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颜如玉体内传出了一阵轻响,肩头、后背等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鼓起的部分还在不停的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它体内钻出来一样。
在数百双眼睛的瞩目下,颜如玉的肩头突然爆开,血肉飞溅,一张狰狞的鬼脸自它肩头的伤口中拱了出来,咧着大嘴疯狂吼叫,看那张脸的模样,赫然就是刚被颜如玉吞下的恶鬼!
随即它前胸、后背,头顶等处,纷纷爆出了一张张鬼脸,八张鬼脸自它身上浮现,原本妖娆的身形,也随之变得丑恶到了极点,好似一个九头夜叉,猛恶非常!
而它活动了一下关节,舒服的呻吟一声,声音俨然变成了一个粗重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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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九命鬼狐!”
“就算你有十八条命也是白搭!”杨树林狠狠一刀照准它头顶劈了下来。
这一次,颜如玉的反应却与之前不同,不但没有闪避,反而加速朝杨树林窜来。
它竟对迎头劈下的刀风视而不见!
轰的一声爆响,刀风在它头顶炸开!
伴随着恶鬼的惨叫声,一股黑烟窜起,它头顶那张鬼脸赫然消散,但刀风也被恶鬼抵消,竟连它的头皮都没能伤到,而且它已经窜到了杨树林面前,利爪直插杨树林左胸。
杨树林猝不及防被它戳中了胸口,仰天飞起,一个跟头翻出三米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颜如玉竟硬挨一记阴风刀而丝毫无损?
这未免有点太惊人了吧?
九命鬼狐,竟然是拿别人的命来抵自己一命,如此算来,颜如玉岂不是成了不死之身?
就在众妖邪的惊呼声中,颜如玉身形电射,紧随其后将杨树林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锋锐的利爪再一次插向杨树林胸口。
杨树林顿时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又摔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有了准备,身在半空就翻转了身体,虽然仍旧是摔在了地上,却是脚先着地,勉强算是没有趴下,却禁不住重击,不停的咳嗽起来。
但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
鬼狐又号掏心魔,最擅长的就是利爪掏心,颜如玉也的确是这样,它那尖锐的狐爪两次都是直奔杨树林心口而去,可怎么每一次都像是把他给砸出去似的,虽然把他给摔得七荤八素,但再看杨树林胸口,除了衣服破开个窟窿,好像连皮都没破!
这怎么可能?
每个看穿这一点的妖邪全都惊呆了,胸口连挨两记重击,居然浑然无事?是他胸口藏了块钢板,还是颜如玉这次来得太急,晚上没来得及吃饭?
殊不知,此时最惊愕的正是颜如玉本人,它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爪子,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它全力一爪连一尺厚的石墙都能轻易洞穿,如今接连两下插在杨树林心口上,他衣服下就算垫上两层钢板也特么早死透了,可他居然屁事没有?
却见杨树林重又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低头看看胸口处,紧接着呵呵笑了。
“打的过瘾么?是不是也该换我了?”
不等颜如玉反应过来,杨树林一个箭步窜上前,长刀猛挥,正中颜如玉头顶!
嘭!
颜如玉身躯巨震,鬼啸声中,一股黑烟自它头顶窜起,脑袋仍旧安然无恙,只不过胸口那张狰狞鬼脸随之消失不见,留下了一个恐怖的疤痕。
杨树林本以为,颜如玉头顶的鬼脸已经被击破,再重击头顶就能要了它的命,没想到这九命鬼狐之术真是匪夷所思,不管伤它何处,鬼脸竟都能抵消致命一击,反而把他握刀的手震得酸软发麻,如此妖术实在逆天!
但惊异之念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他不能再给颜如玉出手的机会。
几乎是同时,黄泉刀化作一幕刀影,一记接着一记的砍在颜如玉的各处要害上,愣是把颜如玉砍得凌空飞起!
每一刀下去,颜如玉身上就会窜起一股阴气,恶鬼的咆哮声也不绝于耳。
直到第四刀砍在它腰上,又击溃了一张鬼脸之后,颜如玉才缓过气来,闪身避开了刀风,一口气逃出十几米远。
实际上不是它逃得真有那么快,而是杨树林接连出刀,受不了那巨大的反震,整条手臂都被震得麻木僵硬,也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放它一马,也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
颜如玉一边喘息一边看着自己身上仅剩的两张鬼脸,心里已然彻底慌了。
它凭借九命之术凌驾于众妖邪之上,又凭一双无往不利的穿心狐爪纵横阴阳道,两种绝技阴阳相辅,三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对头死在它的爪下,从未有人能破。
这让它一度自视甚高,觉得阴阳道上没有谁还能威胁到它,所以在得知众妖邪汇聚,抢夺灵台柬的时候,它想都没想就来了,而且心里早对灵台柬势在必得,寻思着,它颜如玉一出,谁还敢与它争夺?
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妖邪之中无人敢掠其锋,不得不对其惟命是从,连鬼泣先生见了它也只能做出退让,任凭它对他的学生下手而不敢干涉。
可它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杨树林手下碰了壁,这个十来岁的阴阳先生不但把它打得鸡飞狗跳,竟然还轻而易举的破了它引以为傲的九命之术,如今八张鬼脸已去其六,要是再被杨树林砍上两刀,那第三刀就会实打实的落在它的身上!
照这么打下去,不要说九条命,十八条也特么不够用啊!
但眼见杨树林如此威猛,想必与他那个灵台柬有关,要是就这么逃走又实在不甘心……
如今杨树林分明也累得气喘吁吁,未必能再出几刀了,正是出手抢夺的大好时机。
它回头扫了一眼那些远远窥视的妖邪们,顿时有了主意,强撑着直起身来:“甄姐姐,看来你这仇还得你亲手来报,妹子累惨了,今天
看来是没力气再收拾他了,你快来!”
甄寡妇虽然看起来眼睛瞎了,一只手也被剁了下来,但附在阴纸傀内的魂魄却伤得病不算重,至少还能看清场中的情势,所以才一直躲在后边并没溜走,心里抱的也是浑水摸鱼的打算,此时一听这话,不由生出了一丝贪念。
但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眼瞅九命鬼狐已经被打成了夹尾巴狗,她岂会贸然上去找虐,所剩不多的力气,可还要留在最后关头抢东西呢。
她故作痛苦的嚷道:“妹子啊,你瞅我连手都没了,哪还能动手?要不是被这小贼伤成这样,哪敢劳烦你替我兴师问罪,你可千万别功亏一篑啊。”
颜如玉又哪里真指望她上来动手,不过是演戏给其他妖邪看罢了,当即故作义愤的冲围观的妖邪嚷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动手啊,甄姐姐的仇难道不报了!”
众妖邪畏畏缩缩的没有一个应声。
“杨树林已经没力气了,你们没看他站都站不起来了吗?现在只要你们冲上去就能杀了他,谁杀了他灵台柬和食阴灵就归谁,奴家和甄姐姐联名作保,没人敢不认账!”
众妖邪中稍有手段的,闻言不免怦然心动,杨树林半天都没站起身来,看来真是强弩之末了,这样的便宜不占,万一让别人抢了去,岂不是要后悔死?
裘励此时已经跃跃欲试,要是能拿下杨树林,不光能得到食阴灵,还能得到颜如玉的青睐,而且他的名头也肯定会自此传开,到时候高强这个吊死鬼还敢跟他得瑟?
他正想站出去之际,高强却已然丢开高跷走进了场中,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提高了嗓门嚷道:“我来!仙姑之仇不可不报,我高强今天豁出去了,小的们,都给我过来!”
高强的胆气还没有裘励大,而且生性多疑,之所以敢这么快就跳出来,当然不是他勇气突然大增,而是他审时度势,自认眼下的情势对他最为有利。
别的邪祟大多都是独来独往,但他高强可不是,他手下可有百十号恶鬼呢,就算今个已经损失了不少,剩下的也有几十号,对付一个苟延残喘的阴差应该也足够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要冒险,也有手下在前边顶着,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可他却忘了,吴擘还在一边看着呢,一见数十只恶鬼陆续站了出来,吴擘立马闪身拦在了高强身前,淡然道:“看来我的话对高班主是不起作用了?”
高强微微一怔,紧接着就笑了:“这话怎么说的,鬼泣先生的话谁敢不听?不过大家谁不知道,我和我的戏班子向来是共进退,浑如一体的嘛,这可算不得群殴啊。”
吴擘微微皱眉,高强说的到是实话,但他既然决定了帮杨树林一把,就不能在这种时候放高强过去,否则几十个恶鬼一拥而上,杨树林再强,也定会顾此失彼。
“强词夺理在我这里没用,要么滚,要么死,你自己选!”
高强的气焰顿时为之一滞,要论手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跟吴擘叫号的,他顿时面露为难的朝颜如玉看了过去。
颜如玉眼见计划就要实现,却被吴擘横插一手,大为窝火。
“看来吴公子今天是铁了心要回护阴差,那就不要怪我们对公子不敬了!诸位,你们都看到杨树林的凶残手段了,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活着离开,否则以他的手段,异日恢复了元气,还有咱们的好日子吗?”
裘励本来就在懊恼被高强抢先了一步,此时闻言,立马气势汹汹的大步上前:“颜小姐说的对,今天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把这小子扒皮抽筋,不然他要是把今天的事儿捅到阴司去,老子可没法活了。”
说着,他瞪眼扫视其他妖邪:“你们一个个的想啥呢,今个的事儿你们都有份参与,你们以为杨树林会放过你们?还是以为自个儿能躲过阴司的追杀?”
众妖邪本来已经心动不已,害怕的只是杨树林仍有余力罢了。
可吴擘这么一回护,反而坐实了它们心里的猜测,如果杨树林不是不行了,吴擘有必要拼着跟它们翻脸也要回护他吗?
再说又有颜如玉和高强等人领头,天塌了自有高的顶住,它们怕啥?
“裘励说的对,咱们不能等着阴差挨个找上门啊!”
“杀了他,给仙姑报仇,替颜姑娘出气,吴擘你不要自寻死路!”
“大家别忘了,吴擘也是个活人,当然要护着活人了,大家伙一起上啊!”
众妖邪可谓群情激奋,个个义勇,纷纷向场中围了上来。
吴擘首当其冲,心里不由苦笑,邪祟就是邪祟,岂能指望它们言而有信?什么报仇、出气、为求自保,都不过是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还不是杨树林手上的灵台柬!
眼看一众妖邪目露凶光的逼近,他仰头叹了口气,暗道,本打算自此不再理会杨树林那些破事儿,可惜还是忍不住犯了贱,看来今天他吴擘竟然要因为维护林通判的人而死了,这话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吧!
想到这里,他平静的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直视着站在最外围的颜如玉。
眼前逼近的这些妖邪根本不足为虑,颜如玉才是他的劲敌。
九命鬼狐如今只剩三命,不知他能否绝杀?
他的目光已经完全把颜如玉锁死,虽然颜如玉和甄寡妇都站在最外围,离他最远,但如果它们突然下手,这点距离根本难不住它们,心狐爪的速度连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防住,只要挨上一下就必死无疑,自然要严加防范。
可就在他一心在颜如玉身上寻找破绽的时候,突然看到,颜如玉无缘无故的身子往前一挺,啊的一声惊呼出口,仿佛被一头狂奔的大象从身后撞上了似的,一下飞了起来,笔直的朝妖邪之中扑了过来。
吴擘有些错愕,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鬼狐在使诈?
还没等他弄清情况,紧接着就看到,原本与颜如玉并肩而立的甄寡
妇也跟着惨叫一声,那纸扎的身子居然也像颜如玉一样离地而起。
只不过,甄寡妇虽然离地,却并没像颜如玉那般飞扑出去,而是被高高的挑了起来!
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从它后脑刺入,眉心穿出,将它那白秃瓢捅了个通透,这一下可要了甄寡妇的命!惨叫声中,乌黑如墨的阴气自伤口中狂喷而出,身子也亮了起来,腔子里迸发出了青色鬼火,从内往外窜动着火苗。
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法从刀尖上挣脱,就像一只被烧往阴司的纸人,又像是一盏不慎失火的灯笼一样,飞速烧成了一个火球,燃起的浓烟和散逸的阴气混杂在一起,任谁也无法分清到底是阴气多些还是浓烟多些了。
令人更为瞩目的是,那个被烈烈火光映红了的人,挑着甄寡妇的长刀就握在他的手里。
在这个距离上,只要没瞎,谁都能认得出,此人正是杨树林!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所有人,就连吴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哪还有杨树林的影儿。
原来杨树林早就缓过气来,也早都看清了场中形势,但他并没急着站出来。
以当时的情况,就算他站出来,最多也只能跟吴擘联手对付数百妖邪,有没有胜算且不说,实在是吃力不讨好。而且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后边的甄寡妇和颜如玉,心知擒贼先擒王,灭了它们,其他的妖邪就是一盘散沙!
于是他趁着众妖邪的注意力都被吴擘吸引,偷偷从后边溜走,悄然摸到了颜如玉的身后,狠狠一刀将颜如玉劈飞了出去。
这一刻他本有机会穷追猛打,趁机破掉颜如玉最后的两条命,可他并没那么做,而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甄寡妇。
他很清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歹毒的寡妇!
他这一刀,不光是为了报仇,也是因为,此人不除情势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放走甄寡妇附在阴纸傀中的一魂!
灭了这一魂,等若去了甄寡妇半条命,任她是真罗刹还是假寡妇,都得卷着铺盖躲起来养伤,短时间内再也威胁不到他和他的家人了。
当下,他置所有妖邪于不顾,只是紧紧盯着刀锋上的烈焰,随着烈焰越来越旺,火焰之中果然钻出一个紫黑色的光点,这光点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几乎与夜幕相近,且速度奇快,刚一露头就嗖的一下往夜幕中钻去。
可杨树林早有准备,长刀一甩,刀上燃烧着的纸人骨架飞出,呼啸着向光点砸了过去。
光点一顿的工夫,杨树林一跃而起,大巴掌随后抓来,一把将光点捞进了手里。
脚一落地,杨树林禁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甄寡妇,老子说要灭了你的,咱说话算数!”
随着牛逼闪闪的一句宣言,他五指突然收紧,狠狠将手心里的东西捻了个粉碎,细微的吧嗒声中,一片紫色星火自指缝中散逸出来,如流光星火,煞是绚丽,但很快就彻底湮灭在了夜色之中。
他一脸得意的转过头,笑着冲刚爬起来的颜如玉看去。
刚才还指挥若定,一副大将风度的颜如玉,此时愣是被他看得一哆嗦,脸上的毛都吓白了,下意识的就往后退。
可惊恐之下她也忘了,身后可全都是各路妖邪,她还能退到哪里去?
这一退反倒引发了众妖邪的惊慌,甄寡妇刚刚死在它们眼前,名副其实的魂飞魄散,有了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此时就算再动听的蛊惑,再诱人的财货,也无法打消它们心中的恐惧。
一看杨树林那满脸阴笑的模样,所有邪祟都开始打退堂鼓。
颜如玉见状惊醒过来,一把将身边的高强推到了前边:“高班主,上啊,你不是……”
高强连连干笑:“误会,这都是误会,颜小姐,高某还有要事,咱们改天在聚啊。”
他一边说一边走,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空地边缘。
颜如玉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法在此时跟他翻脸,只得伸手去抓其他妖邪:“他伤了甄姐姐一魂……”
话没说完,其他妖邪已经轰然四散,迅速逃窜,那声势,真如被捅炸了窝的马蜂,一哄而散,转眼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鬼域之中只剩颜如玉一个邪祟。
杨树林见状忍不住笑了:“老不死的,现在还有谁替你挡枪?”
颜如玉心里慌乱,但至少表面上还能维持镇定,干笑两声,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杨小哥,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天的事也并非出自奴家本愿,奴家在梧桐镇也算是小有威望,不如交个朋友如何,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啊。”
她每退一步,杨树林就跟进一步,脸上笑容不改:“长流?留你干嘛?留着你日后帮甄寡妇来找我麻烦?”
“不会,怎么会呢!奴家与那甄寡妇也是面和心不合,再说小哥你若能顶替林通判的位子,梧桐镇也是小哥所辖范围,日后少不得还要打交道的。”
杨树林本已不耐烦的想要出刀了,可听到林通判三个字,他心里不由一动,顶替林通判?
阴司通判的职位在阴司也算是有些地位,在他们管辖的地域上,所有阴差鬼使、魑魅魍魉,乃至于阴阳先生、道士、妖人都在他管辖范围之内,谁不得卖他几分面子,权势不可谓不大。林通判所管辖的正是岩石县和周边的一十三镇,怎么会是他说顶替就能顶替的了的?
但此时颜如玉为求自保,说出来的话绝不会无的放矢。
“顶替通判?谁告诉你的?把话给老子说清楚!”
“这还用谁告诉,林通判不是已经把他的灵台柬传给了你么,虽然你是个活人,但既然是林通判死前亲点的接班人,阴司想必也会考量一二,没什么意外肯定会准你继任,奴家在这儿先恭喜小哥了啊。”
杨树林听得神色微变:“你是说,林通判死了?通判也会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