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婵兰质问吴坊主,为何说好了升她为坊主,现在不但坊主没当成,还被降去了下界坊?
吴婵兰直、骂吴坊主是骗子,将她骗入女儿国似的凝光院,如今她年十七了,漫说那些皇亲贵胄,就连寻常的贵家郎君也一个没捞着。
吴坊主本就难受和憋屈,吴婵兰还说些不入耳的话,火气上来亦破口大骂吴婵兰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白眼狼,言既然看不上凝光院也看不上她这姑母了,趁早收拾包袱滚回家去。
工事房里一众人听到这里皆乐了,辛芜更是捂住肚子笑得直垂桌案。
“当初吴婵兰是靠她姑母进的凝光院,刚来时工巧技艺半点不会,后来倒是学了些,可心太浮了,耐不住清静寂寞,技艺止步于皮毛,真论起来还不如工学堂的学生。”罗院使苦笑道,她将吴婵兰降到下界坊,是为了空出凝光院金匠师的名额,留给真正有能力的,肃清任人唯亲之风气。
吴婵兰定然恨上她了,不敢和她吵,就去与一心待她好,为她铺路的姑母闹。
“吴婵兰实是太没良心,吴坊主原先任副院使时,可是什么好处都给了她,是她自己不争气,现在倒来怨吴坊主没用。”原对吴坊主不待见的青荷、墨兰都替吴坊主打抱不平。
华琬将打金锁用的模具收进高橱,笑问道:“那吴婵兰可愿离开凝光院?”
墨兰拈着帕子一甩一甩地学吴婵兰说话腔调,“当然不肯,她还要留在凝光院钓如意郎君呢。”
工事房内又是一阵哄笑,青荷弹了墨兰额头一榧子,与华琬解释道:“华匠师,吴婵兰一听要她滚出凝光院,就嚎得和杀猪似的,但吴坊主在气头上,已经写信回吴家叫接人,对了,吴院使还让吴婵兰好生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德行,分明只配嫁田头的庄家,成日异想天开,现在吴婵兰究竟能不能留凝光院,得看吴坊主有多生气,又下了多大决心。”
华琬点点头,她并不十分关心吴婵兰,吴婵兰贪婪的太明显,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占他人便宜和不劳而获上,但吴婵兰还是有一点好的,她虽想嫁进贵家,却不会主动去使甚下作手段,是以相比了王芷蓉和林馨,吴婵兰不算是坏人。
大家说笑了一阵,便各自回厢房歇息。
翌日,华琬思及是第一次带辛苍她们去街市,特意多带了些银两,如今舅舅家在光化坊的宅院落定,她前儿去瞧过确是清雅舒适,而表哥在翰林院亦有不菲的俸禄,是以舅舅不肯再拿她的银钱了。
当上凝光院副院使,薪俸又比原先高出不少,除了存些在钱庄,其余的华琬也不知该如何用,今儿办完事去街市,正好替香梨、辛苍、辛芜置办些东西。
裁造院在皇宫南墙外的一条街巷上。
褚院使待人一向亲和客气,知晓华琬过来,亲自到院外接迎华琬。
华琬尚在长身子的年纪,褚院使只觉得几日不见华琬愈发漂亮,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亦讨人喜欢。
褚院使将华琬请进正院,又令婢子上了茶,玩笑道:“自新宋国建六院以来,华娘子是最年轻的院使。”
“小女惭愧,承蒙少府监看得起,担着副院使一职,小女也惶恐了,好在凝光院匠师多是勤勤恳恳,也不必旁人多督促。”华琬接过茶汤,乖觉地说道。
“你身子小肩膀弱,性子又柔和,得罪人的事情就让罗院使做去,她声音大着呢。”褚院使笑着将新鲜果碟和新腌的蜜果子端到华琬跟前。
见华琬喜欢蜜果子,褚院使不忘命人装一罐让华琬带了去,“是我女儿亲手渍的,叫罗院使也尝尝。”
褚院使早年同一位寒门学子成了亲,后来其夫郎考中同进士,如今在四门学任从七品主簿,听说待褚院使极好,家里和睦幸福,日子过的满足,怪道六院里数褚院使的脾气最好,没有锋芒,不争不抢的。
华琬将凝光院的夏衫单子拿出来,少府监已经盖了章,褚院使看了看,笑道:“好的,一个月后我会命人将制好的夏衫装叠送到凝光院。”
“一个月就能制好吗?”华琬惊喜道,一共一百五十套,一个月是很快的。
“能,若不是宫里有许多袍衫要制,还能更快。”褚院使笑道。
褚院使人好,若碰上故意为难人的,拖也能拖两三月,待夏衫制好,这天气也凉了。
华琬向褚院使道谢,亦询问裁造院有甚需要她们凝光院做的。
褚院使道:“确实需要一批鎏金发簪,裁造院打算将各坊和上下界坊的饰物分开,若凝光院忙得开,可否替我们制五十支鎏金葫芦纹簪。”
“可以的,有少府监印章后,凝光院大约十日能完成。”华琬欣然答应。
“好,今日我就写单子到少府监。”
又寒暄几句,华琬起身告辞,褚院使以为华琬急着回凝光院也未多挽留。
华琬带着辛苍三人乘马车至潘楼街,辛苍和辛芜第一次逛街市,对街边的铺子、摊贩皆好奇,香梨是个机灵的,看到辛苍、辛芜的目光飘向哪里,就叽叽喳喳地介绍哪里,倒也介绍得极详尽。
四处逛了逛,华琬买了许多绢帕、抹领等小玩意送香梨和两姐妹,眼见前头搭起游栏,围起花色帘子,一打听是唱诸宫调的,辛芜立即闹了要去,华琬亦喜欢,便去交钱准备入游栏。
正排着队,香梨吸了吸鼻子,炙鹿脯的香味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甚诱人,香梨忍不住说道:“听戏没点零嘴儿哪里能了。”
华琬扑哧一笑,掏出两颗碎银子交给香梨,“我在这儿排队,你去买两份鹿脯,两份香糖果子和解渴的梨条,别走太远,买了就回来。”
“谢谢婉姐姐。”香梨欢喜地接过碎银循着香味儿一溜地跑远了。
香梨常随莫福叔到京城玩,华琬也不担心。
付了听诸宫调的银钱,香梨还没回来,华琬又等了会,仍不见人影,不免开始着急了,遂与游栏的老安说一声,与辛苍、辛芜分头找起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