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姬满的一声嗷叫惊醒了众人:“救命啊……救命啊……”
几只灰白色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不但一个劲地将他往地上拽,而且仿佛在啃噬他的脚踝。
他惊惧惨叫:“鬼……全都是鬼……”
其他三人根本来不及回答他,因为,无数的手臂已经同时拽住了他们的脚踝,一个劲地往下面拉。
众人拼命挣扎,可是,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身子在往下坠落。
尤其是吴所谓,他低头看着那些拉拽自己的灰白色的手臂,可是,当你看得仔细时,却发现那些手臂好像都是假的,一种幻觉而已——他记得在电梯里也是这样,整个人一直在往下坠落,仿佛电梯失控了,要直接把人带去深不可测的十八层地狱……
他一动不动。
他也一动不能动。
仿佛梦魇,你明明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四肢都无法动弹一下。
吴所谓慢慢转眼,看着那一片一片的虚无——虚无的手臂,虚无的幻觉,就像是一片片的羽毛在随风坠落。
可是,下沉的力道却是真的。
有一股力道,在拼命把人拉下去。
拉下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最先坠落的便是雍正和姬满。
尤其是姬满,他被无数上鬼手抓住脚,就像有人从地下倒拔萝卜。他徒劳无功地挣扎,挥舞双臂,四面击打,可是,他看不到自己的对手,也打不到对手——传说中,人和鬼神作战,鬼能迷惑你,而你,只能击打空气。
实体和灵魂搏杀,实体岂能占据优势?
然后,是雍正。
雍正大帝个子本来就要矮小得多,这么一下沉,就更是明显,很快,他就快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了。
只要沉下去,便再也不会有复生的机会。
吴所谓发不出叹息。
他听得旁边姬满和雍正绝望的惨叫,挣扎,发出最后的亡命搏杀,他们企图用尽最后一丝元气,要和这一群厉鬼同归于尽。
他也看到帝辛。
帝辛就站在那一堆大米面前——月色下,那一堆大米若隐若现,仿佛一堆灰白色的沙子。
无数的手臂也缠绕在帝辛的脚下,将他拉扯,仿佛要将他生生埋葬在这堆大米里面——一袋十来斤的大米,沿途已经被雍正挥洒,地上剩余的顶多不过四五斤,可是,现在,这四五斤大米居然变成了一座小山似的,而且,还在慢慢地长高长大,就像嘲笑似的看着众人——谁告诉你们大米可以镇鬼的?
若是这么简单,还要驱魔师干嘛?
米堆,慢慢地,要到帝辛的膝盖了,然后,蔓延到了他的胸口……脖子……只要将他彻底覆盖,他便再也跳不出来了。
穷途末路的雍正瞥到了这一幕,绝望惨叫:“老天,商纣王,你还真的是带我们来这里自杀的?握草,你就算要自杀,你也别拉上我们垫背啊,现在好了,你要被鬼吃掉,我们也要被鬼吃掉了……MMP,我虽然觉得被关在人类园里生不如死,可是,也不想被鬼给活活吃掉啊……传说中,若是被鬼吃掉,灵魂就不完整了,就不能重生了啊……唉,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家里跳楼算了……MMP,你们这些该死的饿鬼……”
他的喉头,恰好被一只鬼手捏住。
他的嘶喊,戛然而止。
他对面的姬满,也正好被几只鬼手插住了天灵盖。
他惨笑一笑,想要扭头看看吴所谓,却根本听不到半点声音了,只从喉头发出咕咕的一声微弱的惨笑:“完蛋了……完蛋了……小吴……”
他的声音,忽然暴增。
在黑夜中,如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黑色的人影简直如飞在半空一般,手里的竹竿扫过一切的妖魔鬼怪,然后,一道白光闪过,那竹竿竟然如一把火焰般瞬间点燃。
噼啪声中,火星四溅。
就像一把宝剑,划过四面八方的暗沉和死亡。
无数夜的妖魔,忽然被震慑,齐齐后退。
那是一只火把。
一支特殊制造的燃烧持久,照明强烈的火把。
松油的味道,很快遮住了花生油的味道。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这一片坟地,也照亮了帝辛的脸。
他脚下的大米,已经彻底散落草丛之中。
他西装革履站在坟地上,就像在这里拍摄一场武打剧的明星——不对,基本上不会有人会西装革履地来坟地,可是,他就这么来了。
这时候,雍正才意识到,其他人都是便装,只有帝辛一个人是西装。
他出门的时候就穿了西装。
因为走的仓促,大家都没换衣服,当然也不会有人主动提醒他换一套行头——他们当时谈兴正浓,说走就走,比如雍正大帝,还是穿的一套运动装似的睡衣。
姬满,也是一身运动服,因为他到成都之后,在帝辛的衣柜里翻衣服,找了无数套,他觉得还是运动服最合适最自在。
帝辛旁边,是吴所谓。
吴所谓白衬衣,牛仔裤,球鞋。
明明经历了这么一番打斗,所有人都已经灰头土脸,就连帝辛的肩头也全是青草落叶,而他,居然浑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好像刚刚慢悠悠踱步到这里的游客。
就连他的白衬衣也纤尘不染,甚至脸上也没什么汗水。
他的旁边,一簇盛开的白色野花,拳头一般大小的花朵在月色下轻轻摇曳。
他随手扯下一朵花,将白色的花瓣撕碎,摊开手,迎着夜风将花朵揉碎,他哈哈大笑:“雍正大帝,周天王,你们刚刚是不是以为自己快要去见阎王了?”
雍正颤声道:“MMP,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快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他低头,他看到自己的双足已经陷入地下快两尺深了——这根本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是真的有无数双鬼手在把自己往地底下拉扯。
再看姬满,也是快没入地下两尺了——他身材高大,但膝盖以下部分都在泥土里,就像被活埋了半截又自己爬出来一般,头上,脸上,全是泥土,枯叶,草屑,狼狈不堪。
他呸一口,呸出一嘴的泥沙。
虽然死里逃生,依旧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