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凤歌推了个踉跄的冷铭,刚站稳就看见冷慕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飞来,蓝色的鞭子在空中画出道道残影,簌簌的风声仿佛抽打着他的耳膜,令人头晕脑胀。
冷慕出手的目标并不是冷铭。她能够猜出来,打小生活在宫外没有遇见任何高人的冷铭,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后不可能好到哪里去,顶多就是偷袭的功夫了得。
她只要把黑衣首领拿下,冷铭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这里。更何况——冷慕看着那黑衣人狰狞的面孔,简直怒不可遏。
带头伤害了她家小越子的就是这家伙!长得丑就算了,出来吓人她也不跟他计较了,但长得丑出来吓人还伤害她家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我擦!叔可忍婶都不可忍!冷慕出手越来越狠戾,鞭鞭致命,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红璇玑在一旁看戏,确认冷慕有能力解决掉那黑衣蒙面男,红璇玑干脆就坐在窗台上,手中拿着一柄吹箭,笑眯眯地跟冷铭打招呼:“嗨,亲爱的表弟。刚才凤歌告诉你们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啊?”
冷铭果断制住凤歌,将她拉到身前:“你要是真敢动手,我就杀了她。”紧贴在凤歌颈侧的,是刚才刺进梁雅兰的颈部的银针,带着一模一样的墨绿光泽。
凤歌被他压制地有些难受,强制从催眠状态被拉出来,她现在依旧有些不清醒,连带身子都软了几分,指望她奋力反抗然后逃生就想要求冷慕装淑女一整年一样不可能。
红璇玑挑了挑眉:“我不在意啊。反正刚才我在屋顶上也听见了你们说的,本少过目不忘的本领你不会没听过吧?哎哟哟,这可不行哟,亲爱的表弟。成大事者,孤陋寡闻是不对的!”
冷铭被他气得小脸铁青,连温润如水的眼中甚至都带了明显的凶光,他转向黑衣首领命令道:“杀了红璇玑!”
黑衣首领浑身一震,眼中露出决绝。冷慕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动作一顿,黑衣首领瞅准这个空档,不惜把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露出来,转身对准红璇玑射出一把回旋短刀。
红璇玑在窗台上一个翻身,将吹箭横举在胸前,将避不开的回旋短刀统统打掉,甚至没有离开窗台,就从容化解了危机。
黑衣首领眼神一暗,顾不上背后呼啸而至的鞭子,将身上所有的暗器朝着红璇玑射去,同时反手握住贴身长刀,足下一蹬,在暗器到达红璇玑身前的同时,他也到了。
面对漫天的暗器和包含杀意、汹涌而来的男子,红璇玑几乎避无可避,似乎只剩下硬扛这一种选择。
冷慕的鞭子在黑衣首领的背后划拉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从左边肩胛到右侧腰部,皮肉翻开,趁着那坑坑洼洼的皮肤,更显狰狞。他当即吐出一口血。
但他就像没有感觉到身后那道重创,只是执拗地朝着红璇玑而去。红璇玑笑眯眯地将吹箭防在唇边,轻轻吹气,然后身子往后一倒,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黑衣首领看似避无可避的攻击,被红璇玑这么突然一消失彻底打乱,因而出现了瞬间的呆滞。但这点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红璇玑从窗台之下对准他射出吹箭,而冷慕的鞭子如影随形地卷上他的脖子,在冷铭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黑衣首领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慢慢停止了挣扎。
当冷慕穿着粗气终于绞杀了黑衣首领之后,红璇玑笑眯眯地重新出现在窗台上,对着冷慕挥了挥吹箭,笑容得意:“我可没说要牢牢占据窗台哦。”
“我擦!你丫吓死我了!”冷慕摸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拼命,而这家伙却跟玩儿似的!不可原谅!
冷慕看了一眼冷铭,说实话,对于这个可能是自己亲弟弟的孩子,她还是有一点疼惜的。“你放了凤歌,我就放了你。”
冷铭苍白的面容上有了些许红晕,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怕,他抖着声音道:“如果我放过她,你真的会放过我吗?姐、姐。”
冷慕被这一声包含悲伤的“姐姐”叫得软了态度:“毕竟你是我弟弟,我还能伤害你不成?只是你的行事需要教育,这我是绝不手软的!”
“小慕慕啊,你可能并不是他的亲姐姐哦。”红璇玑不顾冷铭要杀人的眼神,跳下窗台踢了踢身体还微微抽搐的黑衣首领,“刚才凤歌说的话,这家伙也听见了哦。冷铭小表弟,你可不能在死人面前撒谎。”
楼焕郡东郊小山上的乱葬坑已经变了摸样,经过几个时辰的清理,尸体都被差役运回了苏家。他们在苏家特别开辟了三十间位于一楼的房间作为停尸房,楼焕郡没有任务在身的仵作齐齐聚集在这里,一时间,好不热闹。
但苏溯越和曲泉依旧在山上走走看看。这个地方对于抛尸的人或者策划这件事的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然山上的草木这么茂盛,只要将尸体分开抛放都不会引人注意,没必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挖一个深达五米宽度超过八米的大坑。
苏雷被差役们护送和回了苏家,现在身边有邓角孙还有一干衙役,苏溯越可以暂时不用操心他的安危。
现在是下午,也不知是因为林木的原因还是因为先前的乱葬坑给人留下的阴影,小山包的光线幽暗得不像话。
曲泉紧紧抱住苏溯越的手,泪眼汪汪的,上下牙齿都打架了:“苏苏苏溯越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好怕!”
苏溯越皱眉看看那双手,不属于主子也不是自己的,他有点不舒服。但看到她怕得嘴唇都白了,便也忍住了,道:“我送你下山。”
曲泉猛地摇头:“不要!现在离开溯越大哥,我会更害怕的!”
“那你跟紧我。”苏溯越已经绕着大坑走了一圈,但是没有发现什么。
毕竟这个坑不是他们首先发现的,周围或多或少地有了差役的痕迹,要想从中辨别出凶手的信息,那简直难于登天。
他的视线落在黑黝黝的坑底。因为差役们都是绑着绳子下到坑底的,所以坑底被破坏的程度要轻微得多,他准备下去看看。
曲泉这下简直是整个身子都吊在他手臂上了,哭得一塌糊涂:“溯越大哥,你不要做傻事啊!不要下去,好可怕……啊呜呜呜……”
苏溯越浑身一僵,强忍着没有因为条件反射而把这个女孩推出去,但语气却冷了许多:“给我下去。”
曲泉愣了一下。刚才那一下子,有害怕的因素,也有因为苏溯越这几天的冷落而产生的不甘心,现在被苏溯越这么冷声一句,倒也去了些恐惧。
她有些讪讪地从他身上下来,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角:“溯越大哥,我再也不敢了……啊!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指向的地方,坑底的中央,似乎有一道红浊的光线一闪而过。
苏溯越原本打算下到坑底去查看的,但曲泉在一边瑟瑟发抖却还强忍着恐惧的小摸样,让他瞬间想起了冷慕第一次失控之后缩在废墟中的样子,难得心软,便道:“明天再来。”
山脚下还是有官兵把守的。白天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搜过山,确保没有不明人士混在里面,再加上楼焕郡难得出现一次这么震撼的灭门案,要让那些差役骤然整夜对着这么个乱葬坑,估计没多少人能扛得住吧。
考虑到自家下属的承受能力,以及征求了苏雷的意见之后,雷郡守就让手下在山脚下围成了铁通一圈,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等到苏溯越从山上下来之后,为首的一个衙役赶紧迎上来,道:“苏公子有何发现?”
曲泉嘟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粗壮汉子有些不高兴。这都什么人啊,就想着吃白食吗?明明是溯越大哥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找线索,竟然好意思这么施施然地就问出口?
也许是曲泉不屑又愤怒的眼神太过显眼,想忽视都难,那差役憨憨地笑着,道:“呃,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苏溯越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这次可以让赏金猎人参加进来。”
比起过惯了太平日子的楼焕郡衙役们,常在刀口上舔血的赏金猎人更适合这种诡异莫名的灭门案,更何况,他们通常有着常人所不知道的情报途径。
这位差役大哥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冷峻的男子一出口就是这样一句话。要知道,楼焕郡第一大家族发生了这样的惨案,他们楼焕郡本身的衙役没起到多大作用,却要依赖他们平日所不齿的赏金猎人,换做谁,都会很是憋屈。
但苏溯越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再加上身后还有苏家——虽然苏家现在没什么人,苏雷毕竟是执掌苏家十年的男人,苏家在楼焕郡又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苏家还有什么隐蔽的势力——差役无趣地撇撇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他们回到了苏家,才发现里里外外几乎所有人都戴着一个大口罩,雪白的、用无纺纱布细细密密地缝了好几层,其中填塞着安神开窍益智的中药,一定程度上能够抵御尸毒什么的。
郑崖边从临时隔离出来的停尸房中走出来,边走还边脱掉血肉模糊的橡胶手套,面上满是不解之色。
曲泉上前道:“崖大哥,我们在山上有发现。”
“哦?”郑崖疲倦的面上有了些许兴趣,道,“说来听听。”
曲泉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应该是有发现的,在那个坑底,我看见有什么在闪光。溯越大哥本来都要下去看看了,但那个时候周围又黑,又刚刚被发现了那么多尸体,我害怕……嘿嘿,我们明天再去看!”
说罢,她还做了个握拳奋斗的姿势,小摸样颇为可爱。
郑崖轻笑了两声,边往后院的井边走,边漫不经心道:“有光啊?什么颜色的?”
“不是太清楚,当时天黑黑的,怪吓人的。但是那个光……我看着想红色,不过比较浑浊。”
郑崖猛然抬头看向苏溯越,眼中有惊讶也有担心,不过担心的成分比较多。
苏溯越摇摇头:“我能控制。”
郑崖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曲泉,那丫头一脸懵懂的摸样,好奇宝宝似的紧盯着他们,不由笑道:“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说说看,我们谁更好看?”
曲泉羞涩捂脸,很是为难:“第一眼看过去,崖大哥温柔好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