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摊主和小娃笔挺的背影,谭墨点,虽然是仓局之间的决定,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决定还是没有错的。
曲泉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阴郁深沉的男子这一刻却笑得温柔,迟疑了一下,道:“你和那个人很像。”
谭墨瞬间收敛了笑意,看着曲泉的面上带出了冰冷的疑惑,道:“你一直都在说‘那个人’,你想告诉我们,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存在一个人,他和我们很近,但我们找不到他。”
曲泉被他的冰冷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弓着背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谭墨却不管那么多,上前拉着曲泉的胳膊快速往回走,道:“你想干什么?你在暗示谁?是郑崖还是别的人?”
曲泉被他吓得面色惨白,一个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咬着下唇含含糊糊哭喊:“我没有!”
谭墨在快速行走中松开手,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曲泉,冷声道:“等三公主回来,把你见到的听到的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要是你胆敢耍什么花样,别怪我不客气。”
曲泉看着他,忽然裂开嘴轻轻笑了起来,道:“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担心冷慕,真是令人感动。但,你们担心的,究竟是冷慕这个人,还是必须由她来完成的任务呢?”
谭墨皱起眉头,不说话。
曲泉看着海面上一片虚空的地方,眼中的红浊疯狂地涌动,只是谭墨转开了视线没有注意到。
她继续道:“要不是为了讨好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根本不会要冷慕这个女儿,可笑的是,明明就是两人之间关系的唯一纽带,陛下还不喜欢她。郑崖也是,他一开始跟着冷慕完全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请求,姚天碍于她皇家公主的身份不好不保护她,白竹山人也是因为明若的原因才选择了她。若不是白竹山人的缘故,郑青渊就不会想要保护她……你们在冷慕身边,敢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目的?”
曲泉的眼中渐渐带了得意的快慰,仿佛一次性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倒是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但就是这样的人,溯越大哥也被冷慕的自私和懦弱害死了!冷慕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跟那个害死溯越大哥的人调情?呵呵,真不愧是个贱人!”
谭墨皱着眉头转向曲泉,那抹红浊飞快从她的眼中消失,谭墨只看见空中一抹残红,宛如血痕。
他轻叹一声,挑起嘴角,顺着曲泉注视的地方看过去,那里除了海面隐隐的雾气,什么都没有。
谭墨侧身上前半步,反手扭过曲泉的脖子,逼得她只能仰视自己,道:“我说过,你要敢耍什么花招,我不会轻饶了你。”
曲泉被他扣住脖子,顿时有些呼吸困难,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她看着谭墨近在咫尺的脸,崩溃一般的哭出来:“救命——”
“救命——”
刺耳的尖叫声回响在苏家的客厅中,映衬着偌大的客厅越发显出一片死寂。
越皱着眉头看着冷慕,眼中有些微的歉意和怒火。
刚才感觉到能量的异常波动,他没有告诉冷慕一声,就打开了连接两股能量的通路,没想到传出来的声音竟然是这样的内容。
曲泉几乎将冷慕身边的人分析过一遍,如此冷漠、如此伤人。
越下意识地去看冷慕的神情,却发现这个笑眯眯的女子,只是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却不见任何忧伤或者悲愤,连眼角都没有变红。
越有些担心,刚想说什么,想起曲泉描述他和冷慕之间的关系,心中莫名就带了些怯意,愣愣地不敢伸出手去。
冷慕却反身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靠在他的胸口,一如当初苏溯越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做的那样。
越哑着嗓子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冷慕平静的声音震动着自己的胸腔,道:“你还在的话,小越子就没有死。”
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苏溯越可能没有消失,但,只要他越还存在一天,这个身体的掌控权就不可能回到苏溯越的手中。冷慕如此依恋苏溯越,这让他有种微妙的嫉妒和欣慰。
要是连苏溯越那样付出那么多的人,都没有得到冷慕的爱和信赖,越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的理由可以得到。
毕竟,那是冷慕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苏雷静默着没有说话,像是在回味刚才的话语。这会儿看见冷慕和越相拥的画面,冷笑一声,道:“冷慕三公主,小人也许知道你在皇宫中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了。”
在勾心斗角的皇宫中,空有“最受宠”的名头而没有相应可以用来自保的实力,冷慕竟然还能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
姿态潇洒,骄傲独立。
不是倚靠了谁还能有什么选择吗?这个公主,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妓子罢了。
在座的人都听出来苏雷的言下之意,冷慕也不介意,只是轻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鞭子,刚想做点什么,手就被越握住了。
他看着冷慕手上的鞭子,面色阴沉,道:“你答应过我的,不准再用。”
冷慕愣了一下,笑着将手抽出来。她的力道不大,但态度坚决,也让越不敢再拦她。
冷慕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转身的时候,借着扭腰的力道,将鞭子抽向地面,带出空气撕裂的啸声,以及,柔韧的鞭子接触地面而画出的一条流畅的割痕。
于是,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了。
冷慕将鞭子握在手上,笑眯眯地看着苏雷,道:“你想玩玩儿吗?”
苏雷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地面的划痕上,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摇摇头:“把青渊从牢里带出来吧。”
冷慕一挑眉梢,眼中有些诧异。
苏雷很是疲倦地埋头入掌中,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们压榨的了,与其最后成为像雷郡守那样的弃子,还不如和你们合作,让我夙愿以偿。”
冷慕感到一丝怪异的危机感划过心头,还没等她弄明白那是什么,那种预感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冷慕轻叹一声,道:“我同意。”
越看着冷慕,眼中有隐隐的风暴。他紧紧闭了闭眼,转向在座的众人,道:“你们呢?”
“楼焕郡望族”中的一个长者站起来,看着越,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继承人,楼焕郡正在经历一场生死之交的变革,还请继承人多多照看。”
这么说着,他身后一个精瘦的男子也站起来,抱拳对着越道:“继承人,苏家有这个能力和他们做交易,我们没有。但不代表我们就不愿意为了楼焕郡做点什么。毕竟,这是我们的家乡啊。”
有了他们的开头,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参与讨论,但守候在一边的下人们,却露出了莫惑不解的神情。
冷慕轻叹一声,走到他们面前,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苏家工作的?”
“呃……”带着冷慕来到客厅的那个下人首先站出来,道,“半个月前。我们来的时间不太一样,有的人早一点,有的人晚一点,但也就相差十几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大概在半个月前,你们来苏家。那么,苏家原先的下人呢?”虽然经历那间灭门案之后,苏家就遣散了府中大部分的佣人,但也有些许特别忠心的留了下来。
只是冷慕从进门开始到现在,那些“特别忠心”的存在,一个都没看见。
要是苏家只是正常的想要换下人,没必要把原先的元老级人物都换掉不是?
“啊?苏家还有原来的下人吗?”一个侍女疑惑道,“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都只看见新人而已啊。”
“对的对的。苏家这次要求的下人都要很有经验的。苏家的人只教了我们在苏家要注意的东西,然后就让我们分开去做事了。”
“而且苏家原本的停尸房也收拾得很干净,应该是走掉的那些下人干的吧。”
“等等!”原本很是耐心地听着他们说话的冷慕,忽然道,“苏家的停尸房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记得,就在自己和郑崖苏溯越他们离开苏家的时候,关于那些苏家的尸检就已经结束了啊。那些尸体不是应该由差役或者苏家派人埋葬吗?
“对。”还是那个领着她来到客厅的下人,眨眨眼,在众人的推举下站出来,道,“我是最早来到苏家的那一批,那时的停尸房关得紧紧的,没有锁根本就打不开。可是经过那里的时候,总会闻到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真的难以忍受。”
“……”不是说苏家那些尸体都被放干了血吗?这种自相矛盾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在继续说:“但是等到第二批的人来了就好了,停尸房被打开,里面也很干净。大概是苏家的谁害怕触景生情,悄悄把停尸房收拾了一遍吧。”
冷慕看向竭力维持着冷静的苏雷,眼中的冰冷毫不掩饰,朗声道:“苏大当家要是没有合作的诚意,我想,我们可以就此离开了。”
苏雷面上带出惊惶,很快又镇静下来,看着冷慕,道:“我们苏家又不是就此没人,让人把停尸房收整一新也不是什么难事。”
冷慕点头,道:“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是隐瞒死亡和失踪的人数,那就是一件难事了吧。”
冷慕快速地说道:“楼焕郡的流浪汉总是失踪,虽然这些人平时就居无定所的,属于高危人群,但要想让他们就此消失无踪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苏大当家,你为了那个交易,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此言一出,“楼焕郡望族”们顺瞬间就炸了锅了。
越被这猛然冲击的声音弄得皱起眉头,看着冷慕的眼中带着些许不赞同。
也不知冷慕是没有注意还是完全不在意,她依旧带着志得意满而冰冷挑衅的笑,缓缓道:“你的苦心经营,究竟是为了苏家还是为了你自己呢?那份交易不过是让苏家再苟延残喘一代吧?到时候你卸掉了家主的责任,就算苏家就此没落——和楼焕郡一起——也不用你来承担这个后果了吧。”
苏雷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冷慕,面上带着暧昧不明的怜惜和悲伤:“所以,这才是你为什么能在皇宫生存下来的原因吗?”
冷慕眨眨眼,表示自己没听懂。
苏雷道:“永远把利益摆在第一位,你比我更适合苏家家主的位置。”
冷慕神情微变,转身看着越,道:“现在事情都结束了?”
越看了眼冷慕,微微点头,转身出门,道:“楼焕郡的情况还请各位多多注意,我会派人协助你们。”
这些话明显是针对楼焕郡望族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