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悄声在背后掠过,夜幕已至,从斜坡吹过的初秋晚风里带着点点腥味。
方才还满是刀光剑影的战场,此时只剩下两人和一辆无法启动的奔动汽车。
虞冰笙目无焦距地蹲坐在叶辰身旁,手指摁着叶辰的心口位置,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尽管不相信叶辰就这么结束了他的生命,但那不再跳动的心脏已经证明,这是个很真实的现实。
身中数十刀,血流不止时还挡在她的面前奋斗拼杀的叶辰小弟弟,此时身体泛冰的躺在地上,听不到他的呼吸,听看不到他的笑容,得不到他的回应。
呐,不是说要在一起吗?你怎么可以离我而去呢?
小弟弟,我明明还有许多秘密要告诉你的,我明明还有许多事情要和你说的,你起来啊。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讨厌男人的,自从我知道那个最亲近的男人把我和母亲抛弃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会真心去爱任何一个男人了,可偏偏遇到你,我一步又一步的退却,一步又一步的沦陷,我已经准备好把自己都交给你了,你快起来听我说啊。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做个花瓶,因为我觉得那没有安全感,现在的男人太不可靠,玩完女人就甩的好多呢。不过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噢,要是你再提出这个要求的话,我一定会欣喜的答应的,在这个黑暗的社会里,在那些无法让人依靠的人群中,我也想找个依靠啊。
喂,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躺着不动,我还想带你去见丈母娘,还想让你摸摸抓抓,这么好的机会你都要放过吗?
眼神渐渐迷茫,虞冰笙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毫无生机的叶辰,想哭,却发现已经哭不出来了。
就像七年前母亲离开的时候一样,可那个时候她还有希望,母亲说过,会有爱她并且她爱着的依靠出现,他确实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可现在,他也已经死了。
再也不会有人会如此爱她,如此被她爱着,放弃执着,放弃一切。
虞冰笙的眼中掠过一道亮光,直直地站身来,捡起那把软剑,然后慢慢躺下去,将头依靠在叶辰的心口处,瞪着有些灰暗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喂,小弟弟,你不要急着走,听说下面女鬼很漂亮,姐姐才不要你去勾*搭她们。”
将最想说的话吐露出来,脸上扯起个如花般娇艳的笑容,剑身横在脖子上,轻闭上眼。
“下辈子我们就订娃娃亲好不好,我要做个悍妇,不让别人分享你的爱。”嘟囔一声,虞冰笙手上加大力道,就在剑身在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时,一丝颤动让虞冰笙手中的剑掉落到草地上。
虞冰笙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继续搜寻着那丝颤动。
“嘭!”
心口传来一丝不太真切的震动声。
一骨碌爬起身来,虞冰笙赶忙将耳朵贴在叶辰的心口处。
“嘭——嘭——”
这次跳动的声音变得真切,随着虞冰笙细心的贴耳倾听的时间越长,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平稳。
叶辰身上的伤口尽管触目惊心,此时血渍也干涸了,脸色虽说苍白无血色,但心跳动很正常。
虞冰笙脑海里蹦出叶辰那灿烂自信的笑容,有点邪魅,有点小坏,却很窝心。
他说过的啊,怎么忘了。
“虞姐姐,我们还没有上过床,做过*爱,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的。”
叶辰的话在脑海里回响,夜风拂面,只穿半袖的虞冰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回过神来。
“小弟弟,你还没死,对不对?!”虞冰笙两眼发亮,将手指放到叶辰鼻下,虽然那股热气很快被风吹散,她还是感受到了犹如他笑容一般的温暖气息。
还活着!
他没有食言,他还活着!
虞冰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复杂的心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一定要把小弟弟救活!
虽然她很想跟他长相厮守,生死同穴,只有她和他,没有第三者,但小弟弟他的愿望还没有达成,他人生要走的路不会在此止步!
救活他!
这个信念占据了脑海,方才那个形同痴呆的虞冰笙瞬间眼眸清亮,抬头张望着四下里的一切动静,确定那些人没有在场之后,将叶辰扶起来背在背上,一步三摇地朝着大道走了过去。
奔驰车无法启动,这里又距离市区最近的大医院有近五千米的距离,徒步去的话很有可能在未到达之前她就已经先倒下,所以,她只能选择先碰一下运气。
向来务实的她选择碰运气,此时除了默默许愿让上苍开眼帮她一把之外,别无他念。
这条大道上的车辆一般都开往国道方向,在饭后会开始增多起来,此时正值九点钟,可以看到不远处闪动着的车灯,虞冰笙咬紧下唇,暗暗祈祷着那辆车会走这条大道。
也许是她的祷告被上天听到,那辆打着闪灯光的汽车真的朝着她的方向驶了过来,虞冰笙神色一喜,急忙朝大道里面走了几步,挥动着手臂示意停车。
“嘶~”
本田汽车停到了虞冰笙面前,摇下车窗,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
“怎么了?”中年男人好奇地问了句,目光在虞冰笙身上三个重要的点扫量了一遍。
虞冰笙也没在意对方的目光,只要能够救叶辰,别说是看,就算是摸,她也愿意,只要能够救活叶辰!
“先生,我的朋友受了重伤,麻烦您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医院,我可以给你钱。”虞冰笙尽量用平日里迷人的笑容进行谈话,但她的神色确实很急迫,落在中年男人的眼里有些古怪。
“朋友,男朋友?”中年男人不缓不慢的说着,朝窗外抬抬头,当看清虞冰笙胸前耷拉着的那条血手臂时,吓了一跳,急着缩回头去时还碰到了车框上。
“靠!”中年男人暗骂一声,踩下油门,恶狠狠地甩道,“哼,我家里的儿子生病等我回去救急,就算你装可怜也留不下我。”
不等虞冰笙凑上前去解释,本田汽车猛地窜了出去,一道灰色弧迹消失在大道上。
远处又恢复一片黑暗。
虞冰笙咬紧牙关,将叶辰的身体轻轻地朝上托了托,转身走下大道。
五千米的生死距离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重伤者来讲是生死的考验,对虞冰笙来说,也是生死的考验。
沿着斜坡的油柏路一路走来,两千米的路程她连跑带走花费了多少时间不知道,脚已经崴了好几下,体力似乎有些支撑不住。
好在,小弟弟的心跳并没有消失。
“呼~小弟弟……幸好你看不到我此时狼狈的模样,不然……真担心你以后还会不会要我。”虞冰笙随手将散落的秀头抿到耳后,以防止阻挡她前进的路线,看了眼只有依稀两三个行人的主干道,喘了口粗气,将脚下的两只高跟鞋扔进了绿化带。
“好久没有跑三千了……还是负重跑,这让我想起打工的时候……呼,小弟弟,别看我不胖,可我一只手可以拎二十公斤的水桶呢。”虞冰笙抬脚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笑着同叶辰说道,“真看不出来,明明觉得你很瘦,没想到背起来这么沉。”
深吸一口气,虞冰笙抬脚朝前奔去。
双脚踩在主干道的油柏路上顿时就有种皮肉快要被硌破的刺痛感,虞冰笙黛眉一拧,咬紧牙关,打起十二分精神,朝前奔去。
并不明亮的路灯下,一个美丽的身影负重前行,几个住在附近吃饱饭下楼溜弯的人看到有人在主干道上狂奔,在佩服的同时暗暗骂了声傻*逼。
现在的人,为了出名,祼奔的都有,你裸脚算个毛啊!
虞冰笙没有向路人求救的心思,这个地段并不繁华,路人会不会帮忙她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就算肯帮忙,折腾的时间也只会是白白Lang费,更何况救护车会不会准时的到来还不清楚,好在她对燕京三环所有医院的地理位置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最合适最保险的办法就是靠自己。
“呼~还差两千米。”
在感觉到从脚下传来的疼痛感渐渐变得麻木无知觉后,虞冰笙会心一笑。
喂,小弟弟,虽然不比你受的伤重,不比你的伤口疼,可我们也算是共患过难的情人了。
卯足劲,虞冰笙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冲刺。
路边的人已经越渐越多,她的行为引来了不少人的观注,尽管如此,那些人也不过是在远处指指点点,却没有任何人肯施以援手。
虞冰笙却始终保持着微笑,没有理会他们古怪的语调和讽刺的语气,好不容易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有个穿着病服的人凑上前来,她也没有理会,径直绕过了他们,在众人或惊愕或害怕的复杂目光下,直接冲进了医院接待大厅。
“呀!”值班的一个护士一眼就看到了虞冰笙背上浑身是血的叶辰,捂住嘴惊叫一声。
尽管看惯了车祸现场的惨状,但那都是经过简单包扎之后送进来的,而虞冰笙背上的叶辰此时却是浑身是血,两条手臂露着森森白骨的呈现在了大厅里的众人面前,再加上虞冰笙那双血肉模糊的脚,要不是周围没有摄像机,他们会以为这是在拍恐怖片。
“求你们,救他。”虞冰笙最终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背上的叶辰滚落到地上,虞冰笙又急忙抬起头来去翻转叶辰的身体,以免他呼吸不畅。
“快,还愣着干什么,推去急救室!联系医师做手术!”值班的护士长看到这个情况,立即稳住大局,下达命令。
一旁看得呆住的小护士赶紧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拨打电话,另外几个护士则离开前台朝着虞冰笙所在的方向奔来。
眼前跳动着身穿护士服的白色影子,和一直挥之不去的黑色血色身影叠合在一起,虞冰笙还想要再站起身来,和她们一起把叶辰送进急救室,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脚下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直直朝前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