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蓝甚至没有看脚边的痕迹,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转身走进了山洞。
只是原本坚硬的山洞墙壁,随着楚蓝越走越近,竟然闪动起水波一样的波纹。而楚蓝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缓慢而优雅地穿墙而过,背影消失在逐渐恢复原状的山洞墙壁中。
而此时,白竹山人正站在越身边,烦躁又无奈:“我说,你既然还想等慕儿醒来,你总要把自己收拾一下吧。这样邋里邋遢的,慕儿那看脸多过看内在的货,肯定会不要你的。”
越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安静的水球上,透过层层血色的水,像一双手一样流连在冷慕的脸上:“嗯,只要她醒来我就去收拾。”
“你……那你总应该去吃饭!”白竹山人暴躁了,楚蓝叫他过来就是让这小子休息一下,别冷慕还没醒就把自己给折腾倒下了,到时候忙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能者多来的人!
嗯……看他真是太有责任心了!白竹山人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慕儿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你不用担心。迟早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
越勉强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想,我没有在她最危险的时候陪着她,总要在她从危险中醒来的时候,能够在第一眼看见我。”
他的神情已经不像冷慕刚刚被拽出来的时候那样疯狂而绝望了,虽然脸上胡茬丛生,却意外地让他有种落拓的男人味。
那种充满沧桑的性感。再加上这种深情而无奈的话,简直就是要秒杀天下雌性生物啊!
白竹山人深深觉得自己的狗眼被闪了一下,后退半步,道:“你去打理一下自己,我替你在这里守着。我看就冷慕现在的状态,还不会这么快就醒来。”
越看了白竹山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多谢山人好意。在下心领了。”
白竹山人被他前所未有的温和眼神惊了一跳,差点就要跑上去按着他查看这货究竟是不是拽的二五八万的史家继承人了。
但是还好,他仅存的理智制止了他,白竹山人只是轻叹一声,从兜里掏出来两个馍馍,递到越眼皮子底下:“楚蓝做的。这附近就有水,你自己清理一下,把它吃了吧。”
不等越拒绝,白竹山人板起脸,搬出冷慕师傅的范儿,双眼微瞪:“赶紧去!这是师父的命令!”
越轻笑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了。”
看着越快速离开的背影,白竹山人走到水球边上,抬手在水球上敲了敲,看着那受力的一块凹陷下去又慢慢恢复的样子,觉得好笑。
“我说你这丫头从小就古灵精怪的,什么时候就连养伤也能弄一个这么奇葩的东西罩着自己?”
“哎,你不动不说话的样子其实还挺秀气的。你要是能够再文静一点,那张嘴不那么气人的话……”白竹山人在脑中设想了一下文静版的冷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算了,你还是这样比较正常。”
冷慕的眼睛动了动,像是想翻个白眼。
其实冷慕在从轮回水井中出来的第二天就醒了,只是不能出水球也不能动。更何况水球外面还有一个越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让人脸红心跳还心酸不已的话。
冷慕想,反正这个水球都是自己的血弄出来保护自己的,可能是她的身体状况不够好,不能出去。她也就安心养伤。
可是越却每时每刻都守着她,像是怕她寂寞一般,一刻不停地对她说话。嗓子哑了就休息一会儿,调息打坐之后再讲。
冷慕有几次差点就要被他讲哭了啊,幸亏是在水里,眼泪也不怎么看的出来。
而白竹山人将越赶走去收拾自己,冷慕立刻就感觉到水球对她身体的压制减少了不少。
冷慕的心思活络起来了:难道水球始终不放自己出去,是因为越的肉麻话杀伤力惊人?就连水球都觉得自己这种战斗力负数的渣承受不起!
嗯,一定是这样的。冷慕轻叹一声,眼睛睁不开、不能开口讲话,但是冷慕是谁啊,神王留在她脑中的画面不仅刺激得她先天力量的恢复,还额外给了她一个几乎是万能的技能。
那就是——冷慕也能像楚尊一样,只要集中精力,就能在一个人的脑中讲话啦!不过这个“人”有限制。那个人必须是冷慕非常亲近的人,他也必须很关心冷慕才是。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要和冷慕关系很好才是。
毫无疑问,白竹山人符合这个条件。
于是,在毫无准备的白竹山人脑中响起冷慕声音的时候,他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
白竹山人几乎是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他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姿势跳起来的:“你是人是鬼!”
看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师父做出小女儿遇到色狼时经典的抱胸动作,冷慕很是嫌弃:“师父你好歹也注意点形象啊。”
“慕儿?”白竹山人的视线落在了水球中冷慕安静的容颜上,“你这是什么情况?”
真不愧是师父!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冷慕很是欣慰地莫莫老泪纵横:“师父,我担心我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是因为越那个王八蛋每天都给我讲肉麻话啊!嘤嘤,我好委屈……”
白竹山人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勉强挣扎着想要维持正义:“你在胡说些什么?没看到人家越都为了陪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了吗!”
冷慕就差没满地打滚了:“我不管我不管!师父你赶紧把这个家伙赶走,不然我一辈子出不来就骚扰你一辈子啊啊啊啊!”
白竹山人表示自己很烦恼。
冷慕安静睡着的时候,他觉得心疼,但是冷慕醒来闹腾的时候,他觉得头疼!嘤,果然收徒弟的时候不够慎重就是会遭报应的!
他思索了一下,道:“等一下越回来,我就跟他说不要再讲那些肉麻话了?”
谁知道,越已经回来了。只是白竹山人被冷慕闹腾得忘记去注意周边的情况。
他站在白竹山人身后,视线掠过他的肩膀,落在冷慕的睡颜上,声调清冷:“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
其实他回来的时间不算长,却足够弄清楚白竹山人绝对不是在自言自语。
他有点伤心,有点愤怒。要是冷慕不希望他讲话,为什么不能亲口对他说,却要通过白竹山人转告?她就……那么讨厌他吗?
冷慕也听见了越的话,当即脖子一缩,心中疯狂大喊:还好她的身体和精神可以分开,不然一定会露馅的!
嘤嘤,有一个紧迫盯人的爱慕者真是一件甜蜜又忧伤的事情啊……
这货已经得瑟得全然忘记了是谁在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还念念叨叨着人家的名字。
白竹山人可没空管冷慕是不是得瑟,他只知道再不解释守了两天身体受创的越就要变成精神受创了啊!
“其实,冷慕是担心你的话让水球产生了压力,以至于她不能顺利从水球里出来。”白竹山人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家徒弟,末了,还忍着牙疼笑道,“她这是想着要早一天出来和你团聚啊!”
冷慕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师傅,那仙风道骨的白胡子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月老的标志啊!
嘤,她当初究竟是多么眼瞎才认了这么个师傅……冷慕捂着脸在水球里打滚,还没滚得顺畅呢,就听见越极大的抽气声,吓得她全身都僵硬了。
等等……全、身、僵、硬!
冷慕“格拉格拉”地转着脖子低头看,就看见自己原本很是虚无缥缈几乎要飘飘欲仙的身体实质化了!
难道她现在已经不是精神和肉体分开的状态?
冷慕僵硬着脖子扭头看越,就见这个冷峻坚强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眶。
她也顾不上什么善后什么解释了,就想着扑上去先安抚一下自己的男人再说,却没想到一头撞上了水球,就像一张饼一样,滑落下来。
嘤!冷慕捂着脑门,欲哭无泪,这玩意儿难道不是水做的吗?怎么会这么硬!而且自己能动能呼吸还能说话,为什么不让她出去!
白竹山人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奇物志,再细细揣摩那个血红色的水球,捋着胡子,道:“你在受伤的时候是不是想了什么人?”
他在第一眼看见这个水球的时候就为这个颜色很是惊讶了一番。按理说,即使是冷慕自己的血参加了保护层的建造,也不应该是这么鲜艳的颜色。
现在看来,这不仅是保护层才是,还应该有一点姻缘劫的成分在里面。
这个死丫头,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竟然还敢想着男人?而且八成是想这个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白竹山人简直恨铁不成钢。
你说越都已经守了冷慕两天两夜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光说那些肉麻兮兮的话有什么用啊!有本事上嘴啃啊!
只要两人接吻或者越能够将水球抱进怀里,起码那一层姻缘劫就破了啊。
真是!白竹山人最后瞪了越一眼,才缓缓道:“我看现在的状态是这样的。冷慕你这个水球有两层,保护你、让你修复身体的那一层已经破了,现在困住你的就是那一层——姻缘。”
冷慕的神情一下子就精彩起来:“姻缘?”
“你爱的人,你受到危险却还想念着的人。只要他隔着水球吻你一下,你就自由了。”白竹山人说着的时候,甚至还用暧昧的眼光笑着看了一眼越。
越愣了一下,却没有像白竹山人预测的那样欣喜,反而露出点点失落和极力隐藏的惶恐。
冷慕一眼就看出来他究竟在担心什么,皱了皱眉头,招呼他过来,道:“实际上,你觉得你和我家小越子不一样在哪里?”
越愣了一下,眼中的光瞬间就冷了下来:“我和你的侍卫没有一点相似。”
所以,你是不是就连把他当做替身的欲望都没有了?
越有自己的骄傲,即使他喜欢冷慕,身不由己地喜欢,即使他甚至愿意成为苏溯越的替身,但是他的骄傲缺不容许他在冷慕也这么认为的时候,还死皮赖脸地呆在冷慕身边。
即使卑躬屈膝,越也应该是骄傲的。
冷慕轻叹一声,然后慢慢微笑了起来:“嗯,你和我家小越子一点都不像,就连这张脸都是我家小越子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越的眉头越皱越紧,只是在那样充满了杀气的容颜之下,却是越来越深沉的绝望——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冷慕轻叹一声,神情温柔带着向想念,凑近水球,双唇开合,只要一点点的距离就能碰上水球:“小越子被我逗了十年,即使他知道从我嘴里出来的十有八九不会是真心话,他却敢爱上我,敢相信我,甚至敢……把性命交托给我。”
越面色铁青,却固执得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