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几日有些奇怪,忘事儿不说,行为言语也如孩童一般,唯有念及甄家和荣妃才会严肃。”叶贤妃叹气道:“华匠师,殿下肯原谅皇上吗?”
华琬摇摇头,“下官亦不知,可殿下不恨了,毕竟是父亲。”
华琬能感觉到,当殿下看见站在风雪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睿宗帝,血液里的冰就融化了。
睿宗帝以为赵允旻是特意进宫看他,欢喜地抓住赵允旻絮絮叨叨。
说的话颠三倒四旁人听不懂,可赵允旻面上没有现出一丝不耐。
叶贤妃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皇上性子孩子气,常常早上自己向御膳房点的吃食,下午又埋怨不满意,言御厨不将他放眼里,不过皇上生气归生气,不会真去责罚谁。”
华琬安慰叶贤妃,“如顽童一般是好事,皇上开心,娘娘心事也能浅些。”
足足说了一个时辰话,睿宗帝才肯去歇息。
赵允旻带华琬从紫露殿暗道离开。
临分开赵允旻搂着华琬,低声道:“阿琬,睿宗帝真的病了,甄家的恩怨会随着他的记忆一起消失。”
“于皇上而言,大约是好事。”
赵允旻温柔地亲了亲华琬额头,“对,我送阿琬回凝光院。”
……
云岚比预期迟了两日回京,华琬和菡娘一同至凤阳阁看望云岚。
“阿琬,我不在皇宫的日子,父皇可有为难你们。”
云岚带上赵允旻一早为她准备的雪莲向睿宗帝请安,睿宗帝没有多问,稀里糊涂地夸了云岚两句便让云岚回凤阳阁了。
华琬道:“皇上时常问起你,但记不清日子,皇上记成你只离开两日,故没为难我们。”
“父皇定是被逆臣气糊涂了,”云岚挨着华琬坐下,“本来前日要回京,哪料有人在码头闹事,安琚不得已多留两日,阿琬、菡娘你们瞧。”
云岚将缀一圈狐毛的衣袖往上推,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淤青,华琬和菡娘吓得捂住了嘴。
“公主,怎么受伤了?”
云岚非但不觉得疼和难过,反而得意地摇晃脑袋,“为了救安琚呗,你们不知那日凶险,安琚一人抵六人,有一下木槌险些砸到安琚脑袋,是我手疾眼快挡下,否则安琚伤到脑子,比父皇还糊涂,我岂不难照顾。”
华琬松口气,玩笑道:“没羞没臊,安琚可言要你照顾了?”
云岚瞪华琬一眼,“甚没羞没臊,我可不像你,明明心里想我大哥想得茶饭不思,可嘴上还不承认,至于安琚要不要我照顾,也不由你说了算。”
华琬被说得红脸,抬手去挠云岚,云岚嗓门大,嚷嚷得屋檐上雀鸟慌乱逃窜。
二人闹了好一会,才发现菡娘一直没有说话。
两年前菡娘险些被许给方家三子,后来朝局不稳,菡娘的亲事耽搁下来,转眼过了二八年华,不过华琬昨儿听殿下言,郑家替菡娘说了门亲事。
华琬一本正经地说道:“菡娘,姚家长孙开春要进贡院,你可要绣一只荷花香囊与姚大郎讨彩头。”
荷花不止寓意百年好合,更是如意花,姚家长孙金榜题名,菡娘嫁过去才能风风光光。
“对对,菡娘女红好,香囊、锦帕甚的,绣齐全了,姚大郎才欢喜。”云岚亦凑上前。
聪颖的菡娘愣了好半晌才回神,生气地捏华琬脸颊,“你与云岚公主好的不学,尽学些排遣人的,我不理你们了。”
华琬和云岚笑作一团,姚大郎是吏部尚书姚沅长孙,生得一表人才,更难得的是品性高洁,国子监祭酒评价姚大郎是谦谦君子,祭酒本想为自己孙女儿与姚家说亲,不想被庆国公抢了先,为此祭酒气得写书信文绉绉地骂了庆国公一通。
庆国公懒得看信,只道好女与好儿郎皆百家求,祭酒办事儿磨磨蹭蹭,怨谁?
笑够了,云岚公主将在洛阳漕运收罗的新鲜玩意拿与华琬、菡娘相看。
说得口干,云岚端起茶碗发现茶凉了,喊宫婢换茶水,连喊几声都没人答应。
“这些小蹄子愈发惫懒。”云岚要去殿外喊姑姑,未走两步看见神策军中尉手握银枪身着软甲朝她大跨步走来。
云岚疑惑道:“舅舅,您怎么闯进后宫了,快离开吧,否则被父皇知道是大罪。”
神策军护军中尉是元禧皇后的嫡亲弟弟,睿宗帝对其多有照拂,可惜龚家子嗣凋零,到了龚中尉这一代,唯有一名庶子。
华琬和菡娘察觉到不妥,走到云岚身旁警惕地看着龚中尉。
龚中尉朝云岚公主见礼,“还请公主在凤阳阁中暂且不要四处走动。”
“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我父皇呢?”毕竟是嫡亲舅舅,云岚暂未往坏处想。
“宫里无事,是寇大人有事要办,未免旁人打扰寇大人,下官只能暂且封锁各处宫殿。”龚中尉轻松地说道,看向云岚公主的眼神仍是和蔼的。
云岚这才发现宫婢们不是惫懒,而是被打晕捆了丢做一堆。
云岚不敢置信,“舅舅,寇臣的事与您何干,您快令神策军退下,我要见父皇。”
未免云岚激动硬闯受伤,华琬牢牢牵住云岚的手,冷声责备道:“神策军使命是全力护皇上和皇宫周全,权职在十六卫之上,历代皇上皆将神策军护军中尉一职留给最信赖的人,龚中尉却辜负皇上期望,与寇臣沆瀣一气。”
龚中尉瞥华琬一眼,一名匠师而已,虽然与大皇子定了亲,可将来皇后只能是寇家娘子,倘若小匠师敢坏事,直接一刀抹了。
“舅舅,你真成了寇清禹那逆臣的棋子?”云岚声音颤抖地问道。
龚中尉皱了皱眉,“寇大人是为了新宋江山社稷,皇上身子不好,唯有尽快立储君才能安民心。”龚中尉叹了口气,“云岚,要怪只怪你母后没有生下太子,否则我们龚家也不至于没落。”
云岚气得直磨牙,“母后虽走得早,可父皇待龚家不薄,你岂能背叛父皇,寇臣要逼父皇立何人为储君。”
云岚已经决定要闹,她才不信舅舅敢动她。
“公主放心,立的是皇家子嗣,”龚中尉顿了顿,“立被皇上贬为庶民的大皇子为储君。”
“啊?”云岚瞪大了眼,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