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见过大皇子。”吴院使、罗坊主、吴婵兰三人齐齐拜下,仍唯有华琬杵在原地。
赵允旻与华琬相互望着,一直能从彼此的眼睛看到心里,更何况赵允旻丝毫未掩饰他的歉意,除此外,还有唯华琬能感受到的悲伤。
罗坊主在替华琬的失态向大皇子道歉。
“不妨事。”赵允旻请罗坊主等人起身,“凝光院制的两件首饰很美,我十分喜欢,想来北梁等国的使臣都留心了,只不知先才北梁皇子可有为难你们。”
“下官谢殿下关心,北梁皇子要华匠师传授金顶冠用到的花丝工艺,下官未敢答应,言要由皇上定夺。”罗坊主如实回道。
“你回的很好,此工艺乃我们新宋国瑰宝,岂能随意传授了。”赵允旻端起百竹纹青玉酒盏,朝吴院使和罗坊主示意,又深深看了华琬一眼,仰首一饮而尽,“希望凝光院今次能夺得六院之首。”
“下官谢大皇子吉言。”
大皇子微欠身回到上席。
吴婵兰未饮酒目光却迷离起来,捏着唱腔低喃道:“之前我怎就未发觉大皇子也生的如此好看,不经意从远处走来,竟就将旁人比了下去。”
罗坊主蹙眉瞪吴婵兰一眼,“你是逢年在家听戏听多了,莫要将脸丢到宫里。”
吴院使在旁,罗坊主也不能太过严厉地教训吴婵兰,可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人。
宫宴过半,礼部官员遵睿宗帝之意,执木牒走到殿前,喧闹的大殿很快安静下来,四处走动的朝臣亦回到案席。
站于睿宗帝身旁的内侍一甩尘拂,高声唱道:“遵圣主之意,今次六院竞艺,文思院、凝光院、绫锦院、文绣院、裁造院、染院皆有佳表,尤以凝光院、文思院之工巧技艺为上上品,文思院之折纸蜀葵花型杯、仙人乘鹤三足爵,色如青天,形如蓬莱仙山,是为人间瑰宝,凝光院之苍龙腾云金顶冠、百花朝阳金凤环,更是惊世绝俗,犹融天地四时宇宙玄黄,彰帝王龙威与新宋之繁华,是乃玄之又玄,妙中又妙……经由圣主熟虑,六院竞艺之首为凝光院,文思院次之……”
吴院使双手微颤,激动地领三人上前接旨谢恩。
睿宗帝看着跪在地的吴院使等人,“你们制的金顶冠与金凤环,给了朕大惊喜,据朕所知,凝光院正使之位空缺双年有余,能得此佳绩,实属不易,朕先才已交代徐司监,你们大可放心,凝光院正使一位,很快会定下。”
“皇上百忙中仍关心凝光院,实为凝光院众匠师之幸,下官代凝光院百名匠师,谢皇上隆恩。”吴院使深深拜倒在地,凝光院院使不可能让一名门外汉来当,既然皇上亲自吩咐了徐司监,凝光院内又数她与徐司监最熟,故院使之位是稳当当地落在她手上了。
吴院使胸口起伏,她盼这一职,盼了不知多少年。
“好,金顶冠与金凤环将作为新宋国瑰宝收于宫中,你们先下去吧,可以放宽心好好享用宫宴了。”睿宗帝挥了挥手。
很快内侍又唤了文思院上前受赏,文思院虽惜败于凝光院,可实力亦有目共睹,算是虽败犹荣。
宫宴仍在持续,为了表示对使臣的欢迎,新宋国准备了异域歌舞,龟兹鼓乐很是热闹。
吴院使、罗坊主亦闲不下来了,不断有人过来向她们道贺,吴婵兰甚至故意四处乱走,生怕别人不知晓她是凝光院金匠师,还有意无意地往上席靠近,盼着能多看大皇子或北梁皇子两眼。
严天修乜眼同闷声喝酒的赵允旻说道:“你与这热闹的大殿真是格格不入,我放眼望去,除了你以外,最闷的要数凝光院的华匠师了,她们凝光院不是刚得六院之首吗,她怎似乎一点不开心,难道是因为你?”
赵允旻自斟一杯宜城九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我新宋国人奉承的精神境地之一。”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夸她,不过华匠师长的倒是不错,叫我看不出两年,容貌能赛过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张贵妃。”
赵允旻眉心深陷,严天修轻佻的语气令他不悦。
赵允旻耐着性子同严天修碰了杯,再用唯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严兄,我在皇宫内的处境你应该清楚,今夜我会至都亭驿寻你,有事我们晚上再议。”
严天修懒懒地夹起一块臛羊碎放到口中,“也罢,此处嘈杂,确非谈事之地。”
“不知严兄与大哥谈甚谈得如此开心。”赵允佶敬了朝中重臣一圈后,又折了回来,许是因为被富宁路一案气到内伤缘故,赵允佶酒量差了不少,这才喝了几盅,竟就昏昏沉沉起来,眼前这北梁二皇子就带了数道重影。
严天修对赵允佶的印象一直不佳,他知凭借赵允旻的本事,就算再难,费些功夫也能将赵允佶踩在脚下,他无需在赵允佶身上浪费精力。
严天修故意回道:“闲话罢了,对了,先才二皇子言文思院匠师的工巧技艺最为出众,现在怎让凝光院得了第一,二皇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北梁,不肯北梁学走新宋的制饰技艺?”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赵允佶险些咬到舌头,为这事他已经在心里将王芷蓉骂千百遍了。
那贱人身在凝光院,还是金匠师,怎可能半点不知晓凝光院为六院竞艺制的首饰,还敢言吴院使不在意,若不在意岂能制出那般精湛的首饰,贱人在骗他!
贱人必须教训,可教训贱人之前,他要先消除北梁皇子对他的误会。
“不不不,严兄听我说,之前两届六院竞艺,确实是文思院第一,谁知今年凝光院藏了一手,严兄放心,新宋最注重邦交,更大方不过,北梁想学什么技艺,尽管让六院教去。”赵允佶豪爽将酒饮下,愈发昏沉起来。
“这六院的事,你能说的算?”严天修同赵允佶敬了杯酒。
赵允佶稳了稳身形,努力捋直舌头。
“二弟,你喝醉了。”
赵允旻放下杯盏,示意在附近伺候的宫婢去寻齐淑妃。
显然严天修在一步一步套赵允佶的话,虽说赵允佶是他要对付的人,可也不能由着严天修在皇宫大殿捣乱,要知新宋在北梁等国眼中,已经是一块待宰的肥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