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旻到紫露殿布置一番,确定无人会发现暗道才开始收拾。
当云岚公主得到消息,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台子上傀儡戏的击鼓声铿锵有力,云岚整个人忽然跳起来,顾不上和华琬交代一声,策马朝皇宫奔去,安琚担心云岚出事,紧紧跟在后头。
华琬亦无心再看傀儡戏,走出内堂至苍松堂庭院寻穆堂主说话。
庭院有几座供习武堂众练掌力的无脸黑曜石雕人,原本粗糙的黑曜石在堂众逐日习武中被打磨得锃光瓦亮,沐着一寸寸流动的天光。
穆堂主看见了华琬,连忙走到华琬跟前。
“穆堂主。”华琬躬了躬身,蹙眉担忧道:“云岚公主进宫了,会不会节外生枝?”
穆堂主宽劝华琬,“华娘子不必担心,殿下素来思虑周全,此事应当已成了。”
华琬点点头,“不破不立,是无奈之举但也是万全之策,今日穆堂主邀请晚辈至苍松堂看傀儡戏,亦是殿下担心有意外,要穆堂主和苍松堂保护晚辈对吗。”
华琬记得殿下曾说,得到江山和天下有无数法子,殿下今日走的这一步,却是为了最快给她名分,华琬心里既感动又惶恐。
穆堂主赞许地点头,华家后人皆是聪明的,“华娘子,这串钥匙要交给你。”
华琬接过两把沉沉的梅花环铜钥,疑惑地看向穆堂主:“堂主,这是?”
“殿下出宫总要有住的地方,老夫以华娘子名义在界北巷买了一处二进院子,界北巷距离凝光院近,殿下出宫后先住界北巷,倘若宫里有人细查,查到华娘子也不会多怀疑。”穆堂主顿了顿又说道:“界北巷中相邻的几处宅院,老夫亦照殿下吩咐买下了,待彦章从洛阳回来,会带着部分帮众悄悄住过去。”
数处宅院皆连通了暗道。
“嗯,若有人问起,小女明白该怎么说,亦会照顾好殿下的。”华琬不害怕,事已至此,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鼓足勇气,与殿下一同走下去。
穆堂主爽朗的大笑数声,“好,往后殿下确实要靠华娘子照顾了。”
华琬登时红了脸,她不知羞了,殿下虽是为了她才主动离开皇宫的,可现在二人还未成亲甚至定亲,她言照顾,未免太早了些。
“华娘子先安心在苍松堂,待殿下出宫并确定此事不会波及华娘子,华娘子再回凝光院。”
穆堂主和赵允旻很谨慎,他们除了顾忌皇上,还要留心有旁的人心存歹念。
留在苍松堂可以最早见到殿下,华琬当即答应。
……
皇宫内赵允旻换下锦缎蟒袍,穿上青色直缀,木雕用的镌刀和曾经雕成的小玩意,一股脑儿地装进竹篓。
紫露殿的内侍和宫婢,皆静默在旁,瞪眼瞧着不敢发一言。
当赵允旻额头缠着白布,背上竹篓,形如落魄书生走出紫露殿时,云岚正好气喘吁吁地赶到。
“大哥,你疯了吗!我说过会帮你,你为什么瞒着我自己去寻了父皇!”云岚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不要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御书房,同父皇说了,让父皇收回成命。”
云岚要去拽赵允旻的手,被赵允旻一个侧身躲过。
“父皇诏书已下,岂能收回,三妹,大哥没用,父皇的心结,单靠大哥是解不开的,父皇最疼你,你要替父皇分担,千万别让父皇为难了。”赵允旻声音低缓地说道。
云岚不放弃,“大哥,你要娶华琬,我赞成,可你不明白父皇在担忧什么,纵是父皇疼我,那些事情我也分担不了,大哥你是我认可的皇长子。”
紫露殿内齐淑妃和张贵妃安排的眼线,此刻皆被赵允旻的内侍挡在旁处,确保赵允旻和云岚之间的话不会被听去。
赵允旻神情苦闷,“大哥知道三妹看中,可正因如此,大哥更不能留在皇宫,好了,三妹多说无益,待大哥在宫外安顿好,三妹可以去寻阿琬。”
赵允旻从背篓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木雕,是条躬身跃起的鲤鱼。
赵允旻说道:“送三妹把玩,我要出宫了,否则一会父皇生气,要命侍卫来赶我,对了,三妹千万别怪阿琬,阿琬她什么都不知道。”
云岚还要拦,安琚却蹿了出来,挡在云岚身前,甚至大胆地抓住了云岚的手臂。
赵允旻步履如风走得飞快。
赵允旻走出云岚视线时,云岚直接将怒气发泄到安琚身上。
不由分说,挥手给了安琚一个重重的巴掌。
安琚一下懵了,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就是爹都没舍得打过他的脸,这段时日被云岚呼来喝去的屈辱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但是安琚没有孩子气的大喊大叫,只是望向云岚公主的目光一点点变冷。
至于云岚在听到清脆的巴掌声时,就后悔了,可任性和愤怒不允许她道歉。
“你算什么东西,敢妨碍我和大哥说话,你懂得大哥被贬意味着什么吗!”
安琚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他钦佩主子的决策、谋略,可他为什么要同云岚说?
安琚嘴角勾了勾,“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云岚公主,草民身为苍松堂堂众,并非真正的宫中侍卫,有许多堂中事情要做,还请云岚公主不要再到苍松堂找草民了。”
安琚说完亦头也不回地离开,云岚接连被两人气到,正要发怒,可心没来由的慌乱。
……
另一处张贵妃在确定赵允旻离宫后,立即命内侍去请她大哥进宫。
华琬是她看上的人,她要与大哥商量,如何赶在赵允旻之前,将华琬弄进张家。
当各处公衙的朝臣都聚在一起讨论赵允旻被贬,还有皇上究竟多么生气甚至等不及次日早朝就将赵允旻逐出宫时,内侍到门下省寻张承安竟然扑了空。
张贵妃正纳闷大哥去哪里,张家就传来急信。
看完信张贵妃脸都黑了。
唤来送信的宫婢,张贵妃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奎儿为何突发急症。”
宫婢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娘娘话,张家仆僮只说张大郎在蘅园发的病,那时张大郎、张大郎正在……”
“正在什么,你快说!”张贵妃没了耐心。
“张大郎正在王娘子的床榻上。”宫婢垂首说道。
“王芷蓉!”
张贵妃瞪大了眼睛,尖着嗓子大喊一声贱人,当即命内侍去张家打听详细。
张奎是张家唯一嫡出子,是老太爷和大哥的命根子。
王芷蓉是她放在张家的,真与王芷蓉有关,她难辞其咎。
至于赵允旻和华琬,她没心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