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的先头部队到哪里了?”老姜向一个姜家手下问道。
“快到柘木界了,”回答问题的人穿着一件蓑衣,头上戴着一顶山里常见的斗笠:“他们被嫁嫁姑娘带人布置的迷魂阵引错了路,现在正朝我们预想的地方走去。”
“那么估计还要多久能到滑道那里?”老姜问。
“两小时以内,不过这伙人领头的是罗网的搬山掘子营,他们擅长开山辟路,所以可能更快。”
“嗯,那我们快出发,”老姜转身对一个五十多岁的瑶族人说道:“刘寨主,也麻烦你们一起走,我们分工合作,一定不能让这群土匪到达蚁山。”
“好,我让刘岩松带领队伍跟你去,”刘寨主答道:“我们这次听你指挥。”
“行,现在形势紧急,我也就不矫情了,不过这次土匪部队来势汹汹,他们有好几千人,你们瑶寨可要做好牺牲不少人的心理准备啊!”老姜说道。
“摘星人兄弟太客气了,我们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就算所有男人全部战死也是应该的,”刘寨主感动地答道:“倒是你们姜家,这次的事情本来是跟你们无关的…”
“不能这么说,刘寨主,”老姜说道:“罗网组织做恶多端,我们炎黄族已经下定决心要除去这伙叛徒,本来他们要是分开隐藏的话,找起来是很麻烦的,现在他们集中送上门来,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怎么能不尽力!”
“那好,我的兄弟们就都交给你了,希望你们旗开得胜。”刘寨主对老姜抱拳行了一礼,严肃地道。
他转身让人把刘岩松叫了进来,向他交代了几句,然后带他来到老姜面前。
刘岩松和老姜相视一笑,亲热地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们已经是熟人了。
两人一起向刘寨主告辞,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门前的晒谷坪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个方阵。其中一个方阵站着炎黄族紧急派来的援兵,有五十多个人,都配着正规部队一般的精良步枪。另一个方阵是寨子里的青壮年瑶族男子,他们的武器较差,都是一些装填火药的猎枪,还有些人连枪也没有,只能拿着红缨枪或者茅利刀。
见到这种情况,老姜并不沮丧叹气,他身经百战,深知兵贵精而不在多的道理,反正有多少米就准备多大的锅,何况自从他来到瑶寨以后,发现这里的男子尚武之气十分浓厚,一个个枪法精湛,而且都悍不畏死,又有刘岩松这样侠义心肠的人带队,打好这一仗是有把握的。
更何况,万一这些男子挺不住了,他们还有像嫁嫁这样的强力后援。
嫁嫁的事情,在瑶寨所有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得到了完满的解决。当时老姜和嫁嫁来到瑶寨,由刘岩松出面组织了一支精干的捕猎小队,利用洞神急于得到嫁嫁的心理,把他引诱到了一个捕野猪的陷阱里关押了好多天,直到他饿得奄奄一息,才把他擒获出来。众人放火烧掉了洞神居住的山洞,把嫁嫁的父亲抬了出来,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植物人,现在正由嫁嫁的母亲照料。
嫁嫁的母亲见到丈夫以后,慢慢地好了起来,现在已经能勉强操持家务了。老姜决定,等瑶山的事情一了,就把她们一家接到湘潭去,到长沙找一家好点的医院进行彻底的检查治疗,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那个洞神经过审讯,发现他原本是一个姓石的普通瑶族人,很多年以前就失踪了。据他自己交代说是在自己年轻的时候被人喂了秘药,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说那种秘药的名字叫做御神丹,人吃了以后身体会发生极大的变化。至于制造的方法,那个给他吃下这种药的人很久以前就死去了,所以现在已经失传。
刘家垅的人抓住他以后,怕他再出来害人,就把他关进一个很深的地洞里,每天送给他一些吃的,准备让他自然死去。
这里的瑶族人分散居住在七个大的寨子里,基本上是以七个姓为主。他们并不知道姜融工和松秀两人已经进入了蚁山,只是各个寨子的探子发现土匪正向那个方向集中,所以互相通气报信,这才有了这一次的联合行动。
准备埋伏消灭来犯土匪的地方选在一条滑道上。那里本来是瑶族人从高山上运送树木的地方,坡度极陡。老姜在选定它作为伏击地点以前曾经亲自前去探查了一番,发现那里的坡度接近七十,是一座土质的山坡,经过瑶族人成年累月的滚木溜木,变得十分光滑,远远望去就像城里孩子玩的滑梯。
这个地方除了这一条滑道可以爬上山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悬崖峭壁,无处可以攀登。因为山上长满了开红色和白色花朵的柘木,所以叫做柘木界。
瑶山里的地名中,凡是有“界”这个字的,都表明那里的地形高差极大,山顶和山脚的温度也绝不相同。一般说来,在界上冬天是要冰冻好几个月的,界下则不然,那里的气温和海拔较低的平地一样,冬天虽然也下雪,但并不冰冻很长的时间。
滑道的一侧峭壁上,有一道百来米高的小型瀑布流下,在山下形成一条小溪。瑶族人把木头滑送到山下以后,就通过这条小溪让它们漂流出山,到沅江上编成木排,再划到下游的常德桃源一带卖掉换钱。
老姜经过考察,发现只要把土匪引诱到这个地方,只要等他们在攀登滑道的时候进行伏击,土匪们必定无处躲避,将会死伤惨重。
他让刘家垅的的人联系了其他寨子,要求他们在这群土匪溃败以后顺着他们逃跑的线路围堵攻击,务必要把他们消灭在这条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此时正当五月,高山上的柘木花夺目怒放,映山红也夹杂在这些花里面争奇斗艳,蜜蜂和蝴蝶嗡郁嘈杂寻访香踪,遍山乱飞,整个山谷都洋溢在一片浓重的花香里。
土匪部队来到滑道下方以后,派出侦查小队沿着滑道往上爬。这些人都属于搬山掘子营,他们一个个手持绳钩,在登山途中看到扎根稳固的树木就远远扔出绳钩挂住,慢慢结成一条绳数百米长的绳道。后续队员们就沿着这些绳子往上爬,一边爬一边用小锄在光滑的泥面上挖出一个个小孔,制造一条简易的登山台阶供后面的人爬行。
这项工作十分耗时费力。当最前面的掘子营队员用尽全力爬到山顶以后,他们向山下的人发射信号弹,表示山上安全。于是土匪大部队也开始陆续登山。
这条滑道长达六百余米,土匪部队一共有一千多人,他们不仅携带着枪支弹药,每个人还背负了数十斤干粮给养。在这种险峻的滑道上爬行,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而且越爬得高,如果滑倒的话就越危险,所以土匪们根本无法持枪防备。到了后来,当他们爬上一半路的时候,都累得气喘如牛,一个个尽量伏低身子,如蜗牛一般慢慢移动,整个队伍看起来,就像一条不住蠕动的长虫。
看到土匪全部上了滑道,队伍的前锋已经爬上了大半个滑道,老姜带着姜家的人从树林隐蔽处偷偷溜出,用茅利刀从背后割断了几个先期爬上山的掘子营队员。
这时候几十个瑶族男子纷纷肩扛竹栈<将竹子从中间破开,去掉隔片,用来做通水的栈>,飞快铺设成一条流水的通道,一直延伸到滑道边缘。很快,就从百米外的树林里面的山泉引来了水。这道流水无声无息向滑道下方漫流,一直到土匪前锋的头顶不远才被发现。
当先的土匪始料不及,脚下打滑,无法稳住疲倦的身体,一声也来不及吭就带着几十斤重的物资向第二个土匪当头滚落下去。
这时候滑道上流水越来越多,几乎和土匪的滚落速度在比赛,滑道尚未被碰倒的土匪见上方水流人滚,声势骇人,无处可避,不禁一个个腿脚打颤,发出绝望的惊叫。
有些手脚麻利的土匪拼命扔掉背上的物资,紧紧抓住绳子想避开上面滚下来的东西,也有些恰好位于小树边的人就干脆离开滑道,只身悬挂到树下面去。可是绝大多数的土匪却只能死死抓住身边的绳子发愣,很快就被无数人体和包裹砸落下去。
滑道上的滚落大戏已经形成多米诺骨牌倒塌效应,土匪们的恐怖呼喊声如山崩地裂,犹如遇上了世界末日一般惨烈。
此时山顶的瑶族青壮男子抬来一根根早已剥去皮的光滑长木,顺水推下,猛烈碰撞急冲。那些先前侥幸躲开的少数土匪都被挟带而落,还在半山,就都被挤压冲撞得不成人形。
无数土匪尸体跌落山底,形成一座巨大的尸堆,有侥幸未死者,也手足折断,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树木泥土滚滚而下,将自己擂成肉泥。
只有几十个幸运儿因为刚开始登山,才有机会惊慌逃走。
经此一役,这条运木滑道之下变成尸山血海,腐臭之气数年不散,尽管年年鲜花盛开,也无法掩盖住那股难闻气味,所以十多年之后还无人敢来到这里,此地遂成人间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