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崖温柔微笑:“他能有什么事?”然后转向小肖,道:“我先打个岔,为什么刚才小越子问你是不是百里前辈的人,你答应得那么干脆?”
小肖面上有些尴尬,道:“呃,因为前辈,组织里的前辈说,苏溯越是风烟楼的继承人,要是我的身份暴露了,他一定会下意识地认为我是风烟楼派来帮助他的。这样我就可以拉近和他的距离,也不用把组织供出来。”
郑崖小小声嘟嚷了一句,没让冷慕他们挺清楚,挥挥手,下巴微抬,道:“接着说!”
冷慕和苏溯越交换了下眼神,视线悄悄转向刚才被郑崖“救治”过的男人,视线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别看了!”郑崖两只手分别拍在两人肩膀上,收到令他们虎躯一震的效果之后,很是满意地拍拍手,拍掉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地转向小肖,道:“接、着、说。”
小肖很是干脆果断地就道:“因为在画标志的时候,苏家的家主是一定会出现的。我记得那个声音,就是苏家家主苏谭海。他说,‘这个人活埋了太可惜,不如送进祠堂去补充血。’”
也不知是之前塑造的气氛太过阴森还是小肖的模仿能力太强,这样一句话被他用阴森刻毒的语气说出来,害的冷慕即使在苏溯越温暖的怀抱中也打了个冷颤。
“然后你就进了苏家祠堂?”苏溯越问。
“没有。”小肖摇头,“他们把我从土里挖出来,在我四肢上划了一刀,让血就这么不停地流。当时快要夏天了,可我就觉得越来越冷……模模糊糊的时候,我看见两只饕餮兽要向我扑过来,还有苏谭海兴奋得都破音的尖叫,但是我没有进入祠堂,我被前辈救走了。”
“……”好平淡的结尾。
苏溯越问:“他尖叫什么?”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大家族的家长,能有什么事让他失态至此?
小肖道:“终于找到了,他们苏家有救了!”
终于找到了?苏家有救了?三人有些无奈。出来一趟虽然知道了不少线索,但是也增添了不少疑惑。看来苏家的秘密还是没有解开。
郑崖问:“既然苏谭海这么兴奋,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被人救走了?”
小肖道:“因为前辈就在搬运我的苏家人之中。”
是间谍?还是苏家之中的叛徒?
小肖忽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面上的血色褪尽:“我想起来了!前辈的名字……前辈的名字是……苏——”
三人屏息等待他说出那人的名字,却见小肖维持着这个动作半晌没动静。
冷慕伸手推了推他:“小肖?”
指尖刚碰到他的身体,冷慕就愣住了。小肖的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而且僵硬得就像是已经死了一天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冷慕困惑地转向郑崖,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求助的语气:“崖大哥,你看一下……”
郑崖蹲下身,将小肖拉近自己,用带着手套的手检查他的鼻息、颈动脉、腋动脉等地方,眉头越皱越紧:“我不敢确定,但是,他的生命特征确实消失了。”
忽然小肖的身体踌躇了两下,肌肉匀称的高大身材渐渐缩小,在令人牙酸的筋肉扭曲声中变成了他们刚见面时小孩子的摸样。
“这是……”冷慕后退两步。
从小肖失去生命特征到现在变成小孩子的摸样,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的她的认知范围,冷慕表示,她现在需要安静!她需要时间来整理消化这些信息,否则她会混乱的!
苏溯越安抚地握着冷慕的手,面上平静无波,只是退后两步的动作泄露了他不怎么平静的内心:“崖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只顾着自己惊讶的时候,郑崖一脸变态刽子手看见了罕见的尸体的狂热神情,他已经蹲下去,用带着手套的手在小肖那孩子的身上摸来摸去,嘴里不住地赞扬着:“简直就是造物主的神话!这是最完美的作品!”
冷慕倒抽一口气,几乎要尖叫了:“崖大哥!亵渎孩子是不对的!”
郑崖恍然未觉,就在他要脱下小肖身上的衣服时,被冷慕推出去的苏溯越一把握着了他的手腕,冷然的面容有了丝丝裂痕:“崖大哥,维持现场。”
不知想到什么,郑崖眼睛一亮,笑容兴奋,使劲点头:“嗯嗯,保持现场,保持现场!我要把尸体带回去解剖!这是我见过最神奇的人体!我一定要好好解读一下!”
“喂。”一声有气无力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是那个中年男人,他咬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靠着墙站着,朝对面努了努嘴,道,“你们把人都吓走了。”
再看看,原本还有几个流浪汉的地下室,现在除了他,也就剩下冷慕这一堆活人了。估计是被郑崖给吓走的。
“你没走是吧?那现在给小爷去叫官府的人过来!小爷我要找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解剖!”郑崖捋胳膊挽袖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那三百具尸体受伤死亡的情况一模一样,小爷根本就没过瘾啊!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小爷的,这不,就给小爷送来了这么一个好东西。”
即使神经如碗口粗的冷慕和号称“人形武器”冷面冷心冷情的苏溯越,面对已经狂化的郑崖,都不由在第一时间退避三舍,嘴角抽搐地靠墙站立。
中年人有些无奈,道:“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排除是不是假死药起作用了吗?”
郑崖哈哈大笑的声音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强行终止一般,僵硬着脖子“咯啦啦”地转过来,神情有些呆滞:“你、说、什、么?”
“……”他没有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吧?中年男人道:“你难道不要先确认一下,他真的死了吗?”
郑崖瞪起眼睛,目光如刀地在他身上狠狠戳刺了几个来回,忽然泄气一般地垮下肩膀:“我忘记还有这个可能了。”
冷慕眉头一抽,小心地挪动脚步上前道:“崖大哥,你的意思是,小肖只是假死?”
郑崖咬着下唇,转身蹲下再一次检查小肖,只是这一次不是检查他是否还有生命特征,而是检查他所知道的假死药的成分。
冷慕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皱眉转向中年男人:“你是哪位?”
苏溯越上前一步,淡然的视线看着他,嘴角带出一丝没有感情的笑意:“黑衣。”
不等冷慕再一次开口问,黑衣微微屈身,再抬起头来,面上带了一丝倨傲:“在下风烟楼第一杀手黑衣,管家安排协助苏统领的暗线。”
郑崖以狂化变态杀人魔的形象留在地下室等着差役的到来,而冷慕和苏溯越在郑崖激动的眼神攻击下,败退三千里地率先离开了——给郑崖创造一个私密的空间。
至于他要这么个私密的空间来做什么……冷慕眨眨眼,无辜又单纯地表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哦。
因为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子时了,这个时候因为春节前夕的各种热闹准备,也因为楼焕郡人几乎是天生的爱热闹,楼焕郡的很少实行宵禁,于是从地下室出来的冷慕和苏溯越出现在街角的时候,看着眼前虽然行人已经少了些却依旧灯火繁华的街道,都不由有些庆幸。
要知道,他们离开苏家碰见小肖在进入地下室,这样一折腾,他们完全错过了饭点,再加上中间几度心情大起大落,能量消耗严重,现在他们都有些饿了。
冷慕被苏溯越半抱在怀里,在稀疏的人流中左看看右看看,视线越过各色特点鲜明的摊点,落在拐角处阴影处的一个小小流动小吃摊。
即使位置是那样不起眼,甚至在小吃摊里面忙碌的也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但是在小吃摊之外,有着这条街上最密集的人群。
小吃摊外面也就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配有四条椅子,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还有好多人没有位置就捧着碗站在外面,衬着碗中冒出来的袅袅争气,“哧呼哧呼”地吃得痛快。
冷慕眨眨眼睛,抬头看向身侧的冷峻男子:“小越子……”那个小吃摊看上去就很好吃啊!而且他们也走到这里了,不去试试看很说不过去啊。
苏溯越目光如电地扫向那个小吃摊。转瞬之间就将小吃摊的卫生情况以及主人的手艺品评了一遍,最后在冷慕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僵硬着点了点头。
冷慕笑得眯起眼睛,在苏溯越脸颊上留下一吻,拉着他的手就往转角处拖:“我们要快点去占位置!”
“……”即使是苏溯越,也没有这种捧着碗站在外面吃东西的经历。但是他一点都不好奇,甚至一点都不想尝试!要知道,当街吃东西不仅没礼貌没形象,更重要的是不卫生!
他有点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主子半夜还在外面溜达了。早点回到苏府,亲自下厨给主子做饭,不比现在这样好吗?
就在苏溯越纠结的时候,冷慕已经充分利用她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忽悠了小吃摊的小主人给了她两只白瓷大海碗,在一边等着了。
等到苏溯越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身华贵白毡毛印染海魂蓝披风清逸俊朗恍若天人的冷慕,正捧着粗糙的大海碗眼一脸兴奋地盯着滚滚冒着蒸汽的大锅。
“……”苏溯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家明显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的主子,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接过她手上的两只碗,安静地在一边等着。
在他们身边有一个身着粗布棉衣的中年女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苏溯越。
在喜爱美色的冷慕身边呆了十年,哦不,过了年就是十一年了,苏溯越对于着装打扮个人气质修养什么的,也会注意一点。
现在他穿着于冷慕的披风想呼应的紧身劲装,海蓝色底银白丝线在边角绣着缠绵而气势万千的云涛纹,这个人越发显得清逸出尘淡漠华贵,不似凡人。
但是这样一个人,却出现在这种地方?
阴暗的、有些潮湿的街角,即使因为这个小吃摊而显出一点人气来,却也是在不是这样一位贵公子应该来的地方。更别提这位俊美无双的公子哥儿竟然要和他们一样捧着碗站在露天的地方吃得满嘴流油一点形象也无。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冷慕和苏溯越,有些人只是看了他们几眼,就继续专注于手里的小吃,有些人则是边吃边看,带着满满的好奇,又碍于他们身上的衣着不敢上前搭讪,还有的人干脆就放下碗筷,看了他们几眼转身离开,似乎他们会带来霉运似的。
冷慕轻叹一口气:果然是格格不入吗?就在她皱着眉头被那些视线骚扰地不爽的时候,小老板憨憨地笑着招呼她到前面的位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