心要留于青城一命,这个人就必须从这件事里剔除出来,不然以皇上的疑心必会将他查个底朝天,到那时不要说于青城,整个于家怕是都难逃一劫。
PS:本来打算留到明天早上发的,想想,还是发了,哎,三更真的要保不住了啊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