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里的鹿台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怪物——当吴所谓站在王宫门口,抬头看着远处那座高高的尖顶时,他忽然有种错觉——这鹿台何止七层?简直是手可摘星辰嘛。
也许是参照物的不同,在大都市里呆久了,但觉二三十层的大楼根本不算什么,要那些动辄七八十层甚至一百多层的大厦才有看头。可现在,面对这仅仅七层的鹿台,便觉得实在是太高太高了。
半晌,他才发现,自己之所以觉得鹿台高得离谱,是因为周围全是不足两丈高的矮小旧房,茅草屋檐,土墙夯筑,青石板铺地,有些纯属泥泞的土路,整个就是小时候乡下的情景,根本和想象中金碧辉煌的王城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相比之下,鹿台当然就特别出类拔萃了。
鹿台,每一层层高至少在两丈以上,尤其是第一层,层高基本在三丈以上。在现代人看来,层高一丈三米以下,会显得压抑,可是,动辄两三丈6-9米,也会显得空旷。
就像这鹿台,总共七层,却有近二十丈高,加上最上层长长的独立的高达七八丈的尖顶,就更是高耸入云了。
吴所谓好奇的是,为何鹿台的尖端要修这么一个独立的尖顶?高达七八丈,笔直的,箭簇一般,看起来虽然气派非凡,可是,也谈不上多大美感,更别说有什么用途了。
一路上,依旧没有丝毫人影。
只要入夜,这条道上就彻底冷清下来,仿佛白日的人来人往只是一种假象,就连门口的侍卫也一个不见了,甚至城门都变得特别的厚重陈旧,就像千百年来从来无人靠近。
吴所谓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可今天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
走到平素遇到小狐狸的那个地方,他停下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飘个不停,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别说小狐狸了,哪怕是一只飞鸟苍蝇都看不见了。
他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桃木剑,大叫一声:呔,兀那狐狸精,快快现出原型吧。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狐狸的任何踪迹。
他等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这一次,他的脚步很慢,几乎是一步一顿——不慢也没辙,这条路上的积雪实在是太厚了,每走一步都陷下去一尺多厚的脚印,要拔出靴子才能继续走路。
他走了一段,大雪停止了,回头,只见地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脚印,但空气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寒冷。
他自言自语道:“这鬼天气真是怪了,连续下这么久的大雪,是不是要把人畜都活活冻死才行?该不会连着下四五十天吧?要是那样就真的完蛋了……”
历史上最长的一场大雪,貌似曾经延续了四十几天,也正是这样,造成了饿殍遍地,流民四起,一个朝代很快便被愤怒的灾民推翻了。
现在,席卷大商的小冰河时代也正式拉开了序幕,大家推翻商纣王的战争很快便会拉开序幕了。
吴所谓挥舞了一下桃木剑,再次叹道:“莫非宿命如此,人力根本无法改变?”
天地四周还是静悄悄的。
忽然,他蓦然转身。
左侧,厚厚的积雪堆里传来一个幽幽的,胆怯的声音:“……你……能不能放下这把妖剑……”
彼时,吴所谓正举着那把桃木剑胡乱挥舞,听得这话,便下意识地将桃木剑插在了厚厚的积雪堆里。
那声音,他已经很熟悉了,正是那只小狐狸。
可今天,他已经不再恐惧,反而很是好奇:“呔,快显出你的原型吧……”
那声音还是怯怯的:“我……这已经是我的原型了……”
雪堆里,有灰色的身影慢慢地走出来,簌簌地抖落身上的积雪,那是一只很瘦的狐狸,可能是大雪封山缺少食物,它看起来非常孱弱,好像随便伸出一只手就能拍死它,跟想象中那种可怕的狐狸精截然不同。
它距离吴所谓三丈远的距离停下,依旧怯怯地看着他手里的桃木剑,尽管剑尖部分已经插入了雪地,它还是显得很不安。
吴所谓很是好奇:“这真的是你的原形了?”
它点点头:“没错,这已经是我的原型了……”
“真不能变幻?比如,变成一个美女什么的?”
“美女也能变成狐狸的吗?”
吴所谓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了,是了,是狐狸便美女,不是美女便狐狸,如果反过来,那就是美女精而不是狐狸精了……”
小狐狸还是怯生生地:“美女精?……她们变成狐狸是不是很可怕?”
吴所谓想了想,一本正经:“没错,人比狐狸可怕多了。事实上,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是人。再是凶残的动物也要饿了渴了或者遭到攻击感觉到危险了才会反扑,而且杀伤力也不强大,可人就不同了,人不问什么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不爽,就会大规模杀同类,杀动物……杀这地球上一切可以杀的……”
人类,最可怕的还不是杀人,而是贪婪。
整个生物链里,只有人类才会拼命积蓄,拼命捞取自己几辈子几百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哪怕自己转眼就死了,根本用不上这些财富,也绝对不会主动拿出来和大众分享。
可其他动物,从不这样无节制地占有自己完全用不上的财富。
没有任何动物有金库银库有无数华丽的豪宅王宫,更不可能占据无数的女人,哪怕自己一辈子碰都没有机会碰一下那么巨大数量的女人们。
贪婪,才是一切腐败的根源。
贪婪不止,腐败不止。
小狐狸静静地听着吴所谓讲话,它的声音也是孱弱的:“……人类,真的这么可怕吗?”
“是啊,人类真是世界上最可怕最有破坏力的动物。”
“这样说来,人类才是妖怪了?”
吴所谓又一怔。
他忽然觉得这问题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