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考技校的成绩已出公布,但因为很多考生只是来试水或者为了感受考试氛围,并不是真心打算读技校,所以第一批录取通知书才刚刚发出来,后面还会有二次,甚至第三次的增补名额。王瑞雪知道以自己的排名绝对不可能在第一批里面录取,因此并不着急。对她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她已经努力过了,结果怎样,安心等待就好。
刘剑父亲的遗体在太平间存放了两天,第三天是开追悼会的日子。房耀阳前一天晚上帮忙守夜没有回家,因此按照通知的时间,王瑞雪和刘婷静相约来到殡仪馆与房耀阳回合。
两人到达的时候时间尚早,一进房间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只见刘剑正梗着脖子面朝刘伯伯的遗像。而他舅舅则被房耀阳等几个守夜的人连拉带围的隔离在一旁。
王瑞雪正诧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听见他舅舅说:“虽说你用不了多少钱,但要动公司账上的钱,也是要走财务的,我又拿不出来,你跟我生气又什么用?”
刘剑正要反驳,他姐姐刘萍立刻开口说:“舅舅,咱们这只是小生意,你也别往什么财务上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好糊弄?我们还是从公司账上借一点,等错开了手,最多一两个月就还上了。你别说没钱,这几个月卖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番话像竹筒里倒豆子一样干脆利落,说的她舅舅老脸一红,看来刘萍是个厉害的,可不像刘剑那么软弱好欺。“外甥女,看你这话说的,我是你舅舅,要是有钱还能不借给你吗?确实是没钱,卖饲料,请人哪个不要花钱,你这是不当家不知财米有盐贵!”
眼看进屋的客人越来越多,刘剑妈妈好面子,不愿家丑外扬,忙劝和说:“萍萍,算了,算了,这些事等回去再说吧。”
刘萍不甘心的咬着嘴唇,躲到妈妈身后,把脸扭向一边。
刘剑紧握着拳头眼神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也只能强忍,任谁都能看出他身子僵硬站的笔直。
短暂的追悼会之后,逝者家属要请帮忙的和送了礼金的同事朋友吃饭,地点就定在第二招待所,跟食堂不同,这里提供小炒和包席,价格也贵不少。
王瑞雪看看表,还不到十一点,没有这么快开席,就跟刘婷静,房耀阳他们七八个人走在人群后面,也好说说闲话。
王瑞雪问:“只是借钱嘛,借的到就借,接不到就算了,刘剑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她说这话其实是个引子,刘剑平时总笑呵呵的,脾气很好,不会无缘无故的气成那样。房耀阳昨晚守夜,肯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果然让她才对了,还真有内情。就听房耀阳解释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天他舅舅偷偷把渔场的承包人改成了自己儿子,谁知道他们当地人消息那么灵通,昨天晚上就有人告诉刘剑一家了。刘剑他们恐怕是想通过借钱的方法,挽回一点损失,可惜你看到了,他舅舅哪个人,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王瑞雪不屑的冷笑:“何止是一毛不拔。兼职就是欺负孤儿寡母,侵吞人家的财产。当初不是刘伯伯上下疏通关系,哪有这样的好生意。”
刘婷静感慨的说:“刘剑这下惨了,他那么个养尊处优,享惯了福的人,如今什么都没了,还受了一肚子气,真不知以后怎么办。”
一上酒席,王瑞雪就看出了问题,按惯例条件好点的人家请酒席,每桌至少两瓶沱牌曲酒或者西风。今天明显掉了一个档次,席上摆着的是两瓶当地名酒,金装城固特曲。烟也从精白鲨降成了当地的金公主。
王瑞雪想起寒假时去刘剑家玩,即便是隆冬季节,他家随时都有新鲜水果吃,看来现在真的是经济上遇到了大问题。估计那么爱面子的刘妈妈看到招待水平降到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会很难受吧。
果然,整个酒席过程中都没看见刘妈妈,连刘剑也不见踪影,只有刘萍强撑着招待所有人。这样的不寻常很快引起众人的注意,有好管闲事的人打听了,说是伤心过度先让刘剑送回家去休息。王瑞雪这一桌人联想到早上发生的事,在看看连他舅舅一家也没来吃饭,互相对视一眼,就知道大家是想到一起去了,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刘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尽管有人的人生因此而改变,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只要这倒霉催的不是摊在自己家,那都不是大事。刘剑好些天没有出现在房耀阳家的聚会上,大家知道他最近事多,也都没有去打扰。
天气已经放晴好几天,学校也发了通知,请同学们第二天回校领毕业证,顺便照毕业照。
王智慧一直没回来,现在的三人小团体变成了王瑞雪,房耀阳和刘婷静。三人刚到学校,就碰到唐峰笑嘻嘻的走过来,手里还抓着几颗酒心巧克力。
“你们快去岳老师办公室。小熊猫结婚了,放了好多喜糖在岳老师那,让岳老师帮忙分给大家吃呢。”
王瑞雪以前可不爱凑这种热闹,这半年来性子到是变了不少,她知道男生对糖果没什么兴趣,就抓着刘婷静一边笑闹着一边往年级组长办公室跑:“咱们快去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刘婷静也笑着打趣她:“一听见吃的你就跑的飞快。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吃?”
两人说说笑笑的扔下房耀阳跑远了。
拍照的时候,班主任清点人数,大家这才发现,除了崔凯当兵不在,班上还少了三个人,包括一个叫张慧的女生和两个男生,王爱民和周建军。
立刻有人知情人汇报了张慧的情况,“老师,张慧回老家找了个工作,估计不回厂了。”
王瑞雪心头立刻涌起一股惆怅。张慧比她大的多,她们平时在学校没什么交流,但毕竟在一个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王瑞雪只是佩服她们,怎么就能舍得放下,说离开就离开呢。
关于王爱民的去向,也有人给了个小道消息,“听说是在镇上伙同几个社会青年抢劫,被抓了。”
什么?王瑞雪震惊了。这几年全国严打,对违法犯罪判的可是很重的,抢劫,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听边上一个同学还在说:“听说是抢了一个初中生,从人家身上才搜出来一块多钱,哎。。。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我跟你说,这事可不在于你抢了多少。抢可不像偷,定性就不一样。他这辈子彻底废了。”
同学们还在小声讨论着。王瑞雪回忆起那个叫王爱民的男生,他平时好像不爱说话,很没有存在感,印象中瘦瘦高高的,长着一张娃娃脸,王瑞雪怎么也无法把他跟抢劫犯这几个字画上等号。
“谁知道周建军去哪啦?是不是没通知到他本人?”曹老师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我昨天去他家了,他爸说他离家出走了,他们家都报案了。”
同学们立刻像炸了蜜蜂窝一样,嗡嗡的讨论起来。“离家出走?怎么知道是离家出走?”
“报案了,估计是公安给定的吧。”
“不知道还能找回来不?”
“别傻了,超过十八岁,要是自己走的,谁都没办法。”
“他爸说行李都带走了,但是没给家里人说,没人知道去哪了。”
同学们发扬不八卦会死的精神,把这一个月没见面,各自得到的消息迅速汇总,立刻勾勒出一幅人生百态图。
大家的心情是复杂的,有人惆怅,有人感叹,有人不解,有人疑惑。但也有人忽然豁然开朗,比如刘剑,这几天他经历了人生巨变,父亲去世,生意被夺,家境从富贵直接变成贫困线以上,他躲在家里不想见人,这几天感觉自己都快抑郁了。要不是邓波和吴建鹏特地去他家把他拉来学校,他肯定不会出现在这次的毕业照中。
没想到听说了王爱民的事情之后,在想想自己,公司没了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人进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