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成金忽然敲锣大笑起来:“怎么样!我这朋友是不是出手如电,技惊鬼神?”
观众们也闹成了一片,有人在鼓掌,有人在惊叹,还有几人已摇着头从怀里掏出了铜钱。
沙成金端起铜锣,笑嘻嘻道:“多谢捧场,多谢捧场!”
这时,突听人群后有人冷笑道:“技惊鬼神?现在耍把式的口气也这么大了么?”
人群慢慢让开一条路,大路中央出现了两骑高头大马,蹄声嘚嘚,施施然走了过来。
马上骑手年轻英俊,而且派头都很大,一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另一人的斗篷却是大红色的。
光看他们腰旁的剑和胯下的马就知道,这两位公子哥绝不是寻常百姓能惹的。
所以寻常百姓很快就散了,只剩下沈爱花和沙成金还留在原地。
沈爱花微笑着向马上人看了一眼。
沙成金却连眼皮也未抬一下,只顾低头数钱。
骑手轻勒马缰,好像故意放慢了速度,向这边瞥了一眼,白袍公子冷笑道:“诸葛兄,这手快刀斩药丸的本事,不知你的剑可能做到吗?”
红衣公子也笑了笑:“这手本领却也有几分火候,但若用我的剑,倒也未必做不来。”
“哦?那么不知诸葛兄有没有兴趣,也和这位技惊鬼神的朋友比一比?”
红衣公子又笑了:“那却不必。”
“为什么?”
红衣公子道:“因为人家斩药丸是为了赚钱吃饭,小弟现在却还用不着卖武挣饭吃。”
白衣公子大笑,“不错,诸葛兄非但不愁饭吃,而且还有未过门的妻子正等着迎娶,自然是不肯浪费时间的。”
红衣公子摇头笑道:“哪里哪里,公孙兄不也是一样?‘流云堡’还远,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两人说说笑笑,又冷笑着向后瞥了一眼,一起催马,很快消失在街口。
沈爱花替沙成金拾起地上的包袱皮,掸了掸土,刚才的事情他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着。
沙成金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来过,这时他终于数完了钱,抬头笑道:“哎呀,今天收成可真不少,说什么我也要请你到前面‘小朝鲜’喝一碗狗肉汤去。”
沈爱花道:“刚吃完包子,我喝不下。”
“你喝不下,我能!你可以看着我喝。”
小朝鲜并不远,沈爱花和沙成金每人提着个大包袱,慢慢走在街道上,包袱里都是耍把式卖艺的家伙。
沙成金忽然道:“刚刚我数钱时,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叫?”
沈爱花道:“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我听好像是野狗。”
沈爱花微笑道:“是吗?说不定只不过是几只猫呢。”
沙成金忽然也笑了:“不错,是猫,两只发了春的三脚猫!”
沈爱花和沙成金又一起大笑起来。
沙成金道:“几个月不见,想不到你现在已混成了名人。”
沈爱花眼里又多了几分讥诮的笑意:“你也知道了?”
“江湖上除了丐帮,还有谁比咱耍把式的消息更灵通?”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蹊跷?”
沙成金皱了皱眉:“非但蹊跷,而且阴毒!把你排在第七位,分明是将你放在火上烤。”
“你也这么想?”
“明眼人都看得出……”沙成金忽然停住了话头,转头看着沈爱花,“还有别人也这么说过?”
沈爱花目中含笑:“还有一个朋友也这么提醒过我。”
沙成金叹了口气,道:“榜上前十位要么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要么是豪富世家的公子,只有你一个穷光蛋,无依无靠,今后势必会有很多人找你麻烦的。”
沈爱花不说话了,抬头看向天边的云彩,过了片刻,忽然道:“只可惜你不在榜上,否则至少我不会是最穷那个。”
“我若上榜,只会死得更快。”
沈爱花道:“你宁可卖大力丸也不愿出风头,否则凭你的一双拳头……”
沙成金打断了他:“卖大力丸有什么不好?既逍遥又快活,而且……”
沈爱花接道:“而且还能勾引小姑娘。”
“不错!”沙成金大笑,“一点也不错!”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这铃声动听悦耳,节奏分明,竟宛如乐曲。
两人转身,只见一辆马车正从后面缓缓驶了上来,车厢很大、很华丽,拉车的两匹马也都很好,车棚四角果然各挂着一串金光闪闪的铜铃。
单这一辆车走在路上,几乎就已将整条街道完全封住。
沈爱花和沙成金正想着躲到旁边米店里去让路,这时前面却忽然也响起了铃声。
与此同时,街旁那家米店,还有另外两家饭馆,一家杂货铺一家成衣店,也不知为什么,竟一起关上了门。
前面那辆马车走得更慢,也更大、更华丽,拉车的居然有四匹马。
两辆车一前一后,面对面缓缓前进,将沈爱花和沙成金已完全堵死在这段路上。
沙成金忽然道:“是流云堡的车。”
原来这两辆马车都是天蓝色的,车厢上又都画着一朵大大的白云。
沈爱花点了点头:“嗯,你觉得他们想要干什么?”
沙成金道:“驾着马车来的,当然要拉人了。”
“他们要拉谁?”
“当然是你。”
沈爱花微笑着:“哦?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我一向是个不惹事的老实人,而你却不太老实。”
沈爱花又笑了:“难道他们就不能来拉老实人么?”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拉老实人用不着把整条街封死。想拉老实人只需老老实实来请,老实人就会老老实实上车的,他们不会不懂这道理。”
沈爱花大笑:“有理。何况流云堡主柳长春一向也不是个老实人,他要拉的人自然也不会太老实的。”
“那么你上不上车?”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最好上车。”
沈爱花道:“我若不上车,他们就不会让路,所以你就没办法去喝狗肉汤了,是不是?”
沙成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只能怪小朝鲜的狗肉汤实在太香了……”
沈爱花又露出了笑意:“你果然最够朋友。”
沙成金却一脸正经:“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优点。”
这时两辆马车都已在三丈外停下,后面一辆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五个人,这五个人的衣服也都是天蓝色的。
五个人身材高挑,容貌相近,都是唇红齿白的俊小伙,只不过每个人打扮的却都比大姑娘还像大姑娘。
走起路来也好像春风摆柳,扭扭捏捏,阴气十足。
沙成金的脸色已变了,沈爱花的表情也好像咬了个酸杏子。
沙成金低声道:“你说他们究竟是男还是女?”
沈爱花苦笑着:“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他们?”
“我不问!”沙成金皱着眉道,“我怕和他们说话,会把他们的病传到我身上。”
这时五个俊小伙已走了过来,沙成金立刻垂下了头,沈爱花却昂起头看着天,两个人好像都根本没看见他们。
一个俊小伙深深鞠了一躬,道:“不知哪位是沈爱花沈公子?”
沙成金仍然低着头,向旁一指,却不说话。
沈爱花却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了,只有摇头苦笑:“不错,我就是。”
俊小伙擦了脂粉的小白脸立刻露出了笑:“太好了,我们是奉堡主之命,特意来请沈公子的。”
沈爱花道:“哦?不知柳堡主为什么要请我?”
“因为……”俊小伙刚要回答,这时那更大的马车里却忽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因为有好事落到你头上了!”
沈爱花和沙成金都是一愣,不仅因为这声音来的突然,更因为这声音居然还是个孩子。
车门打开,果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大马车里跳了下来。
她背负着双手,小小的人走过来时,看着却像是个了不起的大老板。
她站在沈爱花对面,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目光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机灵和俏皮,可现在这双眼睛却连正眼也未瞧过他一下。
沈爱花与沙成金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问:“刚才是你在说话?”
小姑娘这才用眼角瞟着他:“不是我还有谁?”
沈爱花又与沙成金相视一笑,道:“你说有好事落在我头上?”
小姑娘昂起头看着他,道:“你这人莫非是聋子?为什么总让我把话重复两遍?”
沈爱花一怔,这小姑娘说话实在有点让人接不住,苦笑道:“那么不知落在我头上的究竟是什么好事?”
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神秘一笑,慢慢道:“这好事就是——你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