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南京城人心慌慌,从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秦淮八大家冷冷清清,无人光顾,各自都想着如何躲过这场灾难。秦淮女子们都急切想嫁个好人家:美女李香君、董小婉分别嫁给了复社文人候方域、冒公子。柳如是也在等待钱谦益的到来。
新风居的阁楼上,丫鬟燕子看着柳如是倚在栏杆上,双目注视窗外,便问道:“小姐、复社文人领袖陈子龙对你一往情深,最近夫人又过世了,你们年龄相当;钱大人满腹经纶,又是礼部尚书,可惜已过花甲之年,不知小姐对两人那个更偏爱。”
柳如是沉思中暗暗叹口气,说:“陈公子风度翩翩,年轻俊朗,文采也出众,但总觉欠缺点什么,我与他夫人姐妹相称,更是我为难之处。钱大人虽年纪颇大,每次与他接触倒感多年相识,甚为知己,月有阴晴圆缺,人无完人,如今战端又起前途未撲,大有改朝换代之势,可怜的就是我们这些小女子。”
“小姐快看,钱大人来了。”窗外走来一位清瘦、健朗、儒雅的老人。
“快去开门。”
“柳姑娘,老夫政务繁忙,让姑娘烦等深感不安,不知唤我何事?”
“大人乃朝廷重臣,自当国事为重,小女子打扰了,大人认为当前战事如何?南京能否守住?”
钱谦益愁容满面:“唉、说能守住纯属骗人的把戏,南京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党争、派系相互倾轧,不用打就是围上三五个月,南京城将饿殍遍野。”
“大人对北方朝廷如何看待,听说摄政王亲临率兵前来,不知这个王爷秉性如何?是否杀戮成性,大人该如何面对将来局势?”
“北方由摄政王执政,皇上只是个傀儡名义罢了,据从北方逃回的官员述说,战场之上李王杀人颇多,对待平民百姓倒没什么杀戮,倒有些明主的气度。前些日传来摄政王一首《沁园春》?山海关诗词,气势磅礴,文采斐然大有气吞山河之势,相比我大明君王相形见拙,不堪回首,也正是我担忧之处。”
“北方王爷一首诗词能让大人如此赞赏,小女子颇感意外,可否拿来观赏一二。”
钱谦益整整装束,一副肃容,微微闭目摇头晃脑把李浩然的诗词背诵一遍。柳如是倒没在意,心想一个君王能有什么才学,能学好治国之术就不错了,钱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听着听着脸色微变,逐渐庄重起来,钱谦益刚刚背完,就迫不及待说:
“大人再诵一遍,我把他写下来。”
柳如是心潮起伏,她对诗词的造诣自比钱谦益不如;复社一帮才子之上,唐诗宋词熟于心中,明朝文人“前后七子”有很多建树,略显不足,大多无病**缺乏气度。唯有李王爷这首新词颇有新意,气度不凡,借景抒情,通过一个小小的山海关,概环宇全貌,口气之大无人能及。
“大人、李王新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好似从天而降,破空而出,以前从未听说,难道此人是神仙下凡?”
“这个老夫也觉蹊跷,听说乃是辽东忠勇伯第九子,同李如松将军在京城居住,纨绔子弟京城一混混,同郑贵妃之弟殴斗至死被东厂获狱,打的死去活来,奄奄一息,不知什么原因皇上没杀他,出狱后焕然一新,变了一个人,文治武功样样皆通,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竟然做上了摄政王。”
“说不定狱中有奇遇,七窍突通。不知大人如何对待将到来的摄政王?”
“实感为难,圣贤之说臣不侍贰君,大明江山危在旦夕,做为臣子当以身殉国,但此战是同一种族的战争,汉人之间的争斗,不存在汉奸、卖国一说,况且李王有旷世之才,明主之风,老夫也不知如何,姑娘叫老夫来难道就为此事?”
“不是、小女子前些日险些受骗上当,兵荒马乱我一个弱女子风险无处不在,钱大人视我为知己,曾向我求婚,不知现在是否算数。”
“当然算数,老夫一言九鼎能娶柳姑娘才貌双全的佳人,是我钱某往日修来的福分,当明媒正娶,以夫人的身份嫁与钱家。”
“好、你可请来媒妁之人,抬花轿入府即可,你已有三位夫人,小女子并无它求,夫人之位倒无所谓,只要能与大人朝夕相伴,谈诗论词,终老于你《半野居》足亦。”
他们两人谈的投机,急坏了房外的硕鼠司人员,王爷交代防止两人交往,他们又不能明里干涉,生怕钱谦益夜不归宿,乘人之危把柳如是给办了,王爷怪罪脑袋都要搬家,令一人爬上屋顶,掀开瓦片偷听,如有不妥就鸣枪最好把他吓阳痿,见钱谦益出来后才放心离去。
历史上柳如是嫁给了钱谦益,当清军包围南京城时,柳如是拿出三样东西放在桌上:剪刀、绳子、一张白纸,供他选择,要么用剪刀、绳子自杀、要么投湖,留下遗言。钱谦益说剪刀、绳子太疼,湖水太冷。柳如是愤然跳入湖中,成千古绝唱。
虽然被捞起,柳如是没有死成,却被后人称颂,侠肝义胆,名节操守,不失大丈夫的风范,称她为才女、烈女、骨女(骨气)集一身。清军占领南京钱谦益成为清朝官员,看到他穿着一身清朝官服回家,柳如是把他的衣服剪成稀巴烂,然后扬长而去。
现实中钱谦益第二天就急冲冲赶往常熟老家,与族长商议迎娶柳如是之事,却遭到族长的反对:“牧斋啊,你是读圣贤之书的人,当朝礼部尚书,娶一个秦淮女子成何体统,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族长,柳姑娘是秦淮女子不假,但她是卖艺不卖身,才学横溢,非一般风尘女子,乃大仁大义之女,自比那些大家闺秀强上百倍。”
“你就是说出花来,也是青楼女子,钱家断不可接受。”
“不行,此女我非娶不可。”
钱府顿时哗然,无一人不反对,三位夫人更是惊恐万分,娶回来一个小妖精,哪还有她们的恩宠,从此倍受冷落,这还得了坚决反对。尤其是三夫人年龄还不大就要守空房,怎能罢休暗生一计,要求拜祖,由祖宗来决定。
钱府所有有身份的人汇集祖嗣,祭奠先祖,当着祖宗灵牌族长宣布钱谦益要娶秦淮女子时,天空突然一声雷劈,从牌位上飘下一张纸条上写“娶妓纳娼,家破人亡。”四个字。
族长拿起纸条说:“你看祖宗显灵,警示我等莫做此事,你还有何话说?”
钱谦益一把打落纸条说:“放屁,装神弄鬼是那个混蛋搞的名堂,我才不信这一套,此女非娶不可。”
族长和众人当然挡不住他,身为大学士、礼部尚书、钱氏家族的领头人,他还举出范例:苏东坡娶妓女为妻,我才学不如东坡先生,娶一个秦淮女子又能如何?一副花轿,一群迎娶队伍浩浩荡荡朝南京城开拔,钱谦益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红袍带着大红花,走在队伍最前列。
突然一声枪响,高头大马立即栽倒在地,钱谦益被甩下马一个狗吃屎,脸冲地摔的鼻青脸肿,老胳膊老腿手臂骨折,只好被抬回家,族长前来探望说:“老天注定不让你娶,非我等阻拦,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柳如是在新风居等的着急,让丫环打探,得知钱大人受伤,急忙前来探望,被钱府管家拦下,递给她一张纸条说祭祖时从天上落下的。柳如是打开一看“娶妓纳娼,家破人亡。”四个字顿时黯然失色,钱大人又不出来不知他怎么想的,只好回到新风居趴在床上放声大哭,泪如雨下。
在屋外偷听的硕鼠司人员却喜笑颜开,这一枪正是他们放的,打人不行打马总可以吧,没想到意外效果,把老家伙摔成骨折,满脸开花都出不了门。
硕鼠司人员高兴没几天,新风居又来个年轻俊朗、儒雅的公子,令他们惊恐不已,忐忑不安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陈公子来了。”
“让他客厅稍等,我梳妆打扮就来。”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陈子龙同丫鬟聊了半天都不知道聊什么了,两人干干的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好容易千呼万唤始出来,柳如是光彩照人出现:“对不起陈公子,女人就是麻烦点,请多担待。”
“还好、还好,我听说姑娘要嫁给钱大人未果,这是为何?”
柳如是长叹一声:“时事艰难,钱大人迎娶途中摔伤,病卧在床,家族人又不许我探视,嫌弃小女是秦淮女子。”
“既然如此姑娘若不嫌弃,我夫人已过世,钦慕姑娘许久,嫁与我如何?”
“我先应许钱大人,现不知大人何意怎可轻易答应。”
“这个好办,我代姑娘拜访钱大人,探明深浅再回复姑娘。”
陈子龙拜见钱谦益后回来说:“钱大人确实受伤不轻,满脸都包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按大人意思家族刁难,三位夫人不满,但对姑娘痴情,只是要等三五个月才能迎娶,若是姑娘有钟情之人,不愿耽误姑娘的前程。”说完递给她一封信。