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一阵眩晕,迷迷瞪瞪地感受殿下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脚跟磕到了案足,华琬整个人往后倾去,尚未惊呼便落入坚实臂弯。
柔软在她眼睫、鼻端、唇畔游走,缓而又缓,惹得华琬浑身酥麻有如蝶翼轻扇。
赵允旻心亦跳的厉害,华琬在他眼中似一朵再娇嫩不过的花瓣,柔软,馨香,搂着华琬的双臂是结实的,可半点不舍用力,赵允旻担心他的唐突或不自禁,会令美好消失了。
终于覆上双唇,赵允旻一手扶着华琬后背,另一只手稍抬起,一阵暖风自二人面颊抚过,亭子四面系起的纱幔悉数落下,将亭子外的视线隔了严实。
汴河上薄雾渐渐升起,朦朦胧胧地环绕于船身,一点点地在白色纱幔上映出满是潮意的影子,像是夜色中蜿蜒伸出的桃花枝桠,花苞悄悄绽放,忽就落在亭中人心底,化作春意。
一吻终了,不知过去了几时几刻,华琬将红得几乎燃烧的脸埋在赵允旻胸口。
赵允旻清亮的双眸则努力地隐藏羞涩,附在华琬耳边轻声道:“这辈子,唯有我能陪在你身边。”
华琬声如蚊呐,赵允旻却听得清清楚楚,胸口似灶火上的粟米,在炙热的幸福下,一下膨胀开了。
华琬在问,下辈子也能陪在她身边吗?
赵允旻嘴唇碰了碰华琬发烫的耳朵,二人已栓在一起,谁也离不了谁了。
……
凝光院边门平日是戌时末刻落栓,临戌时赵允旻带华琬下画舫乘马车回凝光院。
马车分明宽敞,可自上马车起,赵允旻便挤在华琬身边不肯挪开,他拍了拍大腿示意华琬坐上来他好抱,偏生华琬没明白。
华琬贴着赵允旻的温度,浑身热的厉害,扭头将马车的格窗帘子撩开一丝缝透风,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画舫码头上站着的一群书生中有她认识身影。
华琬仔细瞧确认不会认错人,惊讶地与赵允旻说道:“殿下,我表哥也来汴河了。”
赵允旻漫不经心地答应,头也不抬的,只把脑袋埋在华琬白皙的脖颈间,不时地拿鼻子蹭了,蹭得华琬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
“殿下,那是我表哥,我表哥中进士了,是进士榜上……”
“不许看别的男人。”赵允旻终于舍得抬起头,顺道将马车帘子拉严实。
华琬:“……”
小半时辰,马车行至凝光院,二人依依不舍作别,华琬害羞地一路小跑回西厢。
赵允旻手碰着心的位置,才刚分开,竟已开始想念。
他亦要回皇宫了,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必须装痴卖傻面对厌恶的人,好在皇宫那滩看着澄清,实则沉满污浊的死水已经被他搅动,待这滩水彻底浑浊,他会除去污浊。
唯有清明的天下和皇宫,才配得上干净单纯的华琬,到那时,他会红袍加身,风风光光地娶华琬为妻,保护华琬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华琬回到厢房时,林馨已经趴在厢床上睡着,听见声音,迷糊醒来,黏着嗓子问道:“阿琬,白日回茶肆未见着你,你跑哪去了,这般迟回来,可是一直在上界坊做事?”
华琬答应一声,林馨困的厉害,未发觉华琬有甚不妥,翻个身,嘟囔道:“表哥见你不声不响离开,颇为生气,改日我陪你去哄哄表哥。”
林馨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再次睡着,华琬松一口气,坐在床沿上,托腮发了好一会儿愣,想起羞涩的事情,小手捂着脸傻笑,好在除了月光,再无旁人见到她的窘态。
……
赵允旻与华琬分开不多时,今日亦往汴河游画舫赏景的北梁皇子严天佑也回到都亭驿。
他游画舫的目的与俗人不同,难得请到了京城的茶道大家陆禅展示点茶技艺,驿馆厢房里缺了衬托点茶的意境,遂选择至州桥游汴河。
他为北梁人,本是粗狂不拘小节的性子,可在新宋这花样百出的繁盛之国生活多年,倒也颇迷其中的瑰丽和精细,就如京城六院一般,茶道中的点茶之术,亦是他仰羡的技艺。
正当陆大家用金黄浓香的茶膏在茶汤上点出大漠孤烟直的壮阔之景时,画舫外传来清丽又不失高亢的清脆笛音,笛声击碎了画舫内媚而无力的丝竹琴音,直直闯入严天佑耳中。
笛音勾起严天佑当初作为质子长住新宋国时的愁绪。
严天佑怔怔地看着金黄茶膏渐渐融化,大漠之景消散于无形后严天佑深嗅茶香,谢过陆大家,起身走到船舷,无奈那艘画舫点的灯极少,昏暗里甚也瞧不清。
严天佑命画舫朝笛声所起之处驶去,临近前了,就看见赵允旻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尾。
严天佑冷笑,赵允旻不回宫只与人私会,画舫四角亭围了纱幔,吹笛人身影若隐若现,但那身段是华琬无疑,严天佑一耸肩,命人将画舫掉转方向。
……
翌日,赵允旻静坐于偏殿阖眼养神,直到辰时末刻,得了张承安进宫的消息,才缓缓起身,理了袍服,走出紫露殿,一路慢悠悠地往宸阳宫行去。
见到张贵妃,赵允旻试图掩饰萎靡之色,无奈气息虚浮,开口道安,无力的声音就令人蹙紧眉头。
张贵妃捻帕子抬手摁了摁唇角,诘问赵允旻,“昨儿申时你去哪了?”
现在是赵允旻上赶了求她,竟敢未经她允许四处乱走,她自然不满。
赵允旻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吐不出两字,直到张贵妃面上阴沉到挂冰,赵允旻才尴尬地回道:“回娘娘话,儿臣在紫露殿闷坏了,木雕都没了灵感,万般无奈下,才去州桥附近散心,顺道游画舫听小曲甚的。”
“去勾栏了?”张贵妃尾调抬起,声音更加严厉,“你再不济也是大皇子,去那等下三流的烟花地,若叫人认出,岂不丢皇家脸面。”
赵允旻脸发白,结结巴巴道:“娘娘误会了,儿臣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的,儿臣只是听闻……听闻醉仙楼的柳莺昨儿在汴河游画舫唱曲了,这才……”
赵允旻余光清晰地看见张贵妃身后张承安神情变化。
张承安咳嗽一声,在张贵妃又要骂人前问道:“不知大皇子听到什么曲子,可喜欢了?”
赵允旻很兴奋,“流莺儿唱的《鹊桥仙》,真真是酥了人。”
张承安嘿嘿一笑,又立马板直脸,同张贵妃低声说了几句。
张贵妃连道数声荒唐,瞪了赵允旻一眼后却也不再数落,“罢了,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