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罗坊主要来,华琬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芷蓉,罗坊主怎会忽然过来,不是明年二月凝光院和文思院才开始设题选人么。”
“我是替陆博士给你传话的,哪里会知晓个中缘由,明儿你随我们一道去丁舍便是。”王芷蓉嘴角带抹笑,说话不似往常那般刺。
“嗯,好的!”华琬点头应下,她心里盼着罗坊主别因为她被责罚一事,对她不满和失望。
不一会谢如英和林馨也回来了,林馨笑道:“阿琬,明儿凝光院……”
刚开口就被王芷蓉打断,“我已经与华琬说过,明儿她会去丁舍的。”
外头轰隆隆响起雷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除了谢如英外,另三名女娘皆唬得挤做一堆,林馨还将脑袋埋在华琬颈后,华琬蹙眉道:“天黑得像泼了墨,这般响的雷,可千万别起山火才好。”
林馨和王芷蓉亦跟着唏嘘,被雷声一闹,林馨早忘记了同华琬讨论罗坊主至工学堂一事。
谢如英瞥了三人一眼,“胆小如鼠,别磨磨叽叽了,去食舍。”
去食舍走穿廊淋不着雨,华琬很快蹿到谢如英身边,而王芷蓉先才被吓白了脸,这会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担心出去会挨雷劈,可想到不去食舍晚上就得挨饿,还是硬了头皮跟在华琬身后。
第二日华琬起早先到置物房同陶学录说了罗坊主过来一事,才赶往丁舍。
进学舍时,站在堂案旁的陆博士朝她点点头,前几日陶学录给她看了华琬制的金簪,果不负她期望。
梆子声响后,众学生于各自桌案前坐定,因为陆博士还未开口,大家又对凝光院坊主好奇的缘故,学舍内还充斥满嗡嗡嗡的讨论声。
华琬听见坐在前排的女娘满脸期待地与林馨说道:“林馨,你可知道罗坊主前儿制的临凤六瓣云朵嵌宝簪惊艳了后宫,拥有金簪的张贵妃非常得意,为此罗坊主得到的赏赐是用箱笼抬进凝光院的。”
林馨掩嘴道:“瞧你羡慕的,你一会可得在罗坊主跟前好好表现。”
“那是自然的,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去文思院的,就别与我抢了。”
后面二人声音放小了些,华琬听不清了,至于在罗坊主跟前表现啥,又要如何表现,她是听的一头雾水。
待陆博士开口说话,华琬才知晓罗坊主并非只来她们丁舍,而是五间学舍皆要去,但是挑了她们丁舍作为第一间讲授点。
辰时未到,陆博士将罗坊主迎进丁舍,众学生皆起身,整齐地朝罗坊主躬身见礼。
罗坊主颌首示意众人坐下。
罗坊主性子直,许多时候都板着脸看起来颇为严厉,学生们不敢有半点儿大意,华琬更是感觉罗坊主的目光时不时掠过她的桌案,紧张地挺直身板儿,呼吸都开始一板一眼。
罗坊主寒暄了两句后直接说道:“虽说我过来的名头是要与大家探讨制饰工艺,但事实上制饰工艺有陆博士教授,你们再勤勉练习就够了,不用我重复啰嗦,你们直接将自己亲手制的、最满意的首饰、摆件或器物摆放于桌案,让我瞧瞧,首饰可以是金银铜玉竹骨牙木任意一种原材制成,哪怕是草编的,也可以。”
丁舍的学生被罗坊主一句草编逗得嗤嗤笑,氛围轻松,唯独华琬的脸一瞬间变白。
漫说金银饰了,她连草簪都没带一支,现在回斋舍取木簪也不合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她学生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摆上桌案。
华琬见她前头那位亦想去凝光院的女娘,摆出来的是一支银质步摇,王芷蓉的是鎏金镂花包黑檀竹节长簪。
王芷蓉显然是用心思了,簪子既精致又别致,林馨案前是嵌银木簪,比之王芷蓉的要逊色不少,而谢如英案几上竟然是一座半崖迎松纹骨雕?
通过骨雕确实可看出谢如英拥有精湛的技艺,可今儿来的是凝光院坊主,摆座骨雕是不是太不给罗坊主面子了。
华琬还以为所有人都会拿首饰出来呢,在陆续看到几人摆出器物后,华琬隐隐察觉罗坊主过来工学堂一事似乎不那么简单。
随着陆博士陪着罗坊主一人一人地看下来,华琬开始坐立不安,她跟前空空如也,比那些摆出器物的,更加不给罗坊主面子,可是昨儿王芷蓉未同她说要带首饰啊。
华琬还未想出办法,罗坊主已走至她面前。
陆博士脸一沉,不悦道:“华琬,你制的首饰呢?”
华琬羞愧地站起身,“罗坊主,陆博士,对不起,学生不知道要带首饰,坊主和博士可能等一等学生,学生立即回斋舍取了来。”
陆博士严厉道:“我能等,可罗坊主能等吗,罗坊主一上午要去五间学舍的你可知道,还有,我昨日不是令林馨她们与你说了么,你人都来了怎会不知道带首饰。”
华琬委屈地看向王芷蓉,不想王芷蓉自己主动站起来,一脸愕然地说道:“华琬,我昨儿不是特意交代你要记得带吗,你还应了好,怎么一觉睡醒就给忘了。”
华琬张了张嘴,终未开口反驳王芷蓉。
华琬已忍让,王芷蓉还继续尖着嗓子说道:“华琬,你上月不是制了掐丝满池娇铜胚珐琅么,昨儿下学时官窑焙烧好送回来了,你的铜胚珐琅比雕木簪好看,不若让罗坊主看看你制的珐琅器。”
王芷蓉已知晓华琬同罗坊主之间确无甚关系,至多是萍水相逢的交情,故说起话来没有半点顾忌。
罗坊主的脸色阴沉,华琬脑子嗡一声,忽然明白了罗坊主过来工学堂的原因,这原因怕是除了她外,其余人都懂的老规矩。
文思院和凝光院每年会至工学堂挑人,但与此同时学生亦可选择去哪儿,譬如谢如英这般直接摆出器物的,纵是工艺再好,将来罗坊主也不会要她了,至于王芷蓉和坐在她前头的女娘,此刻就在好好表现,而林馨约莫还模棱两可,所以摆出一支并不出挑的木簪。
幸而陆博士未真的去取铜胚珐琅,只瞥了正发怔的华琬一眼,摇摇头随罗坊主离开,罗坊主更是自始至终未同华琬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