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水的人把水坑再一次扫干净,然后就消失不见,石头村好像恢复了原貌,只是整洁了一些。不过以前来过石头村的人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有些微妙的差别。比如说多了许多人。
这些人他们穿着山民的服装,脸色却比山民们白嫩许多,有些还在衣服里露出鼓鼓囊囊得肥肉,脚下穿着的皮鞋更是完全穿帮。
他们当然不是石头村的村民,而是乡里和区里的办事员,换了一身衣服,遍布石头村各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有谁忽然拿出一把猎枪来,不论在石头村哪里,都有人可以扑上去给符正直挡枪。
但是对于外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山村——至于有些山民们比较胖,哪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正好说明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成效,人民群众的营养条件改善了,就算这样的深山农村也不例外。至于穿着皮鞋那就更加容易解释了,很多村民都出去打工的嘛。
一辆孤零零的中巴开了过来,在石头村村口停下。中巴保养的很好,但颇为破旧,要是走在市区公路上,说不定会有人招手想上车。但是谁都知道,这就是那个人的车子。
车门打开,唐昊率先下车,跟着就是唐正明,他们两个撑开大黑伞,接着下来了一个很矮小的老人。矮小,但充满了气势,往地上一站,就夺去了所有的眼球,仿佛天生就应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一样。
“这就是石头村啊。”符正直好奇的四处看了一眼。
他身后跟着下来几个人,不过他们都得自己撑伞。
“这就是石头村啊,看起来还不错。”小符说。
“穷得很。”符正直一眼就看穿了。
“是啊,这是一个很穷的村子。”唐昊说,“前几年的人均收入只有两千多。只是最近发现了山韭菜,才算是赚了一点钱。资源这种事情,真是谁都说不清。”
“很多地方本来很穷,发现矿产资源,立即就变富了。”唐正明说,“还有中东那些国家,原来都穷得在沙漠里啃沙子,发现石油,立即变成富国。”
“哪有这么容易的,要不是两强相斗,那些国家会被吃的渣都不剩。”符正直说,“也就是现代社会没有霸主,要是以前,哼哼,我国和印度几千年的积蓄,都便宜谁了?听说师兄你打算投资石头村山韭菜产业?”
“是得。”唐昊说,“本来都已经签好合同了,我也找了人进石头村进行建设,收购价定的很高,还答应给他们建水电站,谁知道村委会换届选举,和我签了合同的村委会主任落选了,新的村委会主任不认,想要撕毁合同,独占所有的利益。”
“这种事情很多呢。”小符说,“农村没有法律精神,不遵守契约,经常闹出笑话来。我们去扶贫,给他们不知道多少好处,引导他们养猪种果树。可是市场好的时候,他们就撕毁合同吧产品卖给别人,市场不好的时候,又死赖着一定要执行合同。偏偏还拿他们没法子,这样搞下去,怎么能脱贫。”
“没法子,农民就是短视。”唐正明说。
他们正说得高兴的时候,邵成龙主动走过来,和符正直打招呼:“你好,我是本村的村委会主任邵成龙,看到您到了我们村口,来者皆是客,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你好,我姓符,叫我老符就行。”符正直很感兴趣的看了看邵成龙。
“符老!”毛广利略显狼狈的走了过来,邵成龙走过来的时候,他想要拉住邵成龙,一下子就被甩开了。这和计划可不一样,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邵成龙想干什么啊。
“你是?”符正直当然不认识毛广利。
“我是金牛乡的书记。”毛广利点头哈腰的说。
“原来是金书记。”符正直说。
什么金书记啊,金牛乡的书记又不一定要姓金,我明明叫做毛广利,应该叫毛书记才对。尽管心里不断地在吐糟,可是毛广利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周围有好多区领导在看这呢,可千万不能乱出头。
“你们村出产山韭菜对吧。”符正直问邵成龙。
“对。”邵成龙说,“全荷城最好的山韭菜,应该说全国最好的山韭菜,反正我也没听说过哪里还有山韭菜的。”
“你们村以前和老唐签了山韭菜统购统销合同?”符正直问。
“没有。”邵成龙说,“我们村的山韭菜外销,最开始只有我做,后来我当了石头村农业合作社的社长,就和村民们签了合同,由合作社来收购山韭菜。唐先生收买了我们村原来的村委会主任,压价收购山韭菜,所以村民们就把他选了下去。”
“一派胡言,我们出的价是六十块一斤,你开始只出三十块,后来才把价钱上调,和我们保持一致!”唐正明说。
“明明是我出六十块的时候,你们出三十块,还动用各种卑鄙无耻得手段,想要逼村民卖山韭菜。后来实在没办法,村里没一个人把山韭菜卖给你们,才迫不得已涨价。”邵成龙说,“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村民又不是狗,不会听到摇铃就流口水,也不会看到钱就跪下。”
唐昊笑了笑,对符正直说,“我支持原来的村委会主任竞选,可没想到那家伙胆大妄为,居然开出五千块一票的价钱来。即使是这样,他也选输了。我倒是很好奇,邵村长,我是说我们面前这位邵村长,花了多少代价来选这个村委会主任。当选了以后,又要怎么样把这些钱捞回来。”
“我一分钱都没花。”邵成龙实话实说,“他们选我,只是因为他们认为我才是那个能带着他们致富的人。”
“这种话拿去骗小孩子吧。”唐正明大声说,“那可是五千块,就你们村这种山里的农民?”
“贿选是犯法的。”符正直严肃的说。
“是啊,所以我没这么做。”邵成龙说,“唐先生这么做的证据有很多,我已经提交给警察了。”可惜警察太忙,没空管这种小事。就算要管,也只能去找邵厚,到不了唐昊。只能希望邵厚能够老实交代,但是没有造成既成事实,顶多能算个未遂,还不如邵厚拿了石头村印章的事情大呢。
“总之就是邵村长要撕毁已经签订的合同对吧?”小符说。
“想要撕毁合同,可没这么容易,我要打官司的。”唐昊说。
“那么现在合同还是有效的吗?”小符问。
“当然是有效的。”唐昊指着石头村,“这村里的山韭菜,都应该卖给我才对。”
“并不是。”邵成龙说,“那份合同是非法的。”
“符老是我的朋友,我今天请他来石头村品尝山韭菜,希望你不要捣乱。”唐昊说,“我们的纠纷以后再说,今天先不要打搅符老的心情,难得人家这么大老远跑来我们石头村。。”
“来者都是客,我怎么会捣乱呢。我只不过想申明一下,石头村的山韭菜属于石头村全体村民。”
“等你们打完官司赔完钱再说吧,现在我们采山韭菜你无权干预。”唐正明说。
“宗老板呢?”唐昊问。
“应该快来了吧。”唐正明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拨了宗永春的号码,“喂?宗老板吗?你在哪里呢?”然后放下电话对符正直说,“宗老板马上就到了。”
其实宗永春早就来了,这时候接到通知,马上就把烹饪车开了过来。下了车他一溜烟小跑过来,“老爷子好,唐公子好。”
“这位是符老。”唐昊介绍。
“符老。”宗永春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这位宗老板,是荷城本地人,在京城学的厨艺。”唐昊对符正直介绍,“我在京城的时候,思念荷城本地风味,到处都找不到,还是宗老板给我做了几次。”
“荷城本地菜啊?我倒是不知道荷城有什么特色菜呢。”符正直说,“除了山韭菜还有什么?”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粗货,什么炒莲藕啊,白斩鸡啊,扣肉啊,只是人离乡贱,总是想着能吃点家乡风味。”唐昊说,“当时我认为宗老板手艺好,能把京城手艺和荷城风味结合起来,前途不可限量。后来宗老板回荷城开了个瀛洲海鲜楼,我还去帮衬过几次。”
“海鲜我不太吃的来啊。”符正直说。
“我也不太吃的来。”唐昊说,“尿酸高,吃海鲜容易痛风。”
“我也是呢,除了痛风,还有些过敏。”符正直说。
听到这话,宗永春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能吃海鲜?他的店叫做瀛洲海鲜楼,可不仅仅只有海鲜,鸡鸭鱼肉什么都能做。当时开发出山韭菜海鲜宴,里面也有好几道没海鲜的菜,提前说的话,宗永春要弄一桌没有海鲜的山韭菜宴很容易。可唐昊什么都没说,只让宗永春准备,宗永春带了一堆海鲜过来,这时候忽然说不能吃海鲜,他能做的菜就很少了,或者是……唐昊一开始就压根就没想着让宗永春做这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