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一脑门子黑线,细看了薛雨烟两眼,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这才忍不住挠了挠头,薛光左死在深山,就算他们发现了,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头上,除此之外他可没杀过人。
他苦笑着抖了抖身上的病号服:“别开这种玩笑,就我这样儿,还谋杀?”
薛雨烟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最好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调查。”
杨树林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说清楚啊,放心,这没有外人。”
孰料,薛雨烟居然退后了半步,神情冷漠,甚至透着几分厌恶:“没什么好说的,走!”
她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抽出了一副亮银手铐,直接朝他的手套了过去。
眼见这么个情况,林铁军可不干了,窜上前一把按住了手铐:“话不说清楚就想把人带走?薛警官好大的官威啊,你说人命案就人命案,那你要是说我们炸了天门城楼子,是不是还得当场把我们都毙了啊?”
杨青山一见林铁军有点沉不住气了,这才站了起来,朝他们走了过去:“老二,别乱来,让薛警官把话说清楚,咱不是那种不讲理……”
不料,他刚一走近,薛雨烟竟抖手掏出一把五四,直接戳到了他的脑门上。
“你们想袭警?”
杨青山脸色微变,皱起眉冷冷的看着她。
林铁军更火了,伸手要去夺枪,却被杨青山抬手止住了:“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到了这个份上,杨青山说话依然还算客气,可杨树林却没那么好脾气了。
杨青山是谁?那是他亲爹!
薛雨烟竟敢拿枪指着他亲爹的脑门,就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薛雨烟,给你点逼脸了是不是?把枪给我拿开!”
杨树林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顺手就把床头的黄泉刀抓在手上,而刘希东、刘山宗,包括周轩在内,几人全都站起身,将薛雨烟团团围在了中央。
薛雨烟见状,心里多少有些慌乱,她本来只想把杨树林带回县局,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一转眼,她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枪管顶在杨青山脑门上,顶得他不得不后退了一步:“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
话没说完,她只觉手腕突然一震,上了膛的五四已经到了林铁军的手里。
林铁军面露狞笑的逼了过去:“有枪很了不起是不是?”
“你敢袭警抢枪!”
林铁军闻言哈哈大笑,随手把枪往床上一丢,一把揪住了薛雨烟的衣领。
薛雨烟抬手挡架,谁知被他顺手擒住了腕子,反手一扭把她扣得挣扎不得,随即把她拎到了面前,阴测测的道:“抢枪算个屁,小姑娘,你没见过的事儿还多着呢!”
薛雨烟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强扭过脸,怒气冲冲的看向杨树林。
虽然她嘴上没说啥,可杨树林岂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这时候想起他来了?想让他帮着解围?
他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可以不在乎她恩将仇报,亲自来拘捕他这个救命恩人,也可以不在乎她的冷漠无情,一个屁都不放,摆出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毕竟她是警察,办案是她的职责。
可她竟然敢拿枪比划他老子,这个,他就不能不在乎了。
就算他犯了事,跟他老子有鸡毛关系?
这娘们居然借题发挥,对他老子动枪,然后还指望他能继续惯着她?把他当傻叉么?
他一言不发的看向刘山宗,毕竟薛雨烟是刘山宗的梦中情人。
谁知刘山宗居然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意思无异于明摆着告诉他,别说只是个梦中情人,就算是他亲媳妇,敢干出这种事来也不用给他面子。
他转头正想开口,他老子杨青山却喝止道:“老二不许胡来,你这是把树林往死路上逼!”
他这边话音未落,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尽皆侧目,可脚步声到了门口却全都停住了,紧接着门被敲响,外边传来一个十分急促,但杨树林却比较熟悉的声音:“杨树林在吗?”
姜源?他怎么也来了?
没等杨树林答话,薛雨烟已经喊了起来:“姜队,他在,我……”
姜源一听她的动静就知道事情不妙,赶忙拉开了门,一看屋里的情况,姜源也眼睛发直,跟他同来的两个刑警看到薛雨烟被掳,立马拔枪瞄准了林铁军,大声呵斥着让他立刻放人。
林铁军见状不但没松开薛雨烟,反而大声笑了。
姜源也回过神来,竟也没理会薛雨烟,而是接连两巴掌拍开手下的枪:“在门外守着!”
两个警察一阵发懵:“头儿,这混蛋抓了咱们的人!”
姜源怒了:“谁混蛋?我看你们才是混蛋!我瞎吗?用得着你们多嘴!”
这俩警察更蒙圈了,他们头儿一向都很护短,谁敢招惹警察让他撞见了,他一准而急眼。可这回是咋了,明明看到薛雨烟被抓,居然视而不见,反倒跟他们急眼了?
姜源根本不管他俩啥反应,直接进屋,反手就把门给关严了。
林铁军看着这一幕,却根本没有放开薛雨烟的意思,反而手上加劲儿,把她的领口勒得更紧了,不阴不阳的笑道:“大源,行啊,长出息了,敢让你手底下的小崽子跑到老子这儿来瞎搅合?”
姜源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两下,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军哥不也宝刀未老,她好歹也是个警察,你就这么直接下手,不怕她一冲动把你给崩了?”
林铁军冷笑着瞥了薛雨烟一眼,手上一使劲儿,把薛雨烟掼得摔在了床上:“崩了我?嘈,我特么借她俩胆儿!”
薛雨烟倒也要强,虽然撞了个眼冒金星,却愣是哼都没哼一声,顺势抓起床上的枪还想朝林铁军比划,可没等她对准林铁军呢,姜源一瞪眼:“你还想干啥!把枪收起来!”
“姜队……”
“闭嘴!你犯了什么纪律自己知道,现在给我靠墙立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乱动!”
“我是想……”
“还嫌你闯的豁子不够大?你敢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立刻扒了你身上这套警皮!”
姜源气得脸都红了,薛雨烟见他这回是真怒了,这才不敢再争辩下去,羞恼的哼了一声,满脸不情愿的收起枪站到了墙边,耷拉个脑袋不去看别人。
姜源也不管她服不服,转过头看向了林铁军,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铁军也笑了,两个大老爷们居然张开胳膊狠狠来了个拥抱,同时大笑起来。
这一幕看得屋里的其他人全都直迷糊,杨树林更是眼珠子都直了,姜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或许不够了解,可林铁军什么脾气他可再清楚不过了,这火爆脾气的小老头啥时候对男人这么热情过,何况刚才他们还刀枪相向呢,现在居然抱到一块了?
瞅这架势,他二叔和姜源不但认识,好像关系还相当不错?
可接下来的情形,又让杨树林有些诧异。
姜源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这些都是军哥的家人吧?”
林铁军笑着道:“对,都是至亲。”
说着,他不顾长幼有序的规矩,先把杨树林介绍给姜源。
可没等他说完,姜源就笑着打断道:“知道,他是军哥的亲侄子,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然能这么着急赶过来嘛,我就怕小薛直愣愣的闯过来,赶巧撞在你手里,结果怎么着,正让我给猜着了!”
“你咋知道的?”
“他住院之后,你不是已经跟那班老伙计打过招呼了?虽然你没义气,跟所有人都招呼了,偏偏落下了我,可我这耳朵难道是白长的,不会打听啊?”
林铁军闻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别不识好歹啊,不是哥没把你当兄弟,你这不是穿着官服嘛,就算有啥事,你能帮上忙是咋的?搀和进来反倒左右为难。”
“你急啥?我怪你了吗?”
林铁军这才笑呵呵的道:“你明白就好,来,给你介绍介绍这几位。”
他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杨青山,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杨青山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林铁军便轻描淡写的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双方打过招呼后,众人落座,杨青山竟又不着痕迹的退到了后边,似乎并不想跟姜源打照面似的。
这让杨树林心中疑云大起,林铁军和他爹关系好到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姜源既然跟林铁军关系不错,怎么可能不认识他爹?这帮人当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姜源刚才那话的意思,他这边一住院,林铁军就通知了一帮老朋友?
难怪这几天来探病的三教九流那么多呢,只是不知林铁军通知他们干嘛?是能帮他对付甄寡妇啊,还是只想借他住院这个由头,把往年随出去的礼份子往回收一收?
想到这儿,杨树林挠了挠头,笑了。
林铁军家虽然不是很富裕,可也没有穷到连礼份子都要急着往回讨的地步,这么想他,实在有点埋汰他了,真不知这老头年轻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交游还真是广阔,虽然现在已经老么咔嚓眼的了,但号召力似乎仍是不小啊!
想到这里,杨树林把耳朵竖得更直了,想从姜源口中听出林铁军的底细。
而姜源却不知道杨树林的心思,坐下后看了看一边站着的薛雨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小薛是刚从派出所调到我手下的,年纪小不懂事,军哥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铁军失笑:“算了,她才多大岁数,我瞅着也比树林儿大步了几岁吧,跟个孩子有啥好计较的,倒是我家树林儿这回犯了啥事儿,怎么我听着有点玄乎呢?”
姜源苦着脸叹了口气:“你现在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当然不知道了,最近县里镇里都乱的很,可苦了我们这些吃公家饭的。这不,前两天医院那边出了桩命案,一个寿衣店的女老板被人给祸祸了,祸祸完还给掐死了。”
林铁军脸色微变,祸害女人这种事,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令人发指的大罪。
“这跟我家树林儿有什么关系?”
“有人指正当天凌晨看到他在附近出现过,而且在案发现场我们发现了一件男式的登山服,破破烂烂的还带着血,怀疑是嫌疑人遗留在现场的,是重要的物证。可今天小薛看到那件衣服之后,一口咬定那衣服是小杨的。”
“本来就是他的,我绝不可能认错!”薛雨烟忍不住气呼呼的插嘴道。
杨树林听到此处,心里不免惊了,寿衣店的女老板?不会就是甄寡妇吧?
甄寡妇会被人先侮辱后杀?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什么人能对一个食肉鬼下这样的毒手?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
前几天他的确去过医院附近,不过那都是好几天前的事儿了,而且他也没去寿衣店,直接去了周轩的店里。他也确实有件登山服,可上次去坟地抓血冠蛇的时候已经被扯烂了,回家之后换了下来,不知道让他妈给弄哪儿去了。
难道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一下就想到了甄寡妇,会不会是她被重创之后恼羞成怒,又不敢再与他正面交锋,转而想出这等恶毒的办法来陷害他?
可细想又觉得不对,甄寡妇的实力至少也达到了阴灵层次,比起白小薇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能使出这么拙劣的手段来对付他?
何况她也应该知道栽赃就是栽赃,凭他表现出的手段肯定能查出真相,即便查不出来,想溜走的话,警察恐怕也是拿他没办法,想借警察的手整死他绝没那么容易。
感受到众人投向他的目光,杨树林不禁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听林铁军不假思索的回应:“不可能,我家树林儿不是那种人,大源,你该不会真以为是他做的吧?”
姜源也摇头,看着杨树林道:“不会,我在此之前就已经认识小杨了,说起来,他还帮我破过两个难缠的案子,对他的为人我是相信的。但这次的事情,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他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肯定得跟我回去弄个清楚了。”
林铁军显得有些愕然,想不到杨树林以前就跟姜源打过交道,但是见姜源仍然坚持要带杨树林回去,他脸
色就有点不怎么好看了。
且不说杨树林还病着,就算没病,他又怎能眼看着杨树林被警察带走?
可还没等他说话,杨树林就抢先一步开了口:“姜队,死的那个店老板是不是姓甄?”
姜源转头直视着他:“你怎么知道?”
杨树林苦笑:“这事恐怕跟以前那些案子一样蹊跷,未必就是人干的,姜队能不能带我去现场看看,说不准我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他想的很清楚,既然事涉甄寡妇,不管怎么说他也得弄个明白,即便姜源不来找他,他也不会放过这件事情。
谁知姜源还没答腔,墙根罚站的薛雨烟却忍不住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显然,她觉得这案子就是杨树林做的。
杨树林此时也算明白薛雨烟今天为什么如此冲动了,想必她是认定了这案子是他做的,而且还是一桩祸害女人的案子,所以才会怒气冲冲的直接找上门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立刻把他带回去拷问一番,问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其说她是正义感爆棚,不如说是关己则乱。
要是别人犯了这样的案子,薛雨烟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正因为她自认跟他关系比较好,心里对他的期望可能比较高,所以骤然得知此事,才会感觉失望已极,等不及逮捕令就直接冲过来找他算账了。
想明白这一点,杨树林有点哭笑不得。
薛雨烟还真是对他青眼有加,只是这种垂青他可是无福消受,对这种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的想法绝不会错的女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他冷冷的回应道:“我想你可能是忘了,你是怎么被黄皮子附身,又当了多久的孤魂野鬼,最后是什么人拼命把你的魂儿请回来,又不惜代价把它塞进你的身体里了。”
薛雨烟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又怎么样,那就能说明你是无辜的?”
“不能。只是让我怀疑一件事,我们当初给你招魂的时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误招了一只猪魂塞进你身子里了?要不然怎么会蠢到如此地步!”
“你!”薛雨烟又气又恼,伸手就要拔枪。
可没等她拔出来,杨树林的长刀已经顶在了她的下颌上,只不过,刀未出鞘。
薛雨烟动作顿住,凶巴巴的瞪着杨树林。
杨树林白了她一眼,收回了长刀:“姜队,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她调到刑警队,这种胸比脑子大,动不动就拔枪的女人,恐怕不适合干你们这一行。”
姜源也真是对薛雨烟失望之极,含怒指着门口:“出去!”
薛雨烟跺脚不依:“姜队!”
“我让你出去!”
薛雨烟狠狠一甩手:“这案子明明就是他做的,姜队,你要是相信他,肯定会后悔的!”
说完,她扭搭扭搭的出了门,还回手把门给重重摔上了,弄得姜源尴尬不已,只觉脸上发烧,老脸都被薛雨烟给丢尽了!
杨树林这才松了口气:“姜队稍等,我换件衣服就跟你走。”
林铁军等人都有些担心,劝他等身体恢复之后再说。
杨树林看了看一旁不置一词,连句客套话都不说的姜源,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虽然姜源嘴上说相信他,可心里肯定还是有几分怀疑的,不然也不会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元气,虽然还是有些腿软,但大致已经不碍事了,收拾好东西,拒绝了刘希东等人的陪护,独自跟姜源等人出了医院。
不是他狂妄到不需要陪护,只是他心里明白,哪有嫌疑人被警察带走,还带着外人陪护的?即便不带人,刘山宗和周轩也不会坐在家里干等着,肯定会暗中跟来,他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走出医院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钟,杨树林想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姜源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毕竟案发现场就在医院斜对面,看一眼又用不了多少时候。
没想到薛雨烟也坚持要跟着一起去,为了不让姜源为难,杨树林也没多说什么。
一行四人穿过马路来到斜对面的一间并不算很大的门市前。
店子没有店名,老旧的灯箱招牌上沾着褪了色的几个红字,寿衣扎花,灯箱下挂着两个白纸灯笼和一长串塑料铜钱,晚风吹来,灯笼和铜钱齐晃,不用进门就让人有几分心慌。
店老板死了之后,这家店就没了接手的人,店门到现在还被封条封着。
姜源一挥手,手下上前揭去了封条,打开了店门,开了灯,里边一股子腐臭味飘散出来,熏得二人赶紧闪到了一边。过了片刻,腐臭味飘散的差不多了,杨树林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栋老楼,建筑格局比较局促,门市房都是狭长形的,宽只容三人并肩,倒是足够深,也够高,上方搭了个吊铺,平时店老板应该就住在店里。
进门左手边是两节玻璃柜台,里边摆着各种寿衣,蓝白黄都有,只是显然被人搜过,显得有些凌乱。再往里,左边靠墙立着一排纸人,不得不说,这扎纸的手艺真是不错,跟得上潮流,乍一看像服装店里的模特似的,只是被微弱而苍白的灯光照着,显得有点鬼气森森。
姜源跟着他走了进来,指着头顶的吊铺说道:“尸体是在那上边发现的,发现时已经腐烂,尸检报告给出的死亡时间是二十七号晚上十点到二十八号凌晨五点。”
杨树林闻言没吭声,这个时间段正与他赶到周轩店里的时间相吻合,而且大半夜的又有几个人会往这种地方来,也难怪警察怀疑他:“谁发现的尸体?”
“隔壁洗衣店的店主,姓赵。他跟死者平时就有来往,这不正好赶上过年,知道她是独身寡妇,就想着给送点饭菜过来,可敲门没人应,又闻到屋里有味,这才找开锁匠开了门,发现了尸体。”
杨树林点了点头,走到吊铺边上的梯子前:“我能上去看看吗?”
姜源点头。
薛雨烟却冷不丁补上了一句:“劝你别枉费心机了,现场早就勘察过了,已经定了结果,不管你是想破坏现场还是往里边偷塞什么新的证据,都是没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