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臂弩手准备!”郭淮接到与波斯军相隔距离的数据声吼道。正在缓缓前进的两万神臂弩手立即停了下来,刚好离波斯军阵只有不到两百米,而他们前面的长矛手和刀牌手离波斯军只有不到一百米了,也随着停了下来。
曾闻接到了前军中翼指挥郭淮的命令,立即兴奋起来,对着自己属下的一营神臂弩手高喊道:“踏弩张弦!”
只听到哗的一声,一千张神臂弩指向地,弩手的右脚一踩,刚好踩在已经落在地上的弩套上,然后双手使劲一拉,吱呀一声硬弦顺着靠着弩手大腿上的弩身往上一提,搭在了弦机上,咔嗒一声轻响便扣在了扳机上。
“上箭!”曾闻继续红着脸大喊道。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声音都有些颤抖,让旁边的营统领、书记官、军法官等营官不由莞尔一笑。他们只知道曾闻是一位长安陆军军官学堂毕业生、侍从武官,真实身份只能隐约猜测一下,大约知道是一位高官贵族子弟,在战前被临时领到营里,暂充当军令副官。
神臂弩手从身边立放着的箭筒里拔出一支铁箭,放进了箭槽里,然后再轻轻地将箭尾往弦上一靠,便上好了箭矢。
“准备!”随着曾闻的一声高喊,神臂弩被举了起来,斜指向波斯军。而其它各营的神臂弩手也纷纷举起了上好箭的神臂弩,望眼过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犹如一片麦田。
而在同时,不远处的慕容令也在发号施令,只是做为府兵营军令官的他正在向属下的长弓手发布命令。长弓是北府的传统优势,被列为初学就开始的六艺之一,北府男子几乎是人手一弓,甚至连许多北府女子也能在各郡、各州的运动会射箭项目中获奖。所以十几万府兵除了前面的长矛手和刀牌手,其余的几乎全是长弓手了。
“搭箭!”随着慕容令地一声令下,千余长弓手将箭矢的箭尾搭在了还没有张开的弦上。并斜指着地面。
“准备张弓!”慕容令大声喊道,他看着自己的属下先将弓举起,然后左脚向前踏出半步,左臂伸直,右臂轻轻一拉,长弓被微微拉开,箭尖直指波斯军。而在这时,慕容令的身后传来一阵叽叽嘎嘎的声音。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床弩在上弦。做为一个服役六年(加上军校时间)的军官,他当然知道三弓床弩的威力。这玩意光是上弦就需要四名军士分别搬动两边地大转盘,利用“齿轮”把三支大弦绞满。然后全部扣在扳机上。三弓床弩放的是三支标枪,长度和臂粗是神臂弩箭矢的五倍,谁要是被它钉中了,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它的射程达到了令人恐怖地一里地。
但是慕容令也知道,最恐怖的武器是床弩后面,正在发出轰轰声音的石炮。这个高耸七米的大家伙的两边是两个巨大的轮子,如同水车的转轮,旁边的军士们转动这巨大的轮子,再通过齿轮和皮带带动绞盘。绞盘绞卷着绳子,很快就就将十几米长的长臂拉下来,而短臂地巨大配重却是高高翘起。绞到一定程度,长臂到达了极限位置,绞盘的阻力骤然增大,齿轮和皮带组成的变速器轰得一响,与绞盘的联动机构脱离开。使得大转盘能够继续地转动。如果下次要重新带动绞盘拉低长臂时,只需将变速器往里一拨,带动绞盘联动器就行了,就可以重复将已经完成发射的长臂又拉低。
而石炮所以的力量都集中在炮车的发射槽里。巨大笔直地木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圆石弹,在石弹的后面是一个皮套。连接在长臂上。到时只要砸开扳机,由于短臂重物的重力作用,长臂会向前运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皮套跟着长臂做弧线运动,先在木槽上带着石弹做一段直线运动。然后带着石弹飞上空中,沿着长臂先前划出地运动的轨迹向前飞去。到了最后,由于长臂被骤然阻挡,皮套在最高点将石弹非常迅速地甩了出去,直飞目标。
慕容令一门心思放在他眼前的这些长弓手身上。在北府军待久了,慕容令也知道北府军与前燕军或其它军队有着非常大的区别,除了单兵素质和先进的兵器外,北府军还非常强调集群协作以及各兵种的配合,并为之制定了严格地规章、军法和军纪,这些都是实现战术战略的基础。慕容令知道自己的职位,也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他要时刻准备接受上级的命令,还要时刻注意自己部属的情况,然后在下达命令时做出相应的调整,以便更好地完成上级的命令和任务。
慕容令沉着脸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在众军士们的身上扫来扫去,重点放在正在队伍边上的基层军官和士官身
为直接指挥军士的就是他们。在慕容令的身后是营官、掌旗官等一众营官,他们手持横刀,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数十支火箭从北府军阵中不同的位置射出,这些桔红色的小点划破长空,划出数十道弧线轨迹,然后直接落到波斯军阵中。过了一会,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递给慕容令一张纸,上面有刚才试射的数据。
慕容令和军令副官看了看立在营官后面的木杆,上面有一根飘带,下面是一个随风转动的叶片。两人合计了一下,很快下达了调整命令:“风向西,偏十点,风速四级。”随着这个命令,基层军官和士官们立即转达新的命令,半张弓的军士们做了一些调整,比如箭尖稍微向下。
慕容令转过头来向营统领点点头,表示己营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营统领立即下令掌旗官将一面红色的三角信号旗升挂在自己这营的营旗上。这个时候,只见北府军阵中一片红色的信号旗,就像一层红浪一样在刀海枪林中翻腾。
听完邓遐的禀告,曾华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得到开始进攻命令的邓遐郑重地施了一个军礼,然后调转马头走出十几步,然后“噌”地一声拔出重剑,斜斜举起。这个时候,全身精钢柳叶铠甲的邓遐如同是金甲天神一样沐浴在晨光之中。北府军阵突然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北府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总军令官邓遐的命令。而这种寂静甚至影响到了对面的波斯军。许多波斯军官将领纷纷停止自己滔滔不绝地动员演讲,抬起头望向对面地北府,那里沉寂得如同黎明前的荒野,又似乎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万胜!”邓遐爆喝一声,如同春雷一样在附近将士们的耳边响起,而一面红色的大三角旗很快就升上了两色五星军旗,飘扬在它的杆顶上。
“万胜!万胜!万胜!”北府将士们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刀枪,而他们齐声高呼出的吼声向波斯军排山倒海一样席卷而去。那巨大地声浪几乎将对面波斯军的衣衫、尖帽都吹动了。
在万胜声中,远处的曾闻,近处的慕容令,和所有地弓弩手军令官一样。都在喊着一个口令:“射!”
神臂弩手还好一些,直接就扳动了扳机,铁箭“嗖”地一声就飞了出去,而长弓手则要用力一张,将长弓拉满,然后右手一松,让木杆箭也飞了出去。
这个时候,所有的波斯军看到对面的北府军腾起了一大朵乌云,这朵乌云之大,几乎遮盖了北府军头上的阳光和白云。这朵乌云正一边发出“呜呜嗡嗡”的声音。一边迅速地向自己头上飞来,而且所到之处,遮云蔽日。
很快,没有等波斯军开始恐慌,这朵浓黑的乌云带着死亡的风声呼哨而至,如同五月天的暴雨一样在一瞬间倾泻在他们的头上。随着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波斯军中刚刚发出地慌叫声全部被压制了。甚至有一个波斯军官刚喊出:“敌人弓箭袭击!”的前三个字。就被淹没在无尽的箭雨声中了。
箭雨洗礼过后的波斯军阵非常安静,安静得如同春雨洗礼过的原野一样,但是唯一不同是这里没有任何春天带来的生机,只有死神洗劫过后的狼藉和恐惧。地上密密麻麻地都是箭矢,如同丰收的麦田。上千的波斯军士倒在其间。有的惨叫,有的却只是无力地喘息。其余大部分波斯将士一时惊呆了,用惊恐地目光看着周围的箭林和受伤的同伴。
“万能的阿胡拉?玛兹达,这是北府人射出的箭吗?”卑斯支惊叫着。他非常清楚自己军队中最擅长射箭的是叙利亚弓箭手,但是这些被布置在第二线地弓箭手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向相隔两百米(中间还隔着波斯第一线的长枪兵)的北府人射箭,因为他们手里的强弓根本达不到这个射程。
不过波斯军反应还算很快的。在第二轮箭雨黑压压地飞过来时,这些波斯军士除了纷纷地举起盾牌外,各队兵马也慢慢地镇静下来。但是每当箭雨落下来的时,整个阵形还是忍不住一阵骚乱。
五轮过后,波斯军前阵一片狼藉,数千伤员躺在同伴的尸体中间,正在惨叫着挣扎,而刚才还密集的阵形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卑斯支阴沉着脸,连连下令,将中阵的士兵往前调,把北府军箭雨冲洗出来的缺口缝补上。
而这个时候,北府军阵中数百支长角号吹响了急促声音,号角声刚一落音,后阵接着响起了震天的鼓声,而正中高高的军旗顶上又升起了一面红色的三角信号旗。随着鼓声,看着远处军旗顶上的两面三角信号旗,前阵的北府军立即爆发
阵欢呼声。
只见最前面的一队队铁甲冲锋兵穿上特制的步军重铁甲,这是一套三层的铁甲,重五十七斤,最里面是一层薄薄的棉布加一层连环甲,中间是一层柳叶札甲,分成几大块,一直连挂到膝盖上,最外面套着一件钢制板甲,刚好护住了上半身。这些冲锋手都是由原先的陌刀手改进过来,他们双手持一把长柄斩马刀。这斩马刀结合了陌刀和横刀,柄长一米五,刀身就长一米,刀形稍弯曲,刀尖锋锐,背厚刃利,全是北府良工用熟铁锻打而成。
在冲锋队旁边是盾牌手。他们身穿只有二十六斤的步军轻铁甲,手持圆盾横刀,做为冲锋手支援和辅助兵。他们列成整齐的队形,跟在冲锋手的后面,高扬着横刀大声呼叫,然后跟着冲锋手缓缓向前行进。在整个前阵来看,冲锋队和盾牌手只占其中四成,其余的都是长枪手。他们身穿两层四十斤的步军中铁甲,列成整齐的方形阵队伍,缓缓向前,三米长的长矛被斜持向前方。指向前方。当他们遇到敌人时候只有一个动作,突刺,一排排地突刺,就像曾华以前在警卫营军训时拼刺刀一样。
北府军前阵一边鼓噪,一边缓缓向前,逼向波斯军。而后面的拓跋什翼键和慕容垂却显得有些空闲,他们地任务还是统领三万府兵骑军,这个时候还派不上用场。
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阵的一举一动,他们早就没有刚入北府军的感叹了。训练有素,进退有度。这是北府军打仗时表现出来一种表象,最让对手震撼和畏惧的是他们从骨子里爆发出来的自信和勇气,那种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如虹气势是他们带给对手的第一波打击,现在北府军正在一如既往的打击着他们面前地对手,只是这次他们的对手是强大的波斯军。
“这将是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慕容垂突然开口道。
“是地,道明(慕容垂的字)将军。我们对面的波斯军并没有粟特人说得那么没用,他们能够一直征服到这里。就说明了他们的实力。”拓跋什翼键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答道,“可惜他们碰到了我们北府军。”
我们北府军?慕容垂默默地在心里回味了一下,但是最后也没有出声,继续听拓跋什翼键讲下去。
“我们有最先进的战术。有最先进的兵器,有最勇敢的战士,有最严明的纪律,最重要的是,”说到这里,拓跋什翼键顿了一下。“最重要的是他们有最坚定地信仰,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说完之后,拓跋什翼键指着远处的北府军前阵,慷慨激昂地说道:“如此雄师,谁能阻挡?”
拓跋什翼键感叹了一把,回过头来看到慕容垂还沉默地站在那里,平静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道明老弟,你太执着了。”拓跋什翼键大声笑着,然后指着西边广袤的荒野说道,“大将军说得好啊,华夏大地是我们的家,而这里才是我们纵横驰骋的地方,实现梦想地地方!”
听完拓跋什翼键的话,慕容垂眼睛一亮,然后轻声答道:“还是拓跋兄了解在下。”
拓跋什翼键点点头,正准备再跟慕容垂说两句的时候,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并大喊道:“中军大营命令,拓跋什翼键将军接令。”
拓跋什翼键接过命令,看到上面的命令是曾华要他领一万骑兵向波斯联军的右翼进行袭扰,试探那里地吐火罗联军,如果能将已经“跃跃欲试”的西徐亚骑兵引出来是最好。
拓跋什翼键立即行动起来,命令流水介地传了下去,一万骑兵很快就被集结起来了。他整理了一下兵甲,然后翻身上马,一踢马刺,策动坐骑向队伍奔去,刚走了几步,拓跋什翼键突然勒住缰绳,转过身来对慕容垂大声说道:“圣主保佑,我们会用热血和勇气实现我们的梦想,建立我们的荣誉!”然后一挥手,再一踢坐骑,迅速离开了这里,直奔出击部队。
慕容垂听着那还在耳边回响的喊声,心里喃喃地念道:“实现我们的梦想,建立我们地荣誉?”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远处的拓跋什翼键勒住缰绳,定住了坐骑,并高高地举起马刀,对着一万府兵骑军大吼道:“儿郎们,圣主保佑我们!出击!”随着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一万骑兵绕过中阵,向波斯军右翼直冲而去。而这个时候,北府前阵已经开始接近波斯军的中翼和左翼,在欢呼声和喊杀声中,一场激烈的血刃战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