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到兰卡伽迪斯找杰夫利的时候, 杰夫利的职位是兰卡伽迪斯要塞陆军情报局的副局长。只要不焦躁地顺着这条道路走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到达高处的吧。实际上,在我登上“诺亚号”离开兰卡伽迪斯, 到重新随船再次回到兰卡伽迪斯要塞的这一个星际年中, 他也的确安静地呆在那个位置上。
然而据尤加的事后调查显示, 这一年来, 杰夫利一改以往工作狂的作风, 每天都按时上下班,绝不在政府大楼里多呆片刻,并且对工作的事毫无热情与兴趣, 下班后的去处也只是自己的住所,没有任何的业余活动。而事实上, 这一年来他在工作上也并没有任何作为, 此事似乎让提拔他的上级非常不满, 曾因此而训斥过他好几次。
在那次空港的偶然相遇后,“诺亚号”即将启航离开兰卡伽迪斯。这时, 陆军军部正在组织一次潜入爱斯兰德的行动,需要军人们便装借助民航飞艇抵达爱斯兰德。杰夫利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以强硬的态度让他的上级批准了他的行动。在杰夫利接手潜入任务之后,他挑选了“诺亚号”作为潜入工具,与部下们一同登船。
到此为止我可以得知, 他恐怕是认出了我, 所以才会挑寻诺亚号”。但他的任务只是潜入, 为何在受到爱斯兰德军舰阻拦之时竟采取了要让“诺亚号”以卵击石撞击爱斯兰德军舰的行为?
在帝国与联邦交易, 释放了杰夫利等人之后。杰夫利不但没有因此事上军事法庭, 却由达达尼高层直接提拔到了中央星区作为参谋部的一员,属于星际外交部门, 负责参谋各星系之间的军事关系。虽然本次针对桑多的行动表面由其他人负责,但实际上吉尔伯特的情报来源也早就发现真正的指挥者是杰夫利。这也正是吉尔伯特拒绝皇家议会的提议重建黎明之牙的原因。
[萨可,我很希望你能忘却以前发生的事,再次振作起来。但我不希望你振作的原因是杰夫利。]尤加对我说,[执着于他对你并无好处。]
[尤加,你为什么没有对我催眠,让我把那些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呢?]
他怔了怔,然后说,[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我自己。]
[我也不想,]重新穿上久违的军装,衬着这张与吉尔伯特七分相似的脸,还真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自己,[在“诺亚号”上你就已经见识过了吧,失去记忆的萨可不再是萨可,忘却过去的萨可也不算是真正的萨可。正因为有了那些人和那些事,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
[可是……]
[走吧,尤加。]我转身向外走去,[去见吉尔伯特。]
四年不曾踏入的皇宫,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在看到我时似乎都像是见了鬼。初拥之后我的相貌大变,他们自然是认不出我,但与吉尔伯特七分相似的外貌却足以使人震惊。若不是基因ID的显示,差点就要被守卫军当可疑分子抓起来。
自从我回到帝都之后,一直深居伊兰亲王府,鲜少外出,也基本不见外人。所以得知我初拥之后相貌的人是少之又少。如今突然看到我的相貌,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却是交头接耳的私语。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对这一切我统统无视,径直来到了吉尔伯特的书房。
等了一小会儿,吉尔伯特在听说我竟亲自来找他之后,急忙中断了会议来到书房。先是用非难的眼光瞪了尤加眼,然后才转向我这边。
[怎么到这里来了?事情马上就处理完了,我正准备叫人备车去看你呢。]
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我只是淡淡地对他说,[哥哥,你辛苦了。]
他愣住,思考着我说这话的意思。然后我接着说,[哥哥不用再一个人烦恼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
[你……知道了?]
他试着问了一句,我点点头,只换来他的一声叹息。
[你不用勉强自己,皇家议会那边我……]
[我相信你,哥哥,所以,也请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萨可……]
[我必须去,做个了断。]我狠狠地说,[他是我毕生的耻辱,不亲手去拿回我丢掉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吉尔伯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么,任命你为国家荣誉舰队总舰长,讨伐桑多。]
我摇了摇头,[国家荣誉舰队已编入国王亲卫队,不会服从除国王之外的任何人的命令,也不能在没有国王亲自指挥的情况下出征,宪法当初之所以这样规定正是为了防止夺权的可能。若你把国家荣誉舰队给了我,皇家议会那帮家伙不会放过我的。]
[但现在重建黎明之牙已经来不及了,]他说,[桑多情况危急,有消息称星际的援军也快到了。]
[不需要重建黎明之牙,只要有“血腥萨可”一个人就够了。]
他皱起了眉头,[你打算怎么做?]
[放心吧,哥哥。]我对他说,[你只要随便给我一支什么舰队就可以了。]
吉尔们特当然不会随便给我一支什么舰队,而是挑选了爱斯兰德实力最强的一支边境巡逻军。虽然只是巡逻军,但在桑多事件中,这支被称为“边境狂风”的第21号巡逻军却是最适合桑多的攻防战的军队。他们常年游荡于爱斯兰德边境,对边境的情况十分熟悉,更是配置了最高级的适合桑多空战与陆战的装备。
除此之外,身为我的执事的尤加也与我一同出征。虽然执事的职责是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但实际上,尤加却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参谋。21号巡逻军在看到我这个新任的总舰长之后,竟明目张胆地联名反对,拒不服从我的指挥,于是我在时隔三年之后再次动用雪藏已久的精神力,直接向21号舰队的每一个人施压。
让他们害怕我,让他们谈到我的名字就止不住颤抖。这是我一贯的作风,不,是“血腥萨可”的一贯作风。不单是21号巡逻军,我要让整个宇宙都知道,“血腥萨可”将再次出征,把星际重新带入腥风血雨之中。对了,还得让他们知道,使星际陷入绝境的不是“血腥萨可”的□□,而是那个背叛了我的男人。
[萨可,你明明可以不用这么做,]尤加对我的作法十分不解,[你已经学会了什么样的手法才是真正收服人心的手段,你可以做得和吉尔伯特一样好。]
[可我没有时间了啊,尤加,]我看着透明钢壁外的星空说,[桑多的情况紧急,我可不能把时间花在怎么收服人心身上。]
[不仅如此吧?]他反问道,[我感觉到你像是故意要让人害怕你一样,萨可,你打算做什么?]
[不得不说你感觉很敏锐呢,不愧是催眠师。]
我笑笑,指着桑多的方向说,[尤加,我已经累了。那里将是我最后的舞台,我要把恐怖洒满桑多的每一寸土地,让那个星球从里到外,永远铭刻下我的名字。]
[还真是任性……]
他将擦拭完毕的大提琴收了起来,[可是萨可,我感觉不到你的杀气。即使是在“诺亚号”上时,失忆的你在无意识之中所释放出的精神波依然充满了杀气。但现在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萨可,到底是因为你已经学会掩饰?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是做过不少无意义的事呢,]我强行打断他的话,自言自语般的地说,[屠城什么的,明明没有必要不是吗?]
尤加惊讶地望着我,我继续说道,[尤加,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死亡才是人类最为安宁的状态。所以,我已经不打算再亲手送任何人去那个安宁之乡了。]
[那么,你的计划是?]
[只有活着,才能享受无尽的恐惧。]我用手指在透明钢壁上描绘着星系的形状,[他明明知道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却毫不留情地将之踩在脚下贱踏。你以为这种屈辱,是用他的一条命就能抵得了的吗?]
[不,我只是觉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算了。]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欲言又止,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只有你自己去领悟,才能真正长大啊,萨可。]
[哼,你太多虑了。]
不再理会尤加,我凝望着桑多的方向,思绪早已飞到了那里。舰队正在向爱斯兰德边境使去,桑多在遥远得看不到的地方。群星的尽头,那片苍蓝色星云之中,他就在那里。那个我爱过,也恨过的男人,那个让我失去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的男人,那个我本以为我会把他忘记,却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侵入我的梦境的男人,那个我必需去报复的男人。
杰夫利,你是为我而来的吗?那么,你是否已经做好了承受我的怒火的准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