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食物的香味飘来,这些饥肠辘辘的大烟鬼还能忍受,但那大烟的香味飘来,就实在是不能忍了。
“好香的烟味,实在是太诱人了。”
“现在能吸上一口,哪怕马上去死了也值得。”
“可别说,几天没大烟抽了,真的是生不如死。”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海寇俘虏了。”
“是啊,也不必受罪了。”
纷纷走出来的绿营兵议论纷纷,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那诱人的香味,以羡慕的眼神看着坐在对面阵地上那些被俘的同伴。
华夏军阵地上,战士们端上一盘盘水饺、肠粉、清蒸海鱼,大碗的红烧肉,大碗鸡汤。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散发着热气,令十四岁的陈炳文垂涎不已。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年龄正是最能吃的年龄,饭菜一上来,陈炳文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陶煜文和几名顽固的官员也被俘虏们抬了上来,被放在战壕边缘。
一名被俘的戈什哈端起汤碗,吹了几口气,等到汤有点凉了,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小心翼翼的送到送到陶煜文嘴边:“大人,您喝一口吧。”
“我宁可饿死,也不吃逆贼的东西!”陶煜文虽然被捆成粽子一般,早就饿得肚子发出抗议的叫声了,但他仍然嘴硬。
“大人,他们毕竟不是谋反的反贼,只是一群海寇。他们并非要和朝廷作对,只是为了绑票捞点银子罢了。若是朝廷和洋人交涉,洋人给了他们压力,他们就会退回海上去了。”戈什哈指着那些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华夏军战士对陶煜文说道。
直到目前为止,华夏军都没有在清军面前打出自己的旗号,这次攻占大屿山,也未穿上正式的军服,而是以海盗的名义占领东涌炮台,占领东涌炮台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抢夺地盘,只是为了绑票索取赎金。
“虽然不是逆贼,但我们是官兵,岂能与这些勾结洋人的海寇为伍!”陶煜文怒斥戈什哈,“如此巨匪,绑票竟然绑到朝廷官兵头上!而我朝廷一万精锐,竟然连区区数千贼寇都打不过,简直是奇耻大辱!”
动怒大声说话,牵动了伤口,陶煜文痛得皱起眉头。
“大人,您别说了,只要活下来,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了。”戈什哈道。
对面清军阵地上,张青云听到外面喧杂声,于是走出中军大帐,登上高台,拿起望远镜观察华夏军阵地。从望远镜中看到的一幕简直把他快气炸了:只见一群穿着号衣的绿营兵俘虏正坐在战壕边上悠然自得的抽大烟,还有一群俘虏和海盗围在一起吃饭,看样子吃得还挺香的。他轻轻转动望远镜角度,发现几名身穿官服的人躺在担架上,身边穿着号衣的戈什哈正给那几个当官的喂食。
“大人,小人倒是有个破敌妙计。”边上一名绿营兵上前献策道。
“什么妙计?”张青云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名绿营兵回答道:“大人,只要我们多去几个人让贼人俘虏,不消几日,贼人的粮食就被我们吃光了,那么贼人岂不是不战自退?我们也就夺回东涌炮台了?”
“滚!”张青云一脚踹在那名绿营兵身上。
那绿营兵连滚带爬的滚下高台,心里暗暗道:烟瘾上了,想去那边抽上几口大人都不让,这日子还怎么熬?
偏偏这时候,一百多名吃饱喝足的俘虏走到阵前,向清军喊话:“弟兄们,你们都过来吧,这里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大烟抽。这里的好汉说了,只要过来了,保证不为难各位弟兄,过几日他们收到赎金就撤了,大家也能回家了。”
“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竟然附逆!替贼人喊话,动摇我军心!”张青云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高台上一个倒栽葱掉在地上。
几名戈什哈连忙上前,一人准备去掐张青云的人中,却发现他已经呼吸停止,把手放在他胸口,发现心脏也停止跳动了。
“大人!”那名戈什哈放声大哭。
“别急,大人可能还有救。”另外一名戈什哈从张青云袖子中摸索片刻,取出一瓶药,只见药品上写着:急速救心药,鑫源堂出品,广州十三行专供。
其实这就是硝酸甘油片,真正中药配制的速效救心丸是后世国家保密配方,就连陈新元也不懂得比例,所以就在卖往广州十三行的硝酸甘油片上写上急速救心药几个字。而张青云已经上了年纪了,发现有这种好东西卖,便从十三行买了一瓶放在身上。
戈什哈先看了一遍药瓶上的说明书,之后打开药瓶,取出一片药片,掰开张青云的嘴巴,把药片放入张青云舌头下压着,接着又按照说明书上写的,猛压张青云的心脏位置。
过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张青云的心脏恢复跳动,他突然转过头来,吐出一口痰,一下坐了起来。
“大人,刚刚小人取了大人身上的药,给您用了一片。”那名戈什哈说道。
张青云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幸好有这洋人的药,否则老夫今天恐怕已经死在这里了。”
“大人,这洋人的药怎么上面写的是中文?”
“这是十三行从香港购入的,肯定是洋人的药。洋人卖给我们的很多东西上面也都写着中文,好让我们看得懂。”另外一名戈什哈替张青云回答了。
“洋药怎么写着鑫源堂?我们皇上用的,还是同仁堂药呢。这叫堂的,怎么是洋药?”那名救人的戈什哈不解的问道。
张青云缓缓解释道:“听说这药是英吉利人在新加坡和香港产的,所以名字上面带有一个堂字,具体的,老夫也不知道。不过这洋药确实管用,刚才老夫被气得胸口发闷,心口疼痛,现在也好了。”
“想不到洋人不仅枪炮犀利,药也那么有用。”一名戈什哈感叹道。
张青云点点头:“所以当年林少穆林大人坚持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只可惜朝廷有奸臣,不懂这些道理,反而向皇上进谗言,害得林大人被削职,还被发往伊犁。倘若林大人还在广东,岂容海寇如此嚣张!”
“都是琦善这个卖国贼干的好事!”一名戈什哈愤怒的说道。
另一名戈什哈道,“幸亏苍天有眼,皇上英明,琦善没落得好下场,被革职锁拿,查抄家产,发配军台了。”
“这种卖国贼,斩了他也不过分!”
“慎言,琦善乃旗人也,皇上能如此处置,已经很公正了。”
“公正?若是公正的话为何处置了琦善,又不让林大人回广东来?”
“住口!都别说了,越说越过分!尔等小卒,竟敢非议朝廷,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张青云喝住了他的戈什哈。
被张青云一吼,刚刚议论纷纷的戈什哈们都闭上了嘴。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华夏军阵地那边开火做饭,清军这边一片安静,只能闻着对面飘来的香味。黑暗中,几名清兵溜出大营,蹑手蹑脚的往灯火辉煌的华夏军那边过去。
这几名清兵还没走到铁丝网跟前,就有几盏明晃晃的英国造瓦斯灯照射过来,耀眼的灯光刺得那几名清兵睁不开眼睛。
“什么灯那么亮啊?”清兵闭上眼睛。
瓦斯灯的亮度比马灯亮多了,大约相当于100瓦灯泡的亮光,一盏灯就能照亮一大片,四盏瓦斯灯一齐照射过来,清兵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清狗!”一名提着瓦斯灯的战士说道。
“别开枪,我们是来投降的,我们没带武器。”这几名清兵举起双手。
“懂得弃暗投明就好了,来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大烟抽,带走吧。”班长说道。
“各位好汉,我们肚子饿死了,有没有吃的?”一名清兵问道。
“到了战俘营,自然有东西给你们吃。”
“还有大烟,太难受了。”
“有,老老实实的,有大烟给你抽。”
整整一个晚上,在外面的放哨的战士忙碌不停,不时有清兵过来投降,有的是零零星星来投降的,还有的是几个十几个一起来的,最多的一批,来了一百多人,放哨的战士确定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才打开铁丝网,放他们进来。
“大人,大人!大事不妙了!我们的人跑了很多!刚刚小人麾下,就跑了五十多人!”一名千总急匆匆的闯入张青云的中军大帐禀报。
广东绿营一名千总,手下根本不可能有一千人,能有三四百人,已经算是个空饷吃很少的清官了,加上之前几场仗打下来的损耗,估计千总手下也就两百来人,一下跑掉了五十多人,去掉了四分之一,这仗还怎么打。
其实本来就没得打了,进攻又攻不下,粮草早已断绝,对面还用了攻心战。
“跑就跑了吧,这仗已经败了,留弟兄们在这里,也是等着饿死。”张青云感叹道。
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清军就跑了五分之一,残余的六千多人,至少有一千多人跑去对面投降去了。投降的清军欢天喜地的走进战俘营,第一件事就是要吃的,要大烟。
苏三娘安排这些投降的战俘先喝一碗粥,以免一下放开肚皮吃东西会撑死人的,之后给了那些有烟瘾的绿营兵一人一小块大烟。
虽然一小块大烟少,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得多了,清兵接过大烟,立即装入烟枪内,迫不及待的点燃烟枪,猛的吸了一口。
次日中午,这些昨晚刚刚投降过来的清兵又被送上阵地前沿,向清军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