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霍谨跟着霍誉和明卉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红笺拿来垫子,霍谨恭恭敬敬给兄嫂磕头敬茶,从今天开始,他正式由兄嫂抚养,直到他娶妻成亲。
霍谨分到的一成家产,也同霍誉代管,待到他成亲再正式交还。
霍谨抬起晶莹的小脸,满怀期待地看着霍誉和明卉分别喝了他的茶,忽然想起今天在侯府时,那个姓袁的嬷嬷悄悄告诉他的那番话,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小脸拧巴着,手指紧紧捏着衣裳,一脸纠结。
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霍誉和明卉的眼睛,明卉微笑:“阿谨,怎么了,是有话要对兄嫂说吗?”
“我我.”霍谨有些紧张,眸子对上明卉明媚的笑靥,渐渐安定下来,他深吸口气,用尽他这个年龄所有的勇气,“我知道我的外家和咱们家关系不好,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从没有做过坏事,以后也不会做坏事,大哥,嫂嫂,你们能不能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做坏事,真的不会,父亲给的家产,我全都不要,都给大哥,我以后会好好读书,好好干活,我会听话,做个好人。”
他没有读过书,唯一认识的两个字是他的名字,在养父家里,他很少说话,他只有埋头干活,才能少挨骂少挨打。
刚刚的这番话,是他从小到大,说的最长的话,他努力想把自己心里想的全都说出来。
今天袁嬷嬷告诉他,霍侯爷恨孙家人,因为他的母亲也是孙家人,所以侯爷才不想抚养他,大哥和他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自是也不会喜欢他,之所以还肯答应抚养他,只是为了他的财产而已。
袁嬷嬷让他记住,无论何时,这个家里,只有母亲和姐姐才是最疼他最关心他的人。
明卉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无论是族里,还是霍誉和她,全都没有对这孩子说起过霍孙两家的恩怨,今天分家的时候,霍侯爷与孙程虽有口角,可也没有把那些烂事摆到桌面上,霍谨又是如何得知的?
一定是有人,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和霍谨说过什么了。
今天在长平侯府里的,除了大厅里的这些人以外,并非就没有其他人了。
比如定襄县主。
定襄县主被软禁了,可长平侯府就像个筛子,霍姗姗同样被禁足,还能跑到通州,所以即使定襄县主不能出来,可她身边的人,想要悄悄和霍谨说上几句话,也并非难事。
比如
“你见过袁嬷嬷了?”明卉问道。
霍谨惊讶地瞪大眼睛:“嫂嫂怎么知道?”
小孩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明卉看向霍誉,霍誉微微颔首,对霍谨说道:“原本是想等你长大一些,再把那些事告诉你,可是现在看来,有人比我们着急,所以今天就和你说了吧。”
霍誉不苟言笑,霍谨对他有几分惧怕,但是现在,他渴望从霍誉口中知道真相。
霍誉没有因为霍谨还是一个孩子便避重就轻,他不但讲了孙家扔掉霍谨,以来历不明的霍警冒充长平侯府小公子的事,还讲了当年二老夫人指使窦家的人将他拐走,而他的母亲因为找他而落入坏人手中,至今生死未卜。
在此之前,霍谨只知道他是霍家丢失的孩子,他是被人卖到大杨庄的,他被霍誓接出来时,那家的姐姐还告诉他:“别看你原来的家里有钱,可他们不要你,你生下来就被扔掉了,如果不是咱爹心善,你早就让狼给叼走了。”
回来的路上,霍誓面色阴沉,看向他的目光疏离冷淡,什么也没有和他讲。
而自从他回来以后,便得知父亲不要他,把他踢给大哥,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霍谨便信了那家姐姐说的话,他果然是家里不要的孩子。
他从小长大的那个村子里,就有家里不要扔掉的孩子,招娣的娘生下一对龙凤胎,招娣爹把妹妹抱出去扔掉了,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招娣的妹妹扔掉就再也没有回来,而他却被找回来了。
在袁嬷嬷和他说了那番话之后,他更加确定,是因为父亲仇恨孙家人,嫌弃他有孙家血统,所以才会把他扔掉。
而大哥和他不是一个娘生的,所以父亲器重大哥。
可是现在,他却从大哥口中听到了另一番事实,父亲之所以仇恨孙家,是因为他的外祖母把他扔掉,用孙家的孩子冒充他,他在砍柴割草拾粪的时候,那个冒充他的孩子却在锦衣玉食,享受着本应属于他的一切。
而他的大哥,同样是孙家的受害者,外祖母甚至让人把大哥拐走卖掉,而大哥的亲娘至今都不知道在哪里。
原来他不是被父母嫌弃扔掉的,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霍谨哭了,小孩就连哭都是压抑的,他抽泣着问明卉:“嫂嫂,现在我被找回来了,爹爹是不是很高兴,还有娘,我还没有见过娘呢。”
明卉觉得,一定要让小孩认清现实,不能让他误以为霍侯爷是忍辱负重的那一个。
她正不知该如何向霍谨解释,却听到霍誉说道:“霍侯爷能够找到亲生骨肉,他心里自是高兴,但你的外家是孙家,孙家与霍家有仇,如果你留在侯府,孙家定会挑拨你与霍侯爷,你与我之间的关系。
今天你见到的那位袁嬷嬷,就是你母亲从孙家带过来的人,以后还会有其他人找到你说三道四。
你是霍家人,可你身上也流着孙家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幸现在侯府分了家,你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我会给你找个师父,把你送出京城,让孙家的人找不到你,让你可以平安长大,长成国之栋梁。”
霍谨停止了抽泣,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道:“大哥,我要离开京城吗?走了以后还能回来吗?”
说着,他扭头去看嫂嫂,嫂嫂对他很好,会笑着和他说话,还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想留下,给嫂嫂削木头,嫂嫂夸他削得又快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